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嬌小的身姿在他面前站定，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后抬手摘下兜帽。

    那張臉清雅秀麗，不笑時唇角也微微翹起，令人見之親切。

    就連說話時，聲音也無比婉轉(zhuǎn)動聽——

    “莫子書拜見大人?！?/br>
    龔孝平的臉上露出極淡的笑意：“不必多禮，來坐吧，跟我說說莫府現(xiàn)在的情況?！?/br>
    “是。”

    莫子書于是落座，將莫府近況事無巨細說與他聽。

    等到話音落下后，龔孝平沉吟片刻，吩咐道：“繼續(xù)監(jiān)視莫齊軒，我們的計劃馬上就要實施，決不能在這時出差錯?！?/br>
    “是，屬下已經(jīng)和他的未婚妻結(jié)為好友，早晚能橇出更多消息?！?/br>
    “凡事謹慎為先，務(wù)必保證自己不要暴露。”

    “是，屬下明白。”

    龔孝平微微點頭，抬手揮了揮，身邊人立刻拿出一封信送到莫子書手中。

    “剩下的事我都寫在信里，你回去之后可以詳細研究。”

    莫子書立即起身：“屬下領(lǐng)命，一定不負所托?！?/br>
    離開龔府后，她并沒有回到莫家，而是壓低兜帽，穿梭在小巷中，飛快鉆進了一座宅子。

    這是她動用私款購置的小院，有時候不便出入莫府，就會待在這里。

    莫子書走進房間，里面一片漆黑，她掀開帽子，點亮油燈。

    屋內(nèi)一切如常，冷清沒有人氣，她抬手欲解披風(fēng)，心頭忽地漫上一絲不詳?shù)念A(yù)感。

    她緩緩挪動腦袋，在后側(cè)方的墻面看到一條晃動的影子，頓時飛出數(shù)步，猛然回頭抽劍。

    “這么晚，是去見誰了呢……表妹。”

    少年黑沉的雙眸倒映著跳躍的燈火，薄唇輕啟如毒蛇吐信。

    莫子書渾身的血液在一剎凍結(jié)，心臟狂跳不已，滿腦子只有一個字——逃！

    眨眼間，她飛竄數(shù)丈，破窗而出，可就在腳踩地面的一瞬間，一股無形的力道如水牢般禁錮了全身，令她再難走出一步。

    她僵硬地轉(zhuǎn)頭，在墻角處看到一抹艷紅的身影，喉嚨動了動，卻終究沒能發(fā)出聲音。

    莫齊軒的腳步一聲一聲在背后響起，不疾不徐，仿佛催命滴漏。

    “表哥，我——”

    她慌張想要解釋，但對方顯然不愿給她這個機會。

    少年的手如閃電般出擊，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在月色中，她感到空氣正從肺里被擠出，連腳跟都被提得離地。

    莫子書不受控制地胡亂掙扎起來，她面色漲紅，余光瞥見姜翎時，拼盡最后一絲希望大喊：“嫂子，救我！”

    姜翎從暗處走近，沒有說一個字，只是安靜地注視這個場景。

    但莫齊軒放手了。

    在五指力道散開的一刻，莫子書跌落在地，捂緊脖子咳嗽起來，眼淚止不住地流出。

    “今晚我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莫齊軒的聲音冷到讓她發(fā)抖，“我給你一晚上的時間想清楚，明天早上，要么你來找我，要么，你就可以見證自己的死狀?！?/br>
    說罷他不待對方回答，轉(zhuǎn)身走向姜翎，語氣緩和下來：“我們走吧?！?/br>
    姜翎側(cè)首回望，莫子書仍伏在那里沒有動靜。

    “好。”她說。

    作者有話說：

    九點還有一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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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身不由己（二更）

    ◎聯(lián)手?！?/br>
    冬夜的月輝清明如洗, 黯淡的星光在天空閃爍。

    回到房間后，姜翎掩住房門，忍不住回頭問道：“你不怕她逃走嗎？”

    莫齊軒說：“她的命攥在姑母手里, 逃不掉的。何況她一向見風(fēng)使舵，善于擇木而棲, 明日一早你就能看到她了?！?/br>
    “那之后呢, 你要殺她嗎？”

    “禽困覆車, 不宜強逼, 倒不如收為己用。況且留她一命，也能陪你聊天解悶?！?/br>
    姜翎搖頭微笑：“你倒考慮得周全?！?/br>
    而事實也的確如莫齊軒所說，次日上午, 莫子書再次出現(xiàn)于聽風(fēng)館。

    她看起來似乎一夜未眠，眼里布滿血絲, 原本天然上翹的唇角也被壓成一條直線, 顯出陰惻惻的意味。

    莫齊軒敞開屋門，展臂示意：“請?！?/br>
    莫子書低著頭, 一言不發(fā)走到房內(nèi)，徑自坐在桌邊。莫齊軒坐到對面，姜翎則端著茶盤放到桌上，斟好茶遞給她。

