整個“搜證”過程持續(xù)了一天一夜，溫輕雪頻繁給去帝都念書的舊友打電話、發(fā)消息，上網(wǎng)查找去年的新聞報道。

    細心如商執(zhí)，很快覺察到妻子的心事重重。

    而導致她心事重重的罪魁禍首, 又是那個被帝都美院勒令退學的小子, 于是，他連關(guān)懷的語氣里都帶著一股酸味兒。

    溫輕雪也不打算瞞著。

    洗漱完畢, 她枕著商執(zhí)的腿躺在床上，將尹良彬新交了女朋友的事講給他聽。

    商執(zhí)半垂著眼，間或應和兩聲。

    這不是重點。

    所以，在溫輕雪推測說“小學妹恐怕還不知情”的時候，他便出聲打斷：“你想將尹良彬騙女生的錢的事公之于眾？”

    溫輕雪解釋道：“也不是‘公之于眾’啦－－只是告訴尹良彬現(xiàn)任女友而已?！?/br>
    商執(zhí)默了兩秒鐘：“你認識那個姑娘？”

    “不認識?！?/br>
    “你就不怕自找麻煩？”

    “唔，還是有一點點怕的?！?/br>
    “那你為什么還要幫她？”

    “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個女孩……”溫輕雪倏然提高分貝，“哎呀，其實也沒有為什么啦－－試試嘛，萬一能借她一雙慧眼、讓她把人渣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到底是溫大小姐……

    有這種想法，一點都不奇怪。

    畢竟，無論是見到白鴿撞上玻璃窗，還是見到路邊流浪貓被人欺負，她都會動惻隱之心，并且力所能及地幫助它們。

    商執(zhí)勾了下唇角，沒再追問。

    小姑娘今天換了洗發(fā)水，吹干之后，能聞到一種很清爽的柚子香味，他伸出手幫她順著頭發(fā)，指尖下意識地撫過她白皙修長的脖頸。

    溫輕雪被侍弄得舒服了，在他懷里翻了個身，半瞇著眼，一邊玩手機，一邊喃喃說著玩笑話：“我本是家世顯赫的千金小姐，背井離鄉(xiāng)，遠嫁哲海聯(lián)姻，看多了世間不平事，而今又得知，單純的小學妹被渣男盯上，是可忍孰不可忍，v我五十，聽我girls help girls的正義計劃……”

    沒多久，手機彈出到賬兩萬元整的消息提示。

    溫輕雪輕呼一聲，剛要抱著手機坐起來，又被商執(zhí)按了下去。

    她只能躺平看他，眼角眉梢攀上笑意：“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那我就大發(fā)慈悲地告訴你，為了防止小學妹被騙財騙色，為了維護哲大的校風……”

    又是一個到賬兩萬元整的消息提示。

    商執(zhí)平靜地催促：“說重點?！?/br>
    比不當初的倔強和嘴硬，溫輕雪如今已然擺正自己商太太的身份，干脆利落收了錢，娓娓將計劃道來：“其實就是我和室友們分工合作，我和歐陽芳負責搜集整理證據(jù)，她負責校內(nèi)，我負責校外，邱怡問到了小學妹的郵箱，張宛昕用備用手機注冊新賬號……”

    不等她把“計劃”潤色得更加高級，商執(zhí)沉聲打斷：“我這里有尹良彬先前騙錢斂財?shù)脑敿殨r間線和具體金額，還附有帝都美院的勸退公告以及他和受害者的民事糾紛調(diào)解協(xié)議，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直接拿去用。”

    頓了頓，他又道：“我做了張excel表格?！?/br>
    聽到最后一句，溫輕雪直接笑出聲：“哈？”

    商執(zhí)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直白吐露心聲：“畢竟，我當時可是把那小子當成情敵來對待的，那份excel表格，原本是想發(fā)給你看的?！?/br>
    對待情敵，居然都用上了excel表格……

    那確實是非常認真了。

    真不知該夸他成熟，還是笑他幼稚。

    商執(zhí)見溫輕雪在努力憋笑，難得流露出一絲窘迫，低頭搗鼓了一會兒手機，將保存了許久的表格發(fā)給她。

    溫輕雪大致瀏覽了一遍，感慨著，確實比自己搜集那些證據(jù)更加“實錘”。

    如釋重負般放下手機，她又往他懷里鉆了一點，忽然沒頭沒腦地問：“商執(zhí)，你是不是還挺喜歡我的正義感？”

    兩人磨合歸磨合，還是第一次涉及到有關(guān)于“喜歡”的話題，以至于溫輕雪問出口后，自己都愣住了。

    商執(zhí)并沒有回避，也沒有遮掩。

    他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都篤定：“嗯，喜歡。”

    溫大小姐很滿意這樣的回答，她得意地揚起唇角：“我也喜歡我的正義感。”

    在小夜燈柔和的光線中，她雙頰透出淡淡的紅，舒展右臂，正想摸摸商執(zhí)的頭發(fā)以示嘉獎，男人的聲音卻再度響起：“那么，頗有正義感的溫大小姐，能不能麻煩你今晚再動動手，拯救一下自己的丈夫？”

    長時間的貼貼已然是在挑戰(zhàn)他的底線。

    更別說，懷里那個小姑娘還總是不安分地扭來扭去。

    覺察到某處硬挺，溫輕雪猛然清醒，神情恐慌地將手縮回來藏到背后：“上次不是說過，以后都不用手了嗎？萬一，我腱鞘炎復發(fā)……”

