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書閉上眼睛，汗?jié)竦念^發(fā)粘在臉側(cè)，一副抗拒的姿態(tài)。

    莫齊軒絲毫不急，起身再度坐下，安靜地等待著她的答復(fù)。

    姜翎緩步走到她身旁，輕輕擁住她蜷縮的身子，在她耳畔說道：“答應(yīng)他吧，子書。”

    這聲音輕柔而蠱惑，莫子書控制不住地開始顫抖。

    一直過了很久，她終于啞聲說：“好，我答應(yīng)你們，我愿意和你們聯(lián)手?！?/br>
    莫齊軒微微一笑，手指在桌上兀地一敲。姜翎從袖中取出一瓶丹藥，捏住莫子書的下巴，灌入她口中。

    清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撫平了體內(nèi)火辣的疼痛。莫子書枕著姜翎的手臂，虛弱地喘息片刻，這才在對方的攙扶下慢騰騰坐回位子上。

    “告訴我，他們的計劃?！蹦R軒說。

    莫子書將胳膊從姜翎的手中抽回，低著頭說：“好?！?/br>
    ……

    等到聊天結(jié)束時，已經(jīng)到了晌午。

    莫齊軒出去給大老虎做飯，小家伙餓壞了，眼巴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跑到廚房。

    莫子書還跪坐在地上，剛才的談話并不順暢，每當(dāng)她試圖撒謊之時，莫齊軒就會用毒來折磨她。

    “嫂子?！蹦訒蝗凰粏￠_口。

    姜翎垂眸，目光落在她身上。

    莫子書輕聲問：“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一直陪他演戲，是嗎？”

    姜翎沒有說話，像是默認(rèn)。

    她本以為莫子書會怨恨她的袖手旁觀，或是希冀她能在莫齊軒面前加以求情。

    但她想錯了。

    少女僅僅是匍匐在地，像是要低到塵埃里一般，用細(xì)弱的聲音對她說：“求求你，不要討厭我?！?/br>
    “……”

    姜翎平淡地說：“我厭惡欺騙，對誰都不例外。”

    莫子書于是不再掙扎，將所有聲音都咽了下去。

    沉默仿佛永無盡頭，但又好似只是一瞬。良久，姜翎彎下腰，溫柔而有力地按住她顫抖的肩膀。

    “但我理解你，子書。”

    這對莫府的表兄妹，歸根結(jié)底不過是爭奪權(quán)力的工具罷了。只是他們不愿意認(rèn)命，企圖將主動權(quán)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才手段百出拼命抗?fàn)帯?/br>
    唯一的區(qū)別不過是，這一次，莫齊軒贏了，而莫子書輸了。

    她理解莫齊軒，自然也能理解莫子書。

    就如同她在這樁樁件件中，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那個行走于骯臟中的公主。

    莫子書抬頭怔怔地看著她，眼睛通紅一片。

    姜翎說：“其實，一開始我是不知道的。莫齊軒說，要我小心你，但不必太擔(dān)憂?！?/br>
    莫子書死寂的雙眸再次泛開漣漪，目光充滿震驚。

    姜翎繼續(xù)道：“直到那天他帶我去找你，我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話音落下，寂然無聲，片刻后，莫子書無可抑制地大哭起來。

    在這一刻她終于明白，原來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得到過莫齊軒的信任，她的所作所為在他看來不過是個跳梁小丑，甚至連防備的必要都微乎其微。

    而她也終于知道，那些姜翎對她的好，從來就不是裝出來的。

    她真的欺騙甚至背叛了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愿意不求回報對自己溫柔的人。

    “對不起，嫂子，對不起……”她反手抱住姜翎，伏在她的肩頭淚如雨下。

    姜翎輕柔拍撫她的后背，低聲說：“你是我在這里交的第一個朋友，無論你是怎樣的人，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都無法抹去這個事實?！?/br>
    在此時連她也不禁感慨，她清楚地知道莫子書的抱負(fù)，也曾無意瞥見她掩藏在衣服下的傷痕，可她現(xiàn)在能做的，也不過是給她一個擁抱。

    “謝謝你，嫂子?！蹦訒拗f，“從來沒有人對我這么好過，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

    “我知道?！苯彷p輕地說。

    我知道，因為我也曾跟你一樣。

    一樣虛偽，一樣身不由己。

    作者有話說：

    阿翎：后宮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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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混沌靈根（一更）

    ◎《雨露愁》是什么？◎

    莫子書走后, 天上再次下起小雪。

    姜翎看著窗外，忽然問：“你是故意的嗎？”

    莫齊軒抬頭：“你說莫子書？”

