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 第9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先婚后愛 1v1、心情小雨(1v1強制)、海浪(父女)、七零幸福生活、玻璃城、年代文男主他妹回來了、重生后爆火了、穿成錦鯉文里的惡毒小姑腫么破、重生:回到1991年當首富、穿書七零:尤物知青被糙漢纏上了
直到最后,醫(yī)官縫合完畢,皚皚奄奄一息靠在榻邊,無意識松開口,他方抽來布帶纏過手背。 “……不許辱我阿母!”皚皚喘息,接的是上頭般不般配的話,“阿母與阿翁方是登對?!?/br> 謝瓊瑛一怔,聞及自己不如賀蘭澤,兩道銳利目光如刀似劍投向榻上少女,露出兇相,“少得寸進尺!小心我直接弄死你!” 皚皚如聞笑話,輕笑一聲,“你眼下最怕的就是我死了?!?/br> 兩廂對視,謝瓊瑛半邊眉眼柔和下來,仿若連那銀色面具都有了柔軟的弧度,瞥頭笑出聲,“不愧是我阿姊生的,脾氣和她一樣烈。” 剛烈脾性,嬌嫩軀體。 一張臉占足便宜。 讓他忘記還流著賀蘭澤的血。 謝瓊瑛見不得她流血破皮,手足被縛,便給她吃軟筋散。 便是眼下時刻,一邊鉗制她雙頰,一邊喂藥,“我對你夠好的,沒綁著你讓你傷上加傷?!?/br> 皚皚翻過一個白眼。 難道不是這藥更傷身嗎? 然人在屋檐下,十數(shù)日過去,皚皚也不再忤逆他。左右自己掙脫不得,他亦不敢傷害自己。 姑且耗著。 論起“耗”,這段時日里,她被謝瓊瑛貼身帶著,已然看清楚。 謝瓊瑛根本耗不起。 “知道我們?yōu)楹稳ザ址祮幔俊敝x瓊瑛將碗盞扔在一旁,“因為京畿派糧來了,不日我便可以攻破云中城,接出你阿母。莫怕,看在你阿母的份上,我不會為難你的?!?/br> 皚皚擦了擦唇口藥漬,嗤笑不語。 “你笑什么?”謝瓊瑛見她這幅神色,不由有些惱怒,“說!少給我裝腔作勢?!?/br> “我笑你害怕!”皚皚晲他一眼,“那是京畿派來的糧食嗎?分明是你殺了使臣,假傳圣旨,佯裝退兵,卻夜屠兩鎮(zhèn),奪來的糧食,以此蠱惑軍心罷了?!?/br> “你前日在這處著心腹下密令,我都聽到了。你眼下這般說,是你害怕而已,自己誆騙自己,試圖說服自己。長安使臣根本是讓你撤兵的!” 想起他之行為,想起睡夢中一睡不醒枉死的百姓,皚皚面露怒色,“明明你和我阿母一樣受的教養(yǎng),可見你根子便是惡的。殘暴無德,毫無人性,你長久不了的?!?/br> “我殘暴無德,毫無人性?”謝瓊瑛坐下身來,這么些年他大抵一直做著這般事,卻無人敢這般說,這會聽來只覺有趣,并不得刺耳。 “我若這會死了,史官大抵會如你所言紀錄。但是我若成功了,他年論史,便是我說了算。” “你可知為何,當日你阿母言我三姓家奴,只是阻止了高句麗與我的聯(lián)盟。然而這么些年,卻依舊有源源不斷的人同我聚攏,投靠我,任用我,甚至許我高官厚祿,讓我統(tǒng)領(lǐng)千軍萬馬?” “因為我足夠強!強過他們,弱者就會依附我;強得耀眼,上位者就會啟用我。這個世界,古來如此?!?/br> “是非難辨,然強弱卻可以一眼看出?!?/br> “謬論!”皚皚絲毫無懼他,“你所謂之強,縱有群人依附,你又為隨你之眾做了何事?給了他們何等利益?沒有!你不過意圖利用泱泱民眾,滿足你的一己私欲。還是那句話,即便成功,你也不會長久?!?/br> 夜風在營帳外呼嘯,帳中燭火點點,隨著皚皚用力撐足的氣息而微微搖擺。 