    兩人像是彼此較勁一般默了半晌。

    最終，還是溫輕雪先服軟。

    她噘著嘴，用夾子音嘀咕了一句：“……手手疼?！?/br>
    態(tài)度高傲的人一旦服軟，往往會有奇效。

    果不其然，商執(zhí)因她的“嗲聲嗲氣”愣怔許久，隨后輕笑一聲，去掀她的睡裙：“手手疼，那就換別的地方?！?/br>
    溫輕雪抓著裙擺往下拉，似是不允他亂來，可是……

    擋又不是真的擋。

    攔又不是真的攔。

    真真是將某些小心思都寫在了臉上，又不能主動和商執(zhí)說“你搞快點，給我個痛快”之類的話。

    猜到了小姑娘在想什么，商執(zhí)卻玩心大起，大掌不急不慢地撫過她想象中的“別的地方”，轉(zhuǎn)而又向上游走。

    莫名想到了曾經(jīng)畫過的一些play，溫輕雪驀地漲紅了臉：“就我這個，呃，這個罩/杯……不、不行的吧？”

    回憶起他的邪門，他的離譜，她搖搖頭，再度給出肯定答復：“做不到的?！?/br>
    商執(zhí)輕笑一聲：“人貴自知?！?/br>
    聽出是在揶揄自己并不豐腴的身材，溫輕雪的火氣沖上天靈，抬腳就要將得寸進尺的男人給踹開……誰料，卻被他穩(wěn)穩(wěn)當當捉住了足踝。

    那股力道，直接將她拖拽著、嵌入柔軟的床墊中。

    商執(zhí)探手去解睡袍腰帶：“腿伸直?！?/br>
    用目光測算著溫輕雪腿縫間的距離，他弓起腰，聲音愈低：“……再并攏些?！?/br>
    ＊

    隔天一早，溫輕雪身心俱疲來到學校，向室友們匯報昨晚的新收獲。

    啊，不是新收獲的姿勢……

    而是那張excel表格。

    整個午休時段，四個姑娘都緊張兮兮地圍在書桌前集思廣益、添補表格內(nèi)容；準備妥當后，溫輕雪用新的郵箱，將尹良彬那份“可圈可點”的履歷表發(fā)給了素不相識的財經(jīng)學院小學妹。jsg

    隨后，所有人都默不作聲低頭刷手機，恨不得把屏幕點出火星子，盼望著盡早看到小學妹硬氣的分手宣言。

    可是一小時過去了，兩小時過去了……

    直到下午的專業(yè)課結(jié)束，也沒有得到對方的任何回復。

    女孩們的善意提醒，如同石沉大海，尹良彬的朋友圈亦是風平浪靜－－那張官宣合影，依然掛在那里耀武揚威。

    歐陽芳一甩單肩包，憤憤不平道：“我們提心吊膽好幾天，就想著早點讓她看清楚渣男的真面目，結(jié)果呢，人家根本不領(lǐng)情！”

    張宛昕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別激動：“也許小學妹只是沒看見。”

    其他人靜默無言，神情都有些蔫蔫的。

    仿佛中午實施計劃時的緊張、亢奮、熱血沸騰、正義感爆棚……都只是臆想出來的自我感動。

    溫輕雪聳了聳肩：“算了，反正我們已經(jīng)做了該做的事。”

    邱怡亦很沮喪，但嘴上卻安慰她：“換位思考一下，假設(shè)你突然有一天收到了匿名消息，說你那位成熟穩(wěn)重、古板無趣的老公其實很會玩，玩的還很花，再丟給你一大堆證據(jù)……”

    溫輕雪脫口而出：“倒也不必給，證據(jù)都在我身上?！?/br>
    “啥？”

    “沒、沒什么，你繼續(xù)說?！?/br>
    邱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接著分析：“……你是不是也得先找老公對峙，聽聽狗男人如何狡辯，然后再提離婚的事？同理，就算小學妹看到了那張表格，肯定也是先去質(zhì)問渣男，只要她不是戀愛腦，遲早會脫離苦海的！”

    張宛昕一盆冷水潑下來：“就怕她是戀愛腦?！?/br>
    眾人接連沉默。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溫輕雪的手機振動起來，是商執(zhí)轉(zhuǎn)了她一筆錢，數(shù)額依然是兩萬。

    商執(zhí)：v你兩萬，聽計劃實施結(jié)果。

    溫輕雪不禁失笑，見室友們都沒關(guān)注到自己在“開小差”，她飛快斂起笑容，開始敲字：終究是錯付了。

    接著，又發(fā)了一張哭泣貓貓頭表情包。

    商執(zhí)：我在你上次帶我去過的那家奶茶店，想喝點什么嗎？

    何以解憂，唯有奶茶。

    溫輕雪：那家店啊，那你幫我點一杯草莓啵啵鮮奶么么茶好了，記得加雙倍奶敷敷芝士！

    商執(zhí)：……

    隔著手機屏幕都能感覺到男人在尷尬。

    然而十分鐘后，他還是發(fā)來了指定款奶茶的打包照片。

    溫輕雪嘴角彎了幾分，內(nèi)心悄悄夸獎一句“真乖”。

    商執(zhí)又發(fā)來消息：要我進去接你嗎？

    元旦休假三天，溫輕雪窩在小畫室，一鼓作氣畫完了那副準備送給商屹凱的“江南小景圖”，商執(zhí)題了字，又將畫送去了一家精品畫廊裝裱，今天剛好是去取畫的日子。

    昨晚兩人便約好了，等商執(zhí)取到畫，就順路來哲大接她回家。

    瞥了一眼人來人往的校園，溫輕雪婉拒：你還是在車里等我吧。

    商執(zhí)沒再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