    莫子書看了看, 沒有動作，姜翎也不介意, 自己重新倒了一杯一飲而盡。莫子書終于伸出手，捧起茶杯慢慢喝下，熱燙的茶水浸潤了冰冷的身體, 讓她從僵硬中漸漸恢復(fù)知覺。

    她不敢面對姜翎, 始終低垂眼睫, 等到對方走至窗邊坐下后，這才抬眸問道：“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莫齊軒說：“你跟他們是什么時候開始聯(lián)絡(luò)的？”

    莫子書抿了抿嘴，沒有答話。莫齊軒淡淡一笑，平靜道：“回答我。”

    這聲音冷沉肅殺，寒意徹骨，她深吸一口氣，終于開口：“半年前?！?/br>
    莫齊軒：“數(shù)月前，我察覺龔府出現(xiàn)異常，于是在周圍布下眼線，沒想到竟意外發(fā)現(xiàn)你的蹤跡。”

    莫子書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這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是姑母的命令？”莫齊軒又問。

    “是?！蹦訒f，“她和龔家勾結(jié)，傳遞消息，以期得到他們的助力，掌控莫府?！?/br>
    姜翎在一旁露出了然的目光。

    按書中描寫，莫子書的父親是入贅的莫家，后來她娘親與莫青松之間發(fā)生齟齬，便在分家時擅自搬了出去。但莫家是一塊肥rou，所有人都在虎視眈眈，她們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莫子書回到了這里，她要的根本不是緩和兩家的關(guān)系，而是想辦法侵吞整個莫家。

    莫齊軒也曾被她納入過拉攏的對象，可這家伙實在油鹽不進，他得意時眼高于頂，不屑于此，落魄時孤僻沉默，神秘莫測。

    她只好轉(zhuǎn)移目標，在別人身上取得了進展，甚至和莫青松都保持了不錯的關(guān)系。

    莫齊軒說：“你們的計劃是什么？”

    莫子書反問道：“你剛才說的異常是指什么？”

    “你難道沒感覺到嗎？”莫齊軒說，“他被人奪舍了?！?/br>
    莫子書渾身一僵，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的確發(fā)覺了龔老爺乃至龔府的異常之處，也曾對此有所懷疑，但在親耳聽到這個答案時，還是不免打了個寒顫。

    “說奪舍也許不太準確。”莫齊軒的手指有一些沒一下點著桌面，“那些人很可能根本不是魔修，而是一群更可怕的東西。就算計劃成功，我想，你大概也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莫子書’。”

    “……”

    良久，莫子書問：“你想怎樣？”

    莫齊軒言簡意賅：“跟我聯(lián)手。”

    “憑什么？”

    “憑我能給你別人給不了的選擇?！?/br>
    莫子書放在膝上的手抓緊復(fù)松開，緊盯著他說：“比如呢？”

    “比如莫家家主的位置?！?/br>
    一語如驚雷，莫子書瞳孔猛縮，喃喃道：“你瘋了嗎？空口無憑，你以為你花言巧語兩句，就能說服我嗎？”

    “難道你真的相信龔家的人會幫你們嗎？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這個龔孝平，都絕非善類?！蹦R軒冷聲說。

    莫子書質(zhì)問道:“你籌謀這么多年，不就是為了坐上那個位置？我寧愿相信龔孝平，也不會相信你甘愿把家主之位讓給我?！?/br>
    莫齊軒笑了：“不是讓給你，而是我想要的，比你想象的更多?！?/br>
    莫子書幾乎失聲：“你——”

    “噓?！蹦R軒的手指輕輕抵住下唇，低低地笑了一聲。

    莫子書如遭霹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在這一刻她終于明白，莫齊軒想要的根本不是灤山莫府，而是幽州莫家。

    半晌，她嘶聲問：“要是我拒絕呢？”

    莫齊軒屈起的手指往桌上一敲，力道不輕不重，卻暗含警示的意味：“我說過，服從和死亡，你只能選一個。”

    剎那之間，一股尖銳的疼痛從腹部開始蔓延，莫子書的雙眸猛然瞪大，眼前漆黑一片，仿佛沉浮于暴雨中的海面，再次恢復(fù)意識時已癱倒在地面。

    她費力地睜開眼，仰頭所見是姜翎站在不遠處的身影，那張逆著光的臉看不清神情，不知是嘲弄還是冷漠。

    她捂住腹部，緩緩扭過頭，衣服很快被冷汗浸透。

    莫齊軒坐在原位，居高臨下審視著她，冰冷的目光讓她不寒而栗。她苦笑一聲，囁嚅道：“表哥，你還真是，說到做到……”

    少年似乎笑了一下，在她面前蹲下身，好整以暇欣賞著她狼狽的樣子。

    “先不說龔家的人是否可靠，就算事成之后他們?nèi)缂s相助，難道你就真的能從姑母手下得到解脫嗎？當然不，你還是要當一個傀儡，日日忍受折磨。”

    “但只要你愿意幫我，一切都會變得不同?！彼纳ひ舻统炼钊诵欧?，“只有我才能幫你，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這個道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