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解開了扣子后，襯衣稍微寬松了一些, 雖然對于人魚而言仍然是束手束腳的，但至少沒有看上去那么難受了。

    舒棠幫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告訴了人魚要怎么脫掉。

    然后就跳下了洗漱臺, 著急忙慌地跑上了樓。

    人魚還維持著那個姿勢, 困惑地歪頭。

    想了想，不緊不慢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舒棠躲在了被子里，等到聽見了身后的動靜傳來。

    她立馬就伸手把臺燈關(guān)了。

    周圍黑了下來。

    她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她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像是一個蟬蛹，于是魚尾無處可撈，只好連著被子將她卷到了懷中。

    她許久之后才冒頭看著天花板，聽著那熟悉的沉重呼吸聲, 不知道為什么，臉上的熱度許久都沒消散。

    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也許是因為心中惦記著事的緣故, 第二天她六點就起來了。

    廚房里，她穿著拖鞋繞著人魚轉(zhuǎn), 一邊聽天氣預(yù)報，一邊試探人魚。

    “小玫瑰，你不能陪我出去一趟？”

    人魚的腳步一頓。

    在此之前, 人魚對于她愿不愿意留下來這件事充滿了不確定和不安, 于是一直固執(zhí)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希望舒棠能夠留下來。

    這種近似于二選一的偏執(zhí), 來源于強烈的不安。

    然而，在那天礁石上談過一次后，怪物警惕而冰冷的審視慢慢地消失了。

    在每天吃飯喝水、窩在一起聽收音機的平淡中，找到了一種久違的平靜和愉悅。

    舒棠將自己準(zhǔn)備把東西搬回來、還要開會的行程一股腦告訴了人魚，然后悄悄注意著人魚的動靜。

    她以為說服他是這個計劃最困難的部分，但是沒有想到的是，人魚竟然輕易地同意了。

    關(guān)掉了收音機，因為天氣預(yù)報說今天有雨，還帶上了那把破雨傘。

    最后提溜起來了舒棠同志，兩個人朝著外面走去。

    *

    早上七點半，0 2區(qū)的巡邏人員和治療師們已經(jīng)到崗了。正在休息大廳三三兩兩地聊著天，話題的中心就是最近新加入的那個急診科調(diào)過來的實習(xí)生。

    但是還沒等到閑話環(huán)節(jié)開始，驚悚的一幕出現(xiàn)了。

    因為那個精神力監(jiān)測的屏幕一下子就降到了零——這代表00 2號離開了禁地。

    這熟悉的場景半個月前也發(fā)生過。

    這下子松散的早晨一下子就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但是陳生匆匆趕回來，還沒有來得及下命令，就收到了舒棠的短信。

    神色焦急的陳生冷靜了一下。

    然后叫住了所有人：“都散了吧，沒事?！?/br>
    休息大廳里的眾人面面相覷。

    但是陳生只是點了幾個心腹去監(jiān)控室，就匆匆走掉了。

    主要是——

    總不能坦白，舒棠說她帶元勛出去遛彎了吧？

    陳生在路上試圖冷靜。

    但是還是靜不了。

    一干人等擠在了監(jiān)控室里。

    然后看完了監(jiān)控后：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真的是去遛彎的。

    證據(jù)就是兩人先是在花壇邊繞著花花草草散步，然后拐彎去了超市。

    大家面面相覷。

    所以這到底管還是不管？

    管了好像有點多管閑事。

    管天管地還管人遛彎？

    *

    下雨的天氣，天色陰沉。

    海角療養(yǎng)院的超市很大，因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上班的時間了，超市里只有寥寥幾個行色匆匆的治療師。

    伴隨著一道驚雷閃過，天降暴雨。

    收銀員和顧客們抱怨著南島市的天氣。

    突然間無意中瞥見了暴雨當(dāng)中，出現(xiàn)一個撐著一把藍(lán)色破雨傘的高大人影。

    收銀員僵硬地回頭，和顧客們都僵硬在了原地。

    半個月前，人魚精神力暴動、離開禁地的那一次，雖然當(dāng)時所有的視頻都被刪光了，但是卻被無數(shù)人目擊，外面的消息雖然封鎖了，但是院內(nèi)的人卻一直在私底下議論著。

