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一天，她都能明顯的感覺到少年的成長，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

    “我好看嗎？”少年沾惹欲//念的嗓音帶著低熱的沙啞。

    他捏著她的下巴要她轉(zhuǎn)過臉來。

    柳云溪如他所愿，回過臉正視他。

    被他擁在身前的手臂抬起，指尖在他耳邊的發(fā)絲中撩撥，溫柔道：“我的玉衡是最好看的?！?/br>
    “不是玉衡，是夫君?！彼麊÷曊f著，唇瓣輕咬了下她的耳垂。

    “是夫君，也是玉衡?！?/br>
    指尖穿插進他發(fā)間，輕輕撫摸著那些如星辰般閃耀的紅寶石，還未在寶石上染上溫度，手腕便被他捉在手中，整個人被壓倒在了榻上。

    “叫我夫君?！睅е茪獾暮粑鼑姙⒃诙鷤?cè)。

    柳云溪輕笑一聲，伸展雙臂摟住他的脖子，把人拉近到身前。

    唇瓣摩挲著他的唇瓣，每每他想吻上來，她便故意后退，聊得他心煩意亂，呼吸都粗重了，才用極小的聲音喚了句。

    “夫，君?！?/br>
    短短兩個字，如羽毛般輕柔柔的飄落在他心上，撩的人心癢難耐。

    少年眸中有光芒閃動，眸色中映照著愛人的倒影，刻在記憶中，永不相忘，只愿年年歲歲如今朝。

    歲末的煙花在天空綻放，漆黑的天空被點亮一瞬，在連天鞭炮聲中迎來新年。

    ——

    年后第二日，柳明川趕回永州，柳云溪和沈玉衡收拾了行李前往京城，家中宅院和父親有柳朝照看，后顧無憂。

    水路只到江州境內(nèi)，再往北，河流結(jié)冰，無有行船，只能轉(zhuǎn)歸陸路。

    一路馬不停蹄，趕在正月十二日清晨入京城，下榻在驛館中。

    冬日最嚴寒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但北方依舊冷的厲害，初到此地，柳云溪很不習慣當?shù)氐臍夂?，哪怕前世住了幾年，如今重來，身體的水土不服還是會有。

    在房間里燒起炭盆，周遭暖了，身體才覺得舒服些。

    確保她身體好些了，沈玉衡才走出門。

    箬竹牽了一匹馬候在驛館門外，少年停走來門前，柳云溪一路相送。

    他的目光不曾從她身上移開，可為了以后，眼下勢必要短暫的分離，有箬竹和墨影留在此地保護，他還算放心。

    驛館門外人來人往，沈玉衡不想惹人注意，只緊緊握住她的手，“等我，我很快回來?！?/br>
    柳云溪點點頭，溫聲叮囑他：“一切當心。”

    ——

    朱紅的長墻內(nèi)，小太監(jiān)快步走著，急的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跑進了皇帝的寢殿中。

    “陛下，陛下——”

    皇帝剛下早朝，正在寢殿換下朝服，聽到有人進來，不悅的問：“何事？”

    小太監(jiān)上氣不接下氣，顫巍巍道：“六皇子，六皇子回來了。”

    “哦？”皇帝皺了下陰沉的臉，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吩咐道，“請他到勤政殿，朕要在那里見他?！?/br>
    “是?！毙√O(jiān)下去，又按原路，快播走了出去。

    宮墻里的安寧仿佛是死寂的，冬日的白雪蓋不住皇宮的朱紅。

    天頂?shù)墓饬琳者M來，四四方方的一塊天地在陽光的照耀中也只見紅磚金瓦和低頭行走在長街的宮女和太監(jiān)們，穿著厚厚的棉服，在不同的宮殿之間穿梭。

    墻外是剎寂冬日，宮殿里溫暖如春。

    宮女們低頭不敢直視主子的容貌，恭恭敬敬捧著昨夜宮宴上梅妃娘娘受到的賞賜。

    一節(jié)兒蘭花指點在了藥盒上，濃脂艷抹的女人慵懶開口。

    “這盒子藥不錯，拿去給三王爺吧?！?/br>
    身側(cè)陪侍的宮女笑著應和：“娘娘待三王爺真有心，三王爺必定能早些康復，再為咱們皇上分憂?！?/br>
    梅妃鳳眸一抬，苦心道：“不過離京一趟便傷重如此，若不是有本宮替他兜著底，只怕他都死了千回百回了?！?/br>
    瑩心扶著主子的手，低身恭維：“三王爺也是立功心切，這六皇子下落不明，太子又是個不爭不搶的榆木疙瘩，剩下幾個皇子公主便更不足為懼，咱們?nèi)鯛敹嘧龀鲂┱兘谢噬细吲d，還愁比不過太子嗎。”

