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齊軒的心終于落下，仿佛有暖流從四肢百骸流向心口，他輕笑道：“還有件事要告訴你。”

    姜翎好奇道：“什么呀？”

    莫齊軒說：“那份丹藥很有用，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化成了四靈根?！?/br>
    姜翎微訝，立刻走過去按住他手腕，果然在丹田內(nèi)探知到了四靈根的存在。

    “太好了?！彼闪丝跉?，“看來昨晚的發(fā)燒正是靈根衍化的表現(xiàn)。照這樣下去，不出一年你就能恢復(fù)混沌靈根。”

    “是啊，謝謝你，彥竹?！蹦R軒微笑道。

    姜翎挑起唇角，臉上的得意毫不遮掩。

    “喵～”

    一聲叫喚打破兩人之間的氛圍，姜翎低頭，只見橘貓邁著步子走來，輕盈一躍就跳到桌子上，翻身躺在攤開的書上。

    莫齊軒一把將它抓起，看向姜翎：“給它起個(gè)名字吧?！?/br>
    “我不會(huì)起，你來吧?！苯釗u搖頭。

    莫齊軒：“那就叫小橘？”

    姜翎：“……”

    是不是有點(diǎn)太隨便了？

    莫齊軒晃了晃手上的貓，眼睛卻還定在她身上，帶著笑意說：“小花？小餅干？小雛菊？”

    小貓跟著“喵喵”了兩聲，像是在表達(dá)自己的抗議。

    姜翎被逗笑了，思索片刻，說：“要不然，就叫大老虎吧?！?/br>
    莫齊軒噗嗤一笑，姜翎不滿地扁嘴：“怎么啦，總比小餅干好聽吧？”

    “是，很好聽?！?/br>
    莫齊軒笑著說完，從上到下擼了一把貓毛，對它說：“以后你就叫大老虎了?！?/br>
    大老虎：“喵喵～”

    *

    夕陽很快落下，夜幕在不知不覺間降臨。

    姜翎縮在劍里，迷迷糊糊陷入睡夢。

    忽然之間，一道極輕微的聲音在外界響起，她半睡半醒，下意識(shí)分出神識(shí)探測狀況。

    霜白的月光如水流淌，院門被人小心地闔上，莫齊軒的身影在縫隙中一閃而過。

    姜翎瞬間清醒過來。

    大半夜的，鬼鬼祟祟出去干什么？

    她心生疑惑，悄悄變出劍外，不聲不響跟在后面。

    看這方向似乎是進(jìn)山的路線，這么晚上山，打獵嗎？

    她暗自嘀咕，在抬頭見月的一瞬間，猛然響起——按書里描寫，這座山似乎就是男主與莫子書的私會(huì)地點(diǎn)。

    姜翎：“……”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著莫齊軒的背影。這家伙、這家伙竟然……！

    心頭驀地涌起一股郁氣，她悶著腦袋跟在后面，因怕被對方發(fā)現(xiàn)，所以速度十分緩慢，等再抬起頭時(shí)，前面已經(jīng)沒了人影。

    好在生死契的感應(yīng)還在，她慢吞吞在林間飄蕩，最后順著一條小溪下行。

    得虧大晚上的山里沒有別人，萬一被人撞見，少說能嚇暈過去。

    點(diǎn)點(diǎn)星光在溪流中閃爍，宛若銀河蜿蜒曲折，姜翎飄啊飄，終于透過交疊的樹杈，在溪水中央看到了一個(gè)人影。

    少年綢緞般的黑發(fā)披散而下，遮蓋住挺拔的后背，依稀能看出流暢的肌rou線條，肌膚在月光照耀下如瓷器般白皙。幽芒的霧氣在水面上沉浮，冰冷的溪流擁簇著他，仿佛水妖于夜色中現(xiàn)身。

    “……”

    姜翎頓時(shí)清醒，猛地屏息后撤，雙足啪一下落地，大腦陷入短暫的空白。

    這時(shí)，莫齊軒也聽到聲音，回首游至岸邊。他胸膛以下都沒入水中，幾縷濕漉漉的黑發(fā)貼在臉頰，勾勒出利落的棱角。雖是被打擾，臉上卻帶著笑，笑得溫柔而勾人。

    月光為他籠罩上一層薄紗，讓那本就分外出色的容顏，呈現(xiàn)出一種近乎妖異的美感。

    姜翎發(fā)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輕輕挑起眉梢，然后不緊不慢展臂一撐，竟直接緩緩從水中站起。

    “？！”

    她瞳孔一顫，忙不迭轉(zhuǎn)身捂臉，眼睛緊緊閉上。

    雖然剛剛什么也沒來得及看到，但漆黑長發(fā).漂浮于水面，清澈的水滴從少年胸膛滾落的場景，還是令她面色緋紅，心跳快得幾乎爆炸。

    她還沒想好該怎么解釋，莫齊軒慢悠悠的聲音就從背后傳來：“彥竹，你怎么在這？”

    明明是疑惑的語氣，卻藏不住其中的戲謔。

    姜翎手還放在臉上，耳朵燒得通紅：“你快把衣服穿好！”

