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在按照他們對孩子的期待在成長著。

    而當(dāng)初楚建樹會將楚憶歸領(lǐng)養(yǎng)回來，也是因為這個孩子在同年齡孩子之中的獨特。

    “憶歸，我有一個疑問?！背錄Q定，還是將心中一直都沒有放下的事情說出來，“在當(dāng)初寧海和寧巧珍回家，你在寧家的那幾個小時，為什么什么都沒有和我們說呢？”

    楚憶歸沉默了。

    不是立刻回答問題，這樣的沉默讓楚建樹也察覺到了什么。

    楚憶歸知道萬秋受傷，也知道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而楚憶歸選擇不說的理由是什么，現(xiàn)在楚建樹想知道。

    然而這一份沉默并沒有持續(xù)太久，楚憶歸開了口：“這件事，是我自作主張了，真的很對不起?！?/br>
    楚建樹并沒有聽道歉的話，而是問道：“憶歸，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楚憶歸垂下了雙眼，語氣倒是平和了很多：“只是覺得并不適合罷了?！?/br>
    “不適合，什么？”楚建樹追根究底的詢問。

    “爸爸是希望哥哥可以徹底斬斷和養(yǎng)父母的關(guān)系，那么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會改變主意的吧。”

    楚憶歸的話，楚建樹無法反駁，的確是這樣，曾經(jīng)即便是在親眼看到了萬秋的傷，他也沒有反悔。

    “mama的狀態(tài)不好，若是提前知道這件事，會發(fā)生什么呢？”楚憶歸閉上了雙眼，似乎已經(jīng)能看到在失敗之后的狀況。

    是楚建樹最終決定順從楊瀟雨，未來再重新想辦法去影響萬秋，還是會干脆壓制楊瀟雨，兩個人意見相左卻忍耐著繼續(xù)。

    而無論是哪一種，都絕對算不上是好的決策。

    無論是哪一種，都對萬秋沒有任何公平可言。

    楚憶歸選擇了一開始就隱瞞下來，讓這個兩難的選項干脆不存在。

    楚建樹很狠心。

    他的身份地位都不會讓他變得良善。

    不能切斷萬秋和養(yǎng)父母的聯(lián)系，按照那一對養(yǎng)父母的貪婪程度，會對未來的萬秋造成多大的影響完全是可預(yù)見的。

    萬秋很固執(zhí)，偏執(zhí)的沒有任何懷疑的信任著寧巧珍。

    而寧巧珍和寧海就能通過這一點點把柄，死死的拿捏住萬秋，對萬秋是傷害，對楚家是威脅。

    楚建樹不會允許這種事的發(fā)生。

    更何況，時間繼續(xù)拖延，楚建樹會做什么，寧海和寧巧珍又會做什么，誰都不能斷言。

    楚建樹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

    他在明白了楚憶歸的想法后，卻突然發(fā)現(xiàn)這與其說是屬于楚憶歸自己的判斷，倒不如說是楚憶歸在綜合了現(xiàn)狀考慮之后，做出的‘最能預(yù)計’的判斷。

    楚建樹到現(xiàn)在依舊覺得楚憶歸是一個優(yōu)秀的孩子。

    但是現(xiàn)在的楚建樹，觀念在逐漸的動搖，意識到自己對幾個孩子的影響是不是并非全部都是正面的。

    在真正重新接觸萬秋之后，這種怪異崩塌感，始終持續(xù)存在著。

    而現(xiàn)在聽到了楚憶歸的想法，楚建樹真正的通過楚憶歸，看到了自己在對于孩子的教育過程中的冰冷。

    楚憶歸按照他想要的模樣成長了，可到現(xiàn)在他居然懷疑自己教育的方向是否正確。

    “你……是怎么看萬秋的呢？”很久之后，楚建樹才如此問道。

    深夜之中的沉默，比白日要更加的難熬。

    楚建樹安靜的等待著楚憶歸的回答，他直白的挑明了這個話題。

    楚憶歸對待萬秋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就足以表明他是否怨恨他和楊瀟雨對他的所作所為。

    楚建樹依稀覺得，自己似乎在短短的一段時間之內(nèi)，變得沒那么剛強了。

    越是看著萬秋和楚憶歸，他就越是能感覺到作為父親，他有多少欠考慮之處。

    楚憶歸說話的聲音出現(xiàn)的時候，楚建樹居然少見的有些緊張。

    “我對哥哥……”楚憶歸垂下雙眸，只能看到昏沉燈光下的睫毛的陰影，而看不到他的情緒，“只是……有點放不下?！?/br>
    楚建樹想過任何一種可能，卻不明白‘放不下’是什么意思。

    但是楚憶歸的話，卻就在此戛然而止，無論楚建樹如何等待，都沒辦法再得到下文。

    “對不起，爸爸，我現(xiàn)在可能沒辦法很好的表達(dá)。”楚憶歸倒是首先打破了寂靜，讓父子之間的沉默不那么壓迫著呼吸，“但是也許并沒有您想的那么復(fù)雜也不一定?！?/br>
    楚建樹嘆了口氣：“如果有什么想說的，爸爸會聽你說的?！?/br>
    “謝謝?！背洑w笑道，“自從找到哥哥后，爸爸就變得有人情味了很多?！?/br>
    楚建樹卻是板著臉說道：“看來我平時的確沒什么人情味啊?！?/br>
    楚憶歸笑了，在黑夜中很清晰的笑聲，卻不吵鬧。

