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 第8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先婚后愛 1v1、心情小雨(1v1強制)、海浪(父女)、七零幸福生活、玻璃城、年代文男主他妹回來了、重生后爆火了、穿成錦鯉文里的惡毒小姑腫么破、重生:回到1991年當(dāng)首富、穿書七零:尤物知青被糙漢纏上了
“我自己都不知要怎么活,管不了旁人了?!倍∷贩鏖_她,眉宇間都是疲憊色,嘆道,“莫再說你救了我,太荒謬了!” 他雙目灼灼盯著她,聲色里終于帶起憤恨意,“大抵上蒼不愿我這般被騙,兩年前,延興二十一年,三師兄發(fā)現(xiàn)青雀的身世,臨終告知當(dāng)年事,根本不存在什么媚毒,是你之計策罷了。還讓師父譴懂醫(yī)的三師兄和七師弟作偽證,以此讓我相信!” “……而我,我為了這份根本不存在的恩情,毀了自己一生,耽誤了她半生……” 他用盡力氣,將再度欲要攀上他臂膀的手狠狠甩開。 呂辭跌在地上,如夢初醒,再無幻想可盼,只喃喃道,“原來你都知道了,怪不得自那年中秋后,你就要與我和離,怪不得這兩年你連屋都不回……若非青雀這兩年有病在身,你定是早早和離了,是嗎?” “是我優(yōu)柔,是青雀一個個無辜眼神,一聲聲阿翁讓我狠不下心;是我懦弱,見不得孩子病痛中再受打擊,一心想著馬上便痊愈了,就到此為止,卻不想…… ” “卻不想,白白耽誤了自己的時辰!” “現(xiàn)在好了,聞他亦中毒在身……你的報應(yīng)吧?!?/br> 話至此處,丁朔連咳嗽了好幾聲,待緩過勁,方將手中和離書投向炭盆,重新復(fù)了平和神態(tài),“我不與你和離了,你會做一輩子的丁夫人,直到死,我們都糾纏在一起?!?/br> 呂辭看著那高舔的火苗,半晌回神,原本面上的驚喜褪盡,“你這樣愛她,拉上我,做你絕她念的鋪路石?” “到最后,我要的丁夫人,要的生死相依,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丁朔但笑不語。 他容忍了一切,但沒法容忍自己就要死去。 在終于有勇氣表明心跡的時候。 卻已經(jīng)沒有時間。 “不!不!”呂辭尖利出聲,癲狂道,“我現(xiàn)在就去告訴她,告訴她,你愛她,你就是被我設(shè)計的,告訴她這一生,我與你徒有夫妻之名,無半點夫妻之實……你這樣愛她,但是你就要死了,在她知曉你這樣愛她的時候,你馬上就要死了,她在得到一切的瞬間失去一切,你不可以拿我的愛意當(dāng)墊腳石,不可以這樣辱我,不可以……” 呂辭聲淚俱下,歇斯底里,欲要沖出門外,卻不想被兩人拉住身形,強灌入一盞啞藥。 丁朔披衣?lián)沃鴱拈缴舷聛?,伸手擦干凈她面上藥漬,如同很多年前,師兄妹之間單純而真摯的關(guān)懷,輕聲道,“我都安排好了,今日你從這道門出去,會有人把你送去莊上,你再也見不到任何人,說不了任何話。但是你會知道所有的事,譬如我的死期,青雀的死期,衛(wèi)恕的死期……” “你會長長久久活著,看你在意的人,全都因你,而離你而去?!?/br> 被人縛住的婦人拼命搖首,缺已經(jīng)吐不出一個字…… 門啟門合,這日日上中天,來了第四個人。 是公孫纓。 她脫了勁裝,穿了一身紅妝,眉宇英朗,杏眼湛亮。 是當(dāng)年模樣。 秋日陽光微醺,灑在彼此面前。 公孫纓來時見過賀蘭澤,于是這會眼中很快凝起細(xì)小的淚珠,她道,“你說吧,我知道你定然有話說。就是晚了些,也無妨。你說出來,我聽著?!?/br> 丁朔看著她,他確實有許多話和她說。 這么多年了,私下見面寥寥,怎會無話。 就方才和呂辭的那些,就夠他說許久的。 另外還有好多,譬如定襄郡中的牧場,牧場上的牛羊…… 再譬如他們從未去過的長安,待西征要策馬共游長安城…… 還有那支竹笙,他想說他不僅聽到了,還能辨清她的氣息和節(jié)奏,前兩日就是辨出來了,于是他跑出西城,方知她無聲去請了援兵…… 但這該是他有來日,方可與她慢慢言。如今,已是所說無意,不該再誤她前程。 于是,他在一陣急促地咳嗽,拂開她欲伸來拭血的手后,只緩神道,“昔年年少莽撞,曾贈一物與姑娘,如今即歸塵土,自與我夫人同處,那樣之物,斷不能落于外人手?!?/br> 他朝她伸出手,“望姑娘歸還此物。” 