    莫齊軒拖長尾音哦了一聲：“可我在洗澡，為什么要穿衣服？”

    “你！”姜翎跺腳，“流氓！”

    “難道不是你來偷看我洗澡？怎么還反咬一口？”

    “我才沒有……”姜翎急得汗都流出來，最后鼓起臉頰，生氣道：“混蛋，不跟你說了！”

    這家伙，自從本性暴露之后，就越來越過分了！

    嘩啦啦的水流聲，與莫齊軒不加掩飾的笑聲，一同在身后響起。姜翎放下手臂，深吸一口氣，開始默念《清風(fēng)劍訣》。

    過了會(huì)，莫齊軒穿戴整齊，走到她身旁，含笑道：“怎么又生氣了？”

    姜翎皺了皺鼻子，扭過頭不搭理他。

    莫齊軒探頭瞧她：“跟著我做什么？”

    姜翎：“……睡不著，你管??！路又不是你家開的！”

    莫齊軒詫異道：“彥竹不知道嗎？這座山的確已經(jīng)被莫家包了。”

    姜翎：“……煩死啦，不想跟你講話！”

    莫齊軒嘆道：“那好吧，看來我今晚不但清白不保，連自己的劍靈都厭惡我呢?！?/br>
    姜翎哼了一聲，說：“之前的事我還沒說原諒你呢?！?/br>
    莫齊軒笑問：“那彥竹打算什么時(shí)候原諒我？”

    姜翎抬起下巴，拿眼覷他，卻不說話，只是伸手比出個(gè)三。

    莫齊軒揚(yáng)眉：“三天？”

    姜翎抿唇，搖頭。

    “……三個(gè)月？”

    姜翎還是搖頭。

    莫齊軒的眉頭皺起，做出沉思的樣子：“那看來，就是三個(gè)時(shí)辰咯？”

    姜翎雙眸一彎，終于忍不住露出笑容，手勢也從“三”變成了“二”，緊接著是“一”。

    她故作正經(jīng)道：“好啦，現(xiàn)在可以原諒你了?！?/br>
    莫齊軒失笑，目光柔和：“那彥竹要跟我一起回家嗎？”

    姜翎將食指抵到他面前，說：“以后不準(zhǔn)騙我?！?/br>
    莫齊軒說：“好，我保證?！?/br>
    姜翎于是收回手背在身后，步履輕快地朝前走去：“那還愣著干嘛？走吧，回家！”

    莫齊軒微微一笑，輕聲說：“好，我們回家?！比缓筇_踏上小路，三步并兩步追上姜翎。

    更深露重，晚風(fēng)寒涼，背部的傷口隱隱崩裂，疼痛再次在身上肆虐。莫齊軒面不改色，隨意與姜翎閑聊，好像此刻傷疤焦灼的不是他一樣。

    其實(shí)他方才，并非故意戲弄姜翎。

    只是不用看也知道，那傷口必然潰爛猙獰，骯臟可怖。

    姜翎素性好潔，一天恨不得用八百遍清潔術(shù)，之前麻煩她換藥已是迫不得已之舉，如今再?zèng)]有必要令她看到如此惡心的場景。

    正想著，前方忽然傳來姜翎的呼喚聲：“喂，別發(fā)呆呀，快點(diǎn)跟上?！?/br>
    莫齊軒笑著答應(yīng)，加快步伐與她并行。

    姜翎直視前路，嘴上卻說：“有一件事，我一直沒來得及問——你為什么沒有抹殺我的神智？”

    “我……”莫齊軒剛說出一個(gè)，就聽姜翎強(qiáng)調(diào)道：“說實(shí)話?！?/br>
    沉默片刻，他說：“因?yàn)槟愠攒洸怀杂?，既然殺你并非最佳解決方法，那不如利用你的善心，繼續(xù)與你合作?！?/br>
    姜翎：“讓你說實(shí)話，沒讓你說話這么難聽，真話也可以說得很委婉，明白嗎？”

    莫齊軒：“……哦。”

    他想了想，改口道：“因?yàn)槲蚁Ｍ慊钪?，像人一樣活著，比起殺了你，我更愿意看到你鮮活的樣子?！?/br>
    平心而論，這回答已算十分誠懇，但姜翎仍不滿意：“不對，不是這個(gè)回答。我再問一遍——你，為什么不想殺我？”

    莫齊軒一怔，緩緩道：“因?yàn)?，有你在……?/br>
    他話鋒一頓，似乎在思考措辭。少頃，他說：“我很感謝你之前的幫助。而且我想，有你在，我是開心的?！?/br>
    這一次，姜翎沒再質(zhì)疑。嘴角不自覺地挑起，卻又迅速壓下，她在內(nèi)心暗自告誡自己：堂堂九公主，絕對不可以就這么被兩句花言巧語騙過去！

    不過……

    這次就先算了。

    月光碎了一地，晚風(fēng)吹起額前碎發(fā)，姜翎的心情也跟著輕松起來。

    或許她也不過是，想幫當(dāng)年那個(gè)買不到桂花糕的小少年吧。

    **

    時(shí)間總是過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