    似乎現(xiàn)在在昏黃的燈光下，是一對溫馨的正在舒適談話的感情很好的親子。

    楚建樹讓楚憶歸去睡覺，目送著楚憶歸離開。

    桌面上的茶水已經(jīng)變溫，可楚建樹卻沒有要離開。

    他一直都很滿意楚憶歸，不論是對楚章還是楊則，楚憶歸都是他很自滿的孩子。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站在高墻之上，俯視著自己的孩子，掌握著孩子的一切。

    可現(xiàn)在楚建樹卻察覺到了自己的傲慢。

    楚憶歸像是沉在水中的冰山，站在冰原高墻之上的他永遠(yuǎn)也不知道，這一座冰山到底在水面之下隱藏著多少，他看到的又是多少。

    又或許楚憶歸自己也不知道。

    楚憶歸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了門，安靜洗漱，回到床上。

    仿佛這突如其來的談話并沒有給他帶來任何變化。

    只是躺在床上，楚憶歸卻睜開了雙眼。

    他是怎么看待萬秋的呢。

    即便是楚憶歸自己，也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只是他總是會回想起來那個夜晚，萬秋打開了衣柜，在對樓的燈光下勉強能看到的視野之下，自己看到的萬秋的眼睛。

    他受著傷，血液在黑夜之中更為黑暗，將罪惡染在了干凈的人身上。

    唯獨那雙眼睛，澄澈、透明，空寂。

    可是那一刻，他被包裹在萬秋的眼睛里，那雙眼睛看著的人，只有他。

    也只是他。

    在夢境中，在閑暇時，那雙眼睛在他的腦海中，時時刻刻，揮之不去，越來越清晰。

    ——

    楊瀟雨這幾天過的很快樂。

    她的第三個兒子萬秋，很可愛，雖然不太愛說話，但是總是會做很可愛的事情。

    但是這幾天楊瀟雨也有些痛苦。

    她拋下了所有的工作來尋找萬秋，現(xiàn)在所有的時間都只想給萬秋?？涩F(xiàn)在那面的工作一天到晚催催催。

    “催什么催，難道離開了我公司就轉(zhuǎn)不動了嗎？！”早飯的時間，楊瀟雨有接到了電話，氣惱的直接摔了筷子，“我都說了我很忙，這些人是聽不懂很忙的意思嗎？！”

    萬秋下意識的看向了生氣的母親，似乎是想要尋找到生氣的理由去安撫她。

    但是萬秋也很清楚，工作上的事情并不是他可以插嘴的。

    “你可以回去處理，萬秋這邊有我們在照看著?！背涞故钦f道，楊瀟雨基本所有的時間都在和萬秋在一起，他們能和萬秋一起相處的時間基本被擠壓到零。

    “可是我和寶貝相處的時間還沒有很長，這點時間他忘了我怎么辦？”楊瀟雨是真的在很認(rèn)真的擔(dān)心，對萬秋的記憶力不太信任。

    “萬秋并沒有那么脆弱，以前……”然而楚建樹的話音卻沒有繼續(xù)。

    可在場的人都知道楚建樹的意思，萬秋即便沒有寧巧珍和寧海在身邊，他也能憑借自己的能力生活，還能對寧巧珍和寧海如此執(zhí)著。

    楊瀟雨的手指□□自己的長卷發(fā)：“真是煩死了，不然我把寶貝帶去吧?！?/br>
    楚建樹卻皺眉：“萬秋對這里還算不上很熟悉，再要去更陌生的地方會很混亂。”

    楊瀟雨看向萬秋，萬秋安靜的坐在位置上，桌面上的早餐都不動了。

    楚建樹重新說道：“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帶萬秋去公司，不過……”

    楊瀟雨面色不善的抬眸，倒是要聽聽楚建樹能說出什么。

    對自己妻子暴躁的脾氣已經(jīng)很習(xí)慣的楚建樹繼續(xù)說道：“憶歸還在暑假，這段時間可以照看萬秋，再不濟管家也可以幫忙照看。”

    一旁的白管家很恭敬的彎了彎腰，顯然愿意接下這個任務(wù)。

    楊瀟雨倒是撇過頭去看楚憶歸。

    楚憶歸和萬秋一直都相處的很好是毋庸置疑的事。

    只是似乎楚憶歸對照顧萬秋這件事，算不得上心。

    事件中心的萬秋，卻不明白現(xiàn)在在討論的是什么。

    所有人的語速都很快，他能捕捉到的信息就更少。

    只知道現(xiàn)在正在被討論的事情事關(guān)自己，萬秋不自覺的開始焦躁。

    “憶歸，你有什么建議嗎？”楚建樹突然將話題給了楚憶歸。

    “也許應(yīng)該給哥哥一點自己的時間?！背洑w的語調(diào)，總是很慢，萬秋總能更清楚的理解楚憶歸的意思，“若哥哥只有自己一人，他會有自己的主意。”

    楊瀟雨沉默了幾秒。

    這段時間以來，萬秋一直在她的身邊，卻是在一直跟隨她的步調(diào)。

    即便楊瀟雨認(rèn)為自己是在做萬秋喜歡的事，卻不知道萬秋是不是真心的愿意。

    但是就如同楚憶歸所說的一樣，萬秋有自己的主意。

    比如曾經(jīng)他選擇撿垃圾謀生，比如他會給家里做家務(wù)來做出貢獻(xiàn)。

    而現(xiàn)在也不能否認(rèn)那面的工作的確很需要她。

    楊瀟雨一直不肯離開，也是希望萬秋能盡快對這里有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