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安靜的空間，已經(jīng)是下班時間了，這會兒傭人大概也是不在的。

    楚憶歸等了很久，卻不知道自己突然要出來的理由是什么。

    楚憶歸重新回到了房間，偌大的和一個家庭大小別無區(qū)別的巨大的房間，是在別墅內(nèi)的私人空間。

    楚憶歸今天沒有打算繼續(xù)學習一些課外的科目，而是開始進行一些課程題目的重點總結，學校在剛開學的時間會進行一次學習摸底，而他作為班長會給班級中的同學總結一份考試重點，方便復習。

    安靜的空間中，只有電腦的散熱器的聲音，鍵盤的聲音，間或著翻書的聲音。

    直到突然出現(xiàn)了敲門聲，打破了在室內(nèi)的寂靜。

    那敲門的聲音只有一次，并不規(guī)律，聲音很小。

    楚憶歸回過頭，仿佛已經(jīng)能看到在隔著門后，萬秋站在門口敲門的模樣。

    楚憶歸站起身，長腿邁開，和曾經(jīng)一樣，并不焦急，卻跨出比較大的步伐。

    當門被打開的時候，萬秋站在他的門口。

    逐漸被養(yǎng)出滋潤面色的萬秋，仿佛重新被充滿了生命力的氣球，從皺巴巴的模樣變得圓潤可愛。

    他似乎比起身上，倒是臉上先長了rou，大抵是因為氣色先好了吧。

    “弟弟?！比f秋的聲音，依舊是雌雄莫辨的清亮，在夜晚的寂靜中，仿佛跳躍在他門口的鳥雀。

    “哥哥，晚上好?！背洑w說道。

    萬秋抬起手，他的雙手中拎著一個透明檔案袋。

    楚憶歸從萬秋的手中接過了檔案袋，在燈光之下，他能看到在里面的東西。

    是嶄新的筆、鉛筆、橡皮、筆記本等等一系上學過程中需要用到的文具。

    只有一套，但是每一個都很漂亮，整整齊齊的被放在檔案袋中，每一個都如同精心挑選的禮物一般，招搖著自己獨特的設計。

    “今天mama帶你去買的文具嗎？”楚憶歸看著這些東西，已經(jīng)猜測到原本這些東西的來歷。

    恐怕楊瀟雨買了很多吧。

    而一直到現(xiàn)在這么晚的時間才給他，定然是萬秋從一大堆的東西中，挑選出了他認為最漂亮的，最好的給他裝了過來。

    這是他的特權。

    是他們曾經(jīng)單獨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和萬秋的約定。

    “謝謝?！背洑w說道。

    一如既往的，楚憶歸如此說著。

    但是這一次，萬秋卻沒有和以前一樣立刻離開。

    萬秋澄澈的眼睛，在此時照映著燈光，也安靜的將他的影子困在其中，就好像強行融合了楚憶歸和明亮的燈光一樣。

    楚憶歸任由萬秋這樣仔細的端詳。

    楚憶歸知道，萬秋在觀察，在理解端詳，也是在捋順在他零碎的思路。

    所以楚憶歸在等待著。

    楚憶歸看著萬秋低下頭，他的目光在透明的檔案袋上。

    “弟弟……”萬秋重新抬眸，帶著疑惑的，得不到答案后的迷惘的眼神，問道，“這是禮物嗎？”

    楚憶歸短暫的沉默，告訴萬秋：“不，這不是禮物，這是分享?！?/br>
    “分享？”萬秋歪了歪頭。

    “是哥哥有的東西，喜歡的東西，得到了會開心的東西。”楚憶歸垂眸，緩慢的說道，“分給我一部分，一起享受喜歡、擁有的感覺?！?/br>
    萬秋似乎是理解了，又似乎是不理解，他糾結了很久。

    “那什么是禮物？”萬秋問。

    “是將你特地準備的，一開始就屬于別人的東西，那是禮物?！背洑w說道。

    “得到禮物……會高興嗎？”

    楚憶歸聽懂了。

    今天萬秋給了楊瀟雨的那朵花，得到了楊瀟雨熱情的回應吧。

    在萬秋的眼中，定然是看到了在送出禮物后的，被送禮人歡欣雀躍的模樣。

    “是的。”或許也不是，只是現(xiàn)在楚憶歸只會告訴萬秋，是的，“分享也會?！?/br>
    萬秋抬眸，纖長的睫毛下，透亮的雙眸中，似乎在期待著什么。

    “我很高興，哥哥每次都會給我分享?！背洑w回應了萬秋。

    然而萬秋在看著他，只是這么看著。

    那雙懂得了如何期待的眼睛，依舊等待著。

    楚憶歸擁抱了萬秋。

    在擁抱的時候，伸手捂住了萬秋的雙眼。

    “我真的很高興，哥哥。”在萬秋的耳邊，楚憶歸這么說著，帶著微笑呼出的溫暖的氣息，“請相信我?！?/br>
    楚憶歸的身上，有著淡淡的，會讓萬秋聯(lián)想到遼闊的天空、平靜的水面的氣息。