    于是那個海角療養(yǎng)院的某個“雨夜屠夫”的恐怖傳聞越傳越廣，細(xì)節(jié)也越來越真實。

    ——包括那把藍(lán)色的傘。

    整個超市都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當(dāng)中。

    所有人都以為他們要見到自己的先祖了。

    直到怪物鼓鼓囊囊的外套下面，拱出來了一個舒棠。

    她抱怨著“這傘怎么這么?。俊?，然后拉著人魚朝著超市走去，蹭蹭蹭地路過了一干僵直在原地的人群——

    拉著怪談主角直奔打折區(qū)。

    人魚緩慢地收了傘，慢吞吞地跟在了舒棠的后面。

    舒棠腳步一頓，轉(zhuǎn)頭告訴那個怪物要把傘掛在外面。

    她對那個恐怖的怪物說：“素質(zhì)，我們要有素質(zhì)?！?/br>
    收銀員嚇蒙了：天啊，她竟然和雨夜屠夫講素質(zhì)。

    結(jié)果怪物停頓了片刻，真的就很有素質(zhì)地把傘放回了門口。

    舒棠拉著他來到了打折區(qū)，其實她也發(fā)現(xiàn)了大家的眼神，但是舒棠很著急，沒顧得上：八點結(jié)束打折，還差十分鐘??！

    幸好，緊趕慢趕的，舒棠還是在八點前把打折的蔬菜放進了購物車。

    于是，大家就聽見了舒棠開始和那個傳說中的雨夜屠夫講葷素搭配、營養(yǎng)均衡。

    其他人渾身發(fā)冷：怎么，吃人還要配點小白菜小青菜下鍋涮涮?。?/br>
    舒棠讓人魚幫她推著購物車，又和人魚來到了雨傘區(qū)，重新買了兩把雨傘，一藍(lán)一紅。

    ——于是收銀員突然間發(fā)現(xiàn)，傳說中的雨夜屠夫那把奪命雨傘，和他家賣的一模一樣。

    舒棠發(fā)現(xiàn)人魚一直盯著塑料袋看。

    舒棠解釋：“塑料袋是裝東西的，不是拿來吃的?！?/br>
    舒棠一邊走，一邊解釋給了人魚聽什么是包裝。

    聰明的人魚悟性極高，若有所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這就是舒棠給“他”裹上的包裝袋。

    注意到人魚眼神的舒棠：“……”

    人魚今天穿的仍然是那套不太合身的襯衣，舒棠幫他解開了兩粒扣子，稍微不那么緊繃了，但是舒棠仍然注意到人魚會時不時地蹙眉、低頭，試圖松松衣服。

    于是今天最要緊的就是買幾身合體的衣服。

    人魚任由她給“他”套上全新的包裝袋。

    ——雖然不是很明白自己為什么一定要有個包裝袋。

    但是舒棠說包裝袋的作用是方便帶走。

    認(rèn)為這是舒棠將“他”打包帶走的流程之一。

    于是接下來人魚就顯得很配合。

    既沒有試圖掙一下，也沒有露出蹙眉的表情，甚至?xí)退纳砀?，低下頭主動湊過來。

    舒棠比來比去，終于買到了合適的衣服，想到了人魚根本沒有幾身可以換洗的，于是把同樣大小的買了三套，放進了購物車?yán)锩妗?/br>
    緊接著是食品區(qū)。

    舒棠看中了最上方的那個半成品菌菇湯包，是加熱就可以吃的半成品，她眼前一亮，但是伸手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高不夠，于是她拉了拉身邊高大人魚的衣擺，示意“他”幫她拿一下。

    但人魚誤以為是和掛窗簾一樣。

    于是把她輕輕松松一提，放在了肩膀上。

    一下子一覽眾山小的舒棠和底下悄悄往這里看的顧客們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舒棠：“……”

    如果是在禁地里也就無所謂了，舒棠都習(xí)慣了坐人魚肩膀上。

    但周圍都是人，就頗有種游街示眾的羞恥感。

    舒棠有點社牛，但還沒有進化到社交恐怖分子的地步。

    她立馬彎下腰，鬼鬼祟祟地讓人魚快點把她扛走，逃離現(xiàn)場。

    等到拐角處，她嗖嗖嗖地往下爬。

    舒棠并不知道，其實她不被舉起來也很奪目、很耀眼——尤其是那個變異奇行種一般的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