日光落在他指尖,他修長的五指微顫,指腹有常日練刀的薄繭。 公孫纓看得很仔細(xì),卻又覺很模糊。 半晌,只垂眸慢慢松開衣襟,從脖頸解開下。她帶得很怪異,紅繩很長,玉佩貼在胸口心臟處。 丁朔的手顫的有些厲害,不知是因毒還是旁的。 他將眼別過去,尚是君子模樣。 只是掌心微重,便慢慢攏去五指。 他聚攏握玉,她松玉抽手。 十根指頭,沒有十指緊扣,是瞬間的相遇,長久的分離。 似他們這一生。 屋中靜下,彼此都未再言,亦再未相看。 公孫纓撥下腰側(cè)的竹笙,吹奏動人的歌謠。 青河草,思遠(yuǎn)道。 夢見我傍,又忽覺在他鄉(xiāng)。 他鄉(xiāng)異,不相見。 鳥知風(fēng)起,似海水知天寒。 河下鯉魚,云間尺素, 上言加餐食,下言長相憶。 …… 河下鯉魚,云間尺素……加餐食,長相憶…… 午后秋風(fēng)吹來,丁朔話語經(jīng)風(fēng)即散,鮮血噴在掌間那枚玉佩上,觸目驚心。 他的手失力,玉佩跌落在案,發(fā)出一點細(xì)小的聲音。 曲調(diào)未絕,是綿長不斷的情意。 不知過了多久,公孫纓才復(fù)了魂魄,放下竹笙,終于泣不成聲。 “三郎!”她抬眸看他,伸手撫他眉眼。 這十年里,唯一的觸碰。 初見時的草原賽馬。 定情是他贈玉說的話,“那你好好藏著?!?/br> 后來無數(shù)次相望不能言的時刻,他無聲投來的目光。 烏衣夜行為她除去阻她道途的族老而留下的血跡…… 她都知道。 便也能懂他生命臨終的舉止。 她落下他的眼瞼,讓他瞑目。 只將那玉重新放他手中,“聽你的,下半輩子我會好好的。但是來世,請你把他好好地送給我。 作者有話說: 抱歉,這章修了好久,發(fā)個紅包吧~感謝在2023-06-09 23:41:32~2023-06-11 01:27: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碧璽玉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極地星與雪、我愛芝芝莓莓、喜歡吃辣條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7章 晉江首發(fā) ◎我們可以引蛇出洞?!?/br> 從毒發(fā)到去世, 不過九個時辰,還未而立的青年便撒手西去。 公孫纓沒有任何理由和身份留在內(nèi)室,只身走了出來。然后丁氏一族的尊長和心腹幕僚便陸續(xù)進(jìn)去。 很正常的事宜, 該給他更衣入殮。 但是卻很奇怪, 隨同進(jìn)入的還有數(shù)位醫(yī)官,甚至他們的藥童皆提著一桶桶堅冰。經(jīng)過公孫纓時繚繞的寒氣讓她本就冰涼的軀體愈發(fā)凍徹心扉。 公孫纓避在一旁的甬道上,意識到什么。 抬眸看窗欞,那人已經(jīng)不在臨窗的位置,當(dāng)是被挪去了榻上。 公孫纓稍稍站了片刻, 許是因為脖頸上那枚戴了許多年的玉佩被摘下了,她覺得空蕩蕩的。 即便是出來的時候,她早已理好衣襟,然這會漸盛的秋風(fēng)迎面吹來,她尤覺胸腔骨縫裂開,風(fēng)聲呼嘯, 凜冽地灌進(jìn)他的一生。 她緩了緩神,吐出一口氣, 原想回房歇一歇。 戰(zhàn)事未平,幽州城的子民還需要她。 然而才抬眸, 方才走在最前頭的并州長吏從內(nèi)室轉(zhuǎn)出,與她拱手道, “公孫姑娘, 還望您去前殿侯一侯, 吾等有事與您說。” 那長吏是丁氏的七師弟方繼,公孫纓認(rèn)得。 他們師兄弟感情甚篤, 方繼顯然已經(jīng)哭過一場, 雙眼紅得厲害。 她也沒多問, 點了點頭,與他拱手致禮。 公孫纓轉(zhuǎn)來前殿中,賀蘭澤如今坐鎮(zhèn)其間。 丁朔生前所托,無外乎并州事宜,如今此間戰(zhàn)事未決,自然還是由賀蘭澤做主。 他見人進(jìn)來,遂遞了盞參湯給她提神,道了聲“節(jié)哀”。 公孫纓搭在握盞上的指尖一頓,抬眼看望賀蘭澤。 說不出是何神情,欲笑欲哭,最后低垂了眉眼,接過。 她輕輕拂蓋,參湯苦澀的味道飄散出來,讓她忍不住蹙眉。 須臾,將湯水一飲而盡,放下碗盞時兩眼通紅。 似被湯氣熏的,又似落了熱淚,湮在湯水中,被一起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