    楚憶歸的擁抱和mama的不一樣，和爸爸的也不一樣，明明是擁抱，萬秋和楚憶歸卻并沒有接觸的那么近。

    像是輕飄飄的，虛浮著。

    萬秋看不到楚憶歸，他不知道現(xiàn)在的楚憶歸身上，是否有‘高興’和‘不高興’分布。

    但是聽著楚憶歸的聲音。

    萬秋點點頭。

    “你說的，一直都對?！睂θf秋來說，相信著楚憶歸，一直以來都是最正確的事。

    楚憶歸的聲音帶著笑音：“哥哥這么說，我也很高興?！?/br>
    這個并不算親密的擁抱持續(xù)了很久。

    再放開的時候，萬秋看到的是平靜的，一如既往的楚憶歸。

    “晚安?！比f秋說道。

    楚憶歸凝視著萬秋。

    那原本空蕩蕩的萬秋，似乎在被注入了學習、糖果、愛等等甜蜜的東西之后，一點一點的呈現(xiàn)出彩虹的顏色。

    “晚安，哥哥。”楚憶歸應道。

    萬秋轉過身，去向自己的房間，而楚憶歸并沒有去看萬秋的背影。

    萬秋在一點一點的，通過所有人的鼓勵，去思考，去找到自我。

    他學習的很快，又很認真。

    這樣的成長，也是在努力的用自己的方法去回應周邊的人的期待。

    很厲害。

    萬秋真的很厲害很厲害。

    他的成長快到自己都不能全部參與進去。

    楚憶歸這么想著。

    ——

    蔣成峰是一名特殊教育學校的老師。

    他從特殊教育專業(yè)畢業(yè)后因成績優(yōu)異，直接通過校招，被當?shù)氐奈ㄒ灰凰厥饨逃龑W校錄取，目前為止從事本行已經(jīng)四五年。

    當時正在學校的他接收到了一份很獨特的邀請，校長在找到他的時候，甚至都很恭敬。

    邀請是來自曾經(jīng)他想都不敢想的階層的人拋出的橄欖枝，讓他去參與面試，教導一個需要特殊教育的學生。

    對方承諾一旦面試成功，他將一對一全職教學。

    一旦成功教學到學生可以成功上普通學校的時候，將會獲得一筆不菲的獎金。

    這筆獎金的數(shù)額高昂到幾乎可以讓他直接在本地買房落戶甚至在至少五年內(nèi)過上富足的生活，之后還會負責幫他重新找到合適的工作。

    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畢竟他在學校內(nèi)本身升遷困難，工資也難漲，誰能不對這一個機會非常的心動呢。

    蔣成峰運氣很好的成為了第一個面試者。

    當看到接送的車輛將他帶到荒郊野外的時候，蔣成峰甚至還擔心自己是不是遇到拐賣的了。

    但是當他看到車輛行駛進入別墅區(qū)，看著大片的花園和行道樹，以及那高大的別墅的時候，蔣成峰第一次對階層有非常直觀的感受。

    他看到了真正的‘成功人士’，那位叫做楚建樹的先生，光是站在他的面前，蔣成峰就已經(jīng)不敢大聲呼吸。

    但是好在并不是一個很難接觸的人。

    在進行了簡單的對話之后，蔣成峰心中開始打顫，對方居然將自己的底細背景已經(jīng)調(diào)查的清清楚楚，像是一個小學生站在經(jīng)驗豐富的教師面前一樣透明。

    但是好在談話的過程并不長久，他就見到了他要實驗教學的學生。

    在看到那個學生的時候，蔣成峰有些驚訝。

    瘦弱的少年，站在他的面前，個頭不高，那雙眼睛格外的漂亮。

    他似乎在觀察自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他的時候，明明是會感覺到冒犯，可他卻不會反感。

    干凈、透明，和任何一個單純的有特殊問題的孩子一樣。

    可是沒有冷漠、倔強，甚至更可愛。

    “老師好，我是萬秋?！睂W生的聲音，并沒有很陌生，卻也不親近。

    “萬秋，跟老師打個招呼，以后要聽老師講課哦?！?/br>
    當那個氣質(zhì)斐然的中年女性安撫著那個孩子的時候，蔣成峰依稀感覺到那個孩子眼神中的變化。

    那雙漂亮的如同匠人用盡心血制作的雙眸，在透露出點點信任之時，瞬間穿透了他的陌生和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