    “嗯?！?/br>
    “姑且算吧。”他語氣平淡。

    “難怪她會對你如此防備?！苯嶙猿耙恍?，“可她到底還是沒能防住我, 就像我，沒能防住你一樣?！?/br>
    掉入圈套的何止是莫子書, 就連她, 也不過充當(dāng)了一枚棋子。

    莫齊軒垂下眼簾, 翻過一頁書, 沒有說話。就在姜翎以為得不到回答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其實?！?/br>
    姜翎側(cè)過頭，聽到他說：“我的確有意順?biāo)浦? 讓她與你交友，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為了鉗制和拉攏她?！?/br>
    “那是為了什么？”姜翎問。

    可當(dāng)她疑惑地望向?qū)Ψ侥切σ饬鬓D(zhuǎn)的眼眸時, 就一切都明了了。

    ——他想留下的不是莫子書, 而是她姜翎。

    給她一個朋友，加重讓她留下的籌碼。

    姜翎猝然別過眼眸, 盯著庭前飄飛的雪花，半晌才說：“有些時候，我真的不能理解你們這些工于心計的人?！?/br>
    莫齊軒含笑說：“是么？”

    姜翎搖頭：“劍靈根本無法脫離劍主和仙劍獨立存在，你又何必有此顧慮？”

    莫齊軒說：“多個朋友, 也能幫你打發(fā)時間，有什么不好？”

    “哼, 好吧?！苯崽羝鹨贿吤?，神色驕矜，“看在你愿意坦白的份上, 這次就……”

    等等。

    她說到這里, 忽然意識到什么, 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先算計我然后再坦誠，你是不是猜準(zhǔn)了我不會生氣，以為這樣就能拿捏我？”

    莫齊軒：“我……”

    姜翎冷笑道：“我不想聽你說話，你除了騙人和算計人，還會干什么！”

    莫齊軒的眼里閃過一抹迷茫，他極其少見地出現(xiàn)了完全不知該如何接話的情況，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消失在原地，只余一杯清茶仍在幾上裊裊地冒著熱氣。

    “……”

    在短暫的沉思后，他最后看了毫無動靜的泰阿劍一眼，起身推門而出。

    一刻鐘后，藏經(jīng)閣前。

    莫齊軒：“錢叔，我想借兩本書，是關(guān)于煉丹和藥材方面的。”

    錢算：“好啊，你把名字寫下來，我去給你找?！?/br>
    莫齊軒依言寫下書名，抬頭猶豫地開口：“還有……”

    錢算：“還想要什么？”

    “我想問一下，有沒有那種……”莫齊軒不確定地說，“能幫助了解女人的書？”

    錢算腦子一懵，詫異地打量他：“小軒，你要的該不會是那種……？”

    莫齊軒誠懇點頭，說：“應(yīng)該就是您說的那種。”

    錢算又是欣慰又是感慨：“小軒長大了啊?！?/br>
    莫齊軒隱約察覺不對，但沒多想，只說：“這里能找到嗎？”

    錢算呵呵一笑，看他的眼神充滿慈愛與包容：“傻小子，這種書藏經(jīng)閣肯定是沒有的，不過嘛，我自己倒是私藏了幾本。等著，叔這就找給你?！?/br>
    說著，就一瘸一拐走進去，先是把莫齊軒要的書找好，然后又從自己放東西的柜子中拿出一本書來。

    莫齊軒低頭一看，只見封皮磨損破舊，上面寫著“雨露愁”三個字，便說：“好，謝謝錢叔。”

    錢算含蓄地投給他一個眼神，笑著看他走遠(yuǎn)，然后表情漸漸落下，低著頭回到屋子，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冊子，提筆在上面添了三行。

    日落后，他仍舊坐在原地，闔眸而坐，似乎在等什么人。

    終于，一道黑影悄然出現(xiàn)，探手從桌上將冊子拿走，眨眼便消失不見。錢算睜開眼，沉默地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家，臉部的肌rou微微顫抖，每一條皺紋都堆滿哀切之意。

    而在莫府的另一端，莫蕭野正從窗前轉(zhuǎn)過頭，伸手接下一個冊子。

    “稟少主，這就是莫齊軒一年來借閱過的所有書籍。”長舟說。

    “嗯。”莫蕭野隨口道，“你剛剛看過，可有什么異常？”

    “請恕小的愚昧，實在無法分辨。只是上面似乎有幾本講解陣法的書目，或許跟兩位公子的遭遇有關(guān)?！?/br>
    “去往兵器庫的陣法一定是他所篡改，待我活捉了他后，一定要逼問出劍冢的下落。”莫蕭野冷笑著說，“還有呢，還發(fā)現(xiàn)什么沒有？”

    長舟欲言又止，莫蕭野不耐道：“有話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