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澤怏怏，“我怕你累著。”

    初十，她檢查他的繩索，袖中刀，拿著刀刃反復(fù)看。

    賀蘭澤調(diào)侃，“不若磨一下?！?/br>
    “你很厲害是不是？”

    賀蘭澤笑笑不語，“您看，慢慢看。”

    謝瓊琚扔還給他，“自己去磨?！?/br>
    十五，上元夜明月皎皎。

    謝瓊琚畏寒，早早上了榻。

    賀蘭澤明日要遠(yuǎn)行，自然也上榻的早。

    是故，上早了，兩人都沒有睡意。

    謝瓊琚先動的手，賀蘭澤忍無可忍，卻還是得忍。只一身guntang筋骨壓著她，箍住她兩條臂膀，不讓她鬧騰。

    “郎君，等我身子好了，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好不好？”手動不了，不妨礙她動口，“八年了，就皚皚一人，可以再要一個的?？v是你阿母不催，青州文武也不會輕易罷休?！?/br>
    床幃之間，愛人低語，又是這疊壘之勢。

    該是星火燎原。

    然謝瓊琚的話，卻讓賀蘭澤一身烈火退下幾許。

    看著她純凈無瑕的眼神，聽她溫柔體貼的話語。

    她什么都不記得了，卻始終不忘他曾經(jīng)的職責(zé)，一如既往替他著想。

    他很想告訴她，其實他們還有一個孩子，其實他已經(jīng)不必走那條路了。但這兩樁事，總覺說來要解釋得更多，于是萬語千言到這處，只剩了一句，“先不想這些，養(yǎng)好你的病方是重要?！?/br>
    話語落下，他到底忍不住想起百里外那個嬰孩。

    如此嚴(yán)寒之日，也不知他是否能熬過去……

    “郎君！”謝瓊琚打斷他的神思，小腿曲了曲，贈在他腿上，“妾問過薛真人，妾的病不妨礙行周公之禮?！?/br>
    “你問薛……”賀蘭澤打了個激靈，哭笑不得。

    “是無妨，我控著力道自不會累你。但是、萬一有孕呢，你怎么受的??？”賀蘭澤如今提及這處，還心有余悸。

    “那無妨，吃藥便成?！敝x瓊琚感受著橫在自己小腹處那塊烈日，如同灼火烙鐵。

    “那些藥多來陰寒，一樣傷你身子?！辟R蘭澤起身欲去凈室，不想被人一把扯住。

    “不是妾用，你用便好。”謝瓊琚側(cè)身拿過案頭一個小木盒，拿出里面一枚丹藥，喂到他唇邊，“放心，薛真人說了，偶爾用不傷身子。再說，若是當(dāng)真有害身體，妾如何舍得郎君使用?！?/br>
    話落，指甲大小的就這樣塞入他口中。她將吻落在他面頰，那藥便不受控制滑入喉嚨。

    賀蘭澤喉結(jié)滾了滾，索性坐起身，了無生趣地問仰趟在榻上的婦人，“這藥，也是向薛真人要來的？”

    “夫人，你能告訴我你是怎么向他要的嗎？”男人的面色紅一陣，白一陣。

    “還能怎么要？就是這樣要。” 謝瓊琚睨他，“郎君青春鼎盛，我亦正值年華，皆有情\欲，乃人之天性，不可抑制。再者，你我是夫妻，床幃歡好，行周公禮，再正常不過。左右是我身子之故，然近日明顯你我皆起欲\念，與其有心抑之，不如想法子解決。是故我這般想，便這樣要?！?/br>
    “薛真人倒也是爽快之人，還贊妾最真不過。”話至此處，謝瓊琚有些不滿地掃向他，“倒是郎君，妾好心擇了你遠(yuǎn)行前日，想你窮家富路……你若不愿便罷了！”

    說著她縮回自己一雙玉腿，翻身往里趟去。

    雙足出來的有些不順，劃過燙熱的山丘。

    “你確定給我的藥只有避子的功效？”賀蘭澤喘出一口氣，將人扳過來，迫她直視自己。

    謝瓊琚看他容色，已是額角生汗，兩頰染霞。

    不由“噗嗤”笑出聲來，實誠又無辜，“薛真人沒說有旁的功效！”

    她圈著他脖子起身，坐在他腿上，見眼漸闔，箍在自己腰身的手開始發(fā)力。

    “這會修提旁的男人！”

    “薛真人是方外人……”

    “閉嘴……”男人雙眼徹底合上，汗珠滴落，劃過冠玉面龐，如玉浸泉中。

    婦人柔聲附耳問，“郎君何故閉眼不看妾？”

    玉山傾頹，燭火晃動。

    許久，溫泉水沸，浪濤涌起。

    男人在她脖頸落完齒印，銜住耳垂應(yīng)聲，“是不敢、看觀音……”

    這日謝瓊琚先入的眠。

    賀蘭澤給她梳洗干凈，回來榻上看她，想起新婚的那一年。

    是這樣的，從來時辰，姿勢，力道，都是謝五姑娘說了算。

    謝五姑娘霸道又溫柔。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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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晉江首發(fā)