大抵從年少確定自己要奪得阿姊開始,這么些年謝瓊瑛一直埋頭謀劃,鮮少與人說這般多的話。亦或者,這一刻他看著眼前的女郎,尤似看見了他的阿姊,終于忍不住要將自己這些年深埋的想法傾述出來。 “為欲望而努力,何錯之有?誰無私欲?”他笑道,“但我不僅僅是為了一己私欲,我亦為了我的家族可以謀得新生?!?/br> 他挑亮燈芯,“當年昭文帝何其虛偽,經(jīng)年后他明知太子被誣陷,假惺惺建立思子臺,卻不詔令給他平反。要我謝氏尋找廢太子遺孤,卻又不明文下達詔書,只讓暗里相尋。為此我謝氏為安新帝之心,只得交出兵權(quán),闔族子弟棄武從文。但凡昭文帝明令與我謝氏,當年你阿翁就不必偷偷摸摸入長安,你阿母亦不會在母族和丈夫之間兩難!” “我之所為,便是讓我謝氏金蟬脫殼,讓族中子弟有重新?lián)襁x文武、擇選自己前程的機會!” “這話原該同你雙親所言,但是估計他們多來聽不到了,尤其是你阿翁?!敝x瓊瑛自得道,“前些日子,并州城中傳出人心不聚,你阿翁同那處官員離心的消息,今個午后,又有消息傳來,丁朔中毒亡故,正行發(fā)喪……” 謝瓊瑛話至此處,忽有人在帳外請命,遂止話轉(zhuǎn)出身去。 待兩炷香后,再到皚皚面前,竟是將衛(wèi)恕帶了進來。 衛(wèi)恕一身傷痕,血跡未干,顯然歷經(jīng)惡戰(zhàn)。 “將你方才所言,同我外甥女再說一遍。” “賀蘭夫人思女心切,道是想來將軍處,如今已經(jīng)和太孫殿下鬧得不可開交!” 衛(wèi)恕喘息著,看一眼謝瓊瑛,方繼續(xù)道,“又因念及自己孩兒,舊癥復發(fā),奪了刺史之……之子青雀照養(yǎng),卻看顧不得,累他重癥,并州上下對她十分不滿,幾欲不聽太孫詔令……” “信口雌黃!”皚皚聞言,半點憂色都沒有,“我阿母恨此人至此,怎會想來這處。而后者所謂她奪刺史之子,此等內(nèi)幃事,你如何得知……” 然話落一半,皚皚原就蒼白的面色鐵青,不由整個人顫了顫,只抿唇不語。 她想起阿母失憶了。 阿母不記得這人往過的歹毒行徑,當他只是尋常對壘的敵人,還有手足之情,如此要來換自己嗎? “怎么不說話了?”謝瓊瑛觀她神色,挑眉道,“你可是想起了什么,覺得這人的話不是信口胡說?” “我句句屬實?!毙l(wèi)恕尚是一副折腰模樣,“刺殺太孫殿下不成,但我毀了云中城七處專門用來給弓箭手暗殺的哨臺,將軍大可派人去查看?!?/br> “但凡太孫殿下能夠控局,怎能容我這般出入!屆時將軍率軍圍城,那處內(nèi)里一盤散沙,統(tǒng)帥軍令難發(fā),外處又少了弓箭手護體,并州不日可破也。” 他看過面色雪白的女郎,再看負手而立的男人,低頭拱手,“只盼到時,將軍賜下丹藥,容我一條生路?!?/br> 隨著他話語落下,周遭有一刻的靜默。皚皚攏在袖中的手攥著布帛。因為無力卻又想施力,一時坐著的身姿輕晃。 似一座小小的玉山,裂開縫隙,現(xiàn)出傾頹之勢。 “聽到?jīng)]有?”謝瓊瑛湊身道,“從來強者說了算?!?/br> 皚皚咬過唇瓣,合眼搖首,將背脊挺直,復容色平靜,“你說你為你家族子弟謀前程,然謝氏子弟死者十之七八。女郎能用者皆被你送去聯(lián)姻。他們之命就不是命嗎?他們之意愿就不是意愿嗎?” 她的話語愈發(fā)堅定,只繼續(xù)道,“阿翁教我讀史,與我講,大梁便是自昭文帝起,漸向衰弱,裂土分疆?!?/br> 她抬起素白面龐,標致的丹鳳眼眼瞼微揚,遠山黛呈入鬢之勢,完全是她生母當年凌厲模樣。 “你既同他一般善虛偽,重私欲,罔人命,下場定如他一樣,不會得意太久。我且看著?!?/br>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段實在寫不動啦,明天繼續(xù)吧。連著下一章一起看可能會更絲滑一些!感謝在2023-06-12 01:03:28~2023-06-13 01:59: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遲到的飯團 10瓶;我愛芝芝莓莓、42348656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9章 晉江首發(fā) ◎時隔十三年,她重開弓|弩?!?/br> 謝瓊瑛殺天子使臣, 夜屠兩鎮(zhèn)百姓,奪糧草五千石,此間種種, 雖沒有露出真跡。但京畿天子處, 自然看出端倪。 他從計劃起的那一刻,心中亦明白,回不去了。 如今唯有一條路,便是殺賀蘭澤,破并州成, 奪回阿姊。 自己坐天下。 亂世,本就是大爭之勢。 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 或許在更久之前,他就有了這樣的念頭,眼下不過正式破土見光罷了。 但到底沒有急著攻城。 還有一件事需要他去證明。 這晚少年女郎說了太多話,耗了太多力氣, 軟筋散藥效一催,她便合眼睡了過去。謝瓊瑛看燈下面龐輪廓, 心里喚了聲“阿姊”。 當夜,便有人快馬離開子辰縣, 前往青州方向,打探事宜。 從子辰縣至青州, 往來加急亦需要十余日, 謝瓊琚盤算糧草供給, 尚且足夠。 而在這十數(shù)日中,伏在并州城周圍的暗子兩次傳回消息。 第一回 是九月十九, 距離衛(wèi)恕回來復命的第三天, 乃飛鴿傳信, 道是并州城七處哨臺全部被毀,眼下正在夯土澆灌中。 此證衛(wèi)恕所言不假。 第二回 是九月二十五,暗子快馬回來稟告,賀蘭夫人病情嚴重,漏夜欲私出并州城,后被賀蘭澤追上帶回。 謝瓊瑛問,“確定其人乃本將阿姊?” “深夜之中,面容難辨。但賀蘭澤摟其身抱上馬背,兩人共乘一騎?!卑底拥溃斑€有,卑職跟蹤城中婢子,得了賀蘭夫人近日所用的藥方,還有藥渣?!?/br> 說著,將兩物奉給謝瓊瑛。 謝瓊瑛遂傳醫(yī)官查之。 數(shù)位醫(yī)官會診,最后得出結(jié)論,藥方乃專門醫(yī)治郁癥,而藥渣是幾味提神、促進記憶的草藥。 “果然病了?”謝瓊瑛嘀咕。 心中卻尚不敢確定,縱使病了,縱是再擔心孩子,他了解自己阿姊,以她的韌性和清醒,除非是同先前一般,與賀蘭澤尚有誤會,無從辯起,方肯回自己身邊。否則只會與他齊心、斷不會做此等傷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事。 是二救一,還是一救二,阿姊心里定是清楚的。 部將催他發(fā)兵。 按照目前局勢,兵力相當,而并州內(nèi)部人心不穩(wěn),外頭喪失弓箭手哨臺,他們處還有人質(zhì)在手,當是攻城的最好時刻。 然謝瓊瑛還是按捺住了。 道是再等等。 又兩日,九月二十七,前往青州的暗子回來,得了關(guān)于謝瓊琚病癥的消息。 她竟是失憶了。 念及前頭草藥,又回想那晚皚皚的神態(tài)。 謝瓊瑛驀然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