    ◎紅塵外：卦卦不得生，吾命換吾妻?！?/br>
    翌日, 正月十六，雪霽云開后，屋檐冰凌化水, 原是比落雪日更寒。

    賀蘭澤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 原在外頭同皚皚話別作最后的交代。

    眼下紅鹿山封山，兩年一度的開山日要到四月初八，而經(jīng)去歲的破例開山容賀蘭敏上山出了那檔子事后，如今便再無例外。

    故而從這會至四月初八，如此長的日子他早已回來, 安全上當(dāng)是可以放心的。

    只是念及一個病重在身，一個尚且年幼，賀蘭澤多來還是沒法安心。

    他忍不住再一次道，“芝蜂草二月二開始開花，七花齊全乃是四十九日后……”

    “四十九日就是一月又十?dāng)?shù)天，如此算, 您摘完花便是在三月下旬，加上五六日的返回程日, 最遲三月底便回來了，斷不會超過四月?！卑}皚將他要說的話背出來, 瞥過一眼，“阿翁, 我不是阿母, 我記得住。這兩日您都說了多少回了?！?/br>
    “放心, 從三月下旬我便日日晨起去那處山腳候您?！?/br>
    “那倒不必，你且照顧好你阿母便成！”賀蘭澤揉了揉孩子腦袋, 往內(nèi)室望去, 卻聞得里頭稍許動靜。

    正蹙眉間, 見謝瓊琚披發(fā)裹衣，踩著一雙繡鞋正從走出來。

    “怎么醒了？”賀蘭澤有些意外。

    “心里頭掛著事，睡得不實，時夢時睡?！敝x瓊琚在內(nèi)室門口頓住腳，從東窗灑進(jìn)來的日光渡在她身上，她往窗外看去，可以隱約看見第十三峰無極峰的輪廓。

    “外頭冷，出去了極易染風(fēng)寒。我就站在這目送你，也可以看你的背影許久?！彼龑⒛抗馐栈?，虛弱的眉眼里淌過眷戀和不舍。

    賀蘭澤欲上前來，被她蹙眉止住。

    “你還走不走？耽誤的盡是我的時辰。”她嗔他，“一夜念著你，我沒有睡好，這會都快站不住啦！”

    賀蘭澤輕笑頷首，未再上前，只讓皚皚去了她處，自己只身前往。

    她沒再多言，他亦沒再逗留。

    多少離別的話，已經(jīng)道過。

    日光偏轉(zhuǎn)，從東窗看出去的人影已經(jīng)成為一個墨點，謝瓊琚疲憊地合了合眼，牽著孩子回去榻上。

    “阿翁走出山門那會倒是沒回頭，但是后來還是走走停停，回首看您。”小姑娘看著合眼靠在榻上的人，給她熟練得按揉小腿，“其實，外面不是很冷，阿母多穿件斗篷……”

    “孝心可嘉，知道心疼你阿翁?！敝x瓊琚將被褥拉上些，感受著被褥中除了暖爐安置的地方，旁處都是冷的，不由道，“今個起，你同阿母睡?！?/br>
    “扇枕溫被，阿翁都交代好的。”

    謝瓊琚聞言，嘴角噙起一點笑，小腿曲了曲，“那你阿翁可是還感慨，慶幸你學(xué)會了這按揉功夫，讓他安心不少？”

    【索性你如今會了這按揉的功夫，阿翁多少放心些?！?/br>
    皚皚一愣，耳畔回蕩起賀蘭澤的話，“阿母真神了，阿翁是這般說的?！?/br>
    “……阿母，不是皚皚為阿翁說話，只是阿翁此去并非尋常出遠(yuǎn)門，路艱事難，甚至九死一生，你為何都不愿出門送他一程？也好讓他安心些？”

    日頭已經(jīng)向西，屋內(nèi)地龍不絕。

    空氣中浮游著細(xì)小的塵埃，外頭雪水一點一滴落下。

    格外安靜。

    謝瓊琚緩緩睜開眼，湊向小姑娘，挑眉道，“我已經(jīng)讓他安心了?！?/br>
    “我今日強(qiáng)撐醒來，就是要他記住走時最后一幕，我是站著醒著、而非躺著睡著。如此告訴他，相比漫長無聲的共死，我更愿意短暫的同生……如此他會給自己留一線，縱是尋不到藥，也會留一條命回來陪伴我。”

    “至于我不出門送他，確實因為那萬分之一染得風(fēng)寒之故。我身在屋中，如此告訴他會用盡全力照顧好自己，不會讓自己有一點點受到傷害的可能。”

    “明白嗎？”謝瓊琚看著似懂非懂的小姑娘，曲指刮過她鼻梁，“我很早就開始讓他安心了，便是你這手按揉的功夫，在他離開后可代替他照顧我，他不是已經(jīng)安心不少了嗎！”

    “那阿翁能明白阿母的意思嗎？”小姑娘心神震蕩。

    謝瓊琚又湊近些，同她額間相抵。

    前些日子賀蘭澤為著遠(yuǎn)行成日同自己纏在一起，只布置學(xué)業(yè)與小姑娘完成。小姑娘好生可憐！

    “當(dāng)然！”她伸手捏了捏孩子雪白的面龐，秀眉揚(yáng)起。

    想了想又道，“接下來我……阿母陪你，且先休息兩日，不必讀書練字！””

    *

    賀蘭澤的確明白謝瓊琚的意思。

    這一路前往無極峰，他的腦海中全是她素衣披發(fā)臨窗送行的模樣。

    她會將自己照顧好，和孩子互為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