    “本宮養(yǎng)出來的孩子，定然比皇后的孩子要爭氣。”梅妃抬手遮了下唇，神情難掩得意。

    “是了，有三王爺在，娘娘就沒什么好怕的?！?/br>
    正要繼續(xù)看下去，外頭卻傳來慌亂的喊聲，一路跑進殿里。

    “娘娘，不好了?！?/br>
    人剛進門，就被瑩心厲聲呵斥，“沒規(guī)矩的東西，在娘娘宮里吵吵嚷嚷，你有幾個腦袋？”

    來人慌忙跪在地上，“奴才知錯?！?/br>
    梅妃白了他一眼，沒叫他起來，只問：“什么事兒?。俊?/br>
    “是六皇子，六皇子他回京了……”

    “什么？”梅妃表情一僵，甩手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人，只剩自己的心腹。

    待門從外頭關(guān)上，她才皺眉道：“胡說什么，我兒分明告訴我，這沈玉衡至今下落不明，我兒親自去尋都找不到的人，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

    太監(jiān)頭磕在地上，“是真的，陛下在勤政殿召見了六皇子，奴才是聽陛下身邊的內(nèi)官親口說的，兩人這會兒應該還在勤政殿?！?/br>
    陛下竟然會召見他？

    梅妃慌忙問：“陛下召見的時候，沒有降責于他？”

    小太監(jiān)答：“聽內(nèi)官說，陛下只一開始有些震驚，看不出生氣來?！?/br>
    “看不出生氣，那便是高興了。”梅妃緊張的捂住了心口。

    看出自家娘娘的憂心，瑩心在一旁小聲安撫：“六皇子是個不中用的，陛下從未對他寄予厚望，如今人死里逃生，也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證明不了什么的，娘娘不必憂心?！?/br>
    哪怕有心腹安慰，梅妃也覺得此事并不簡單。

    挑明了說：“你懂什么，陛下生性多疑，平時看著不怎么疼愛太子，可這么多年了，也從未想過廢太子另立新儲，晏兒和沈玉衡于他而言都只是制衡太子黨的棋子而已。”

    瑩心不解：“可六皇子一向最聽咱們?nèi)鯛數(shù)脑捔?，讓他往東，就從不敢往西，娘娘養(yǎng)了他這么多年，還不知道六皇子是什么脾性嗎？”

    “本宮怕就怕在這里?！?/br>
    梅妃不安地在殿中踱步，聲聲念叨。

    “他向來聽晏兒的話，即使回京也應該先去三王府，他回京的消息該從三王府傳出來才對，如今卻是從皇上身邊的內(nèi)官口中傳出來的?！?/br>
    那就說明沈玉衡沒有回三王府，而是直接進了宮。

    他竟然有膽子繞過晏兒自作主張！

    “不行，本宮得去看看?！泵峰妓髟偃?，走出宮殿。

    從步輦上下來，在勤政殿外整理了慌亂的心態(tài)，踏步進庭中，又是風姿綽約、華貴妖嬈的梅妃娘娘。

    停在殿門外，不著急進去也不遣人通報，只在門外悄悄聽著。

    正殿中是皇帝和方才進宮的沈玉衡。

    皇帝的語氣聽上去還算自然，失蹤已久的兒子重新回京，他心中還是有喜悅的，“這么說來，朕得好好謝謝那個柳氏，救了朕兒子的性命。”

    “兒臣已與柳氏成婚，如今人正在城中驛館內(nèi)。”

    少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在皇帝面前多了些敬畏的意味，久別重逢，卻品不出多少父子情。

    “成婚？”皇帝的聲音冷下來，頓時從欣慰變成輕蔑，“若要報恩，給些金銀綢緞也就罷了，你堂堂帝室之胄，怎可與一商賈之女結(jié)親，傳出去只怕是要貽笑大方，敗壞我皇族的名譽。”

    “兒臣胸無大志，危難之時得一知心人，實在難以割舍?！?/br>
    沈玉衡跪在地上，態(tài)度不改。

    只為此事，皇帝便絲毫沒了失而復得的喜悅，叱罵他，“沒出息的東西，怨不得你三哥總要教訓你，一時半刻不在人眼皮子底下，便作出這些混賬事來?！?/br>
    聽多了訓斥責罵，少年已經(jīng)很難在為這些言語有什么情緒波動。

    腦海中都是與愛人分別時的溫情，他還要早些回去迎接她，無論父皇怎么反對，他都不會屈服。

    他知道，父皇并不對他抱以厚望，甚至巴不得他是個平凡的庸才，不會給太子或是他看中的哪位皇子造成任何威脅。

    或許父皇曾經(jīng)深愛過母妃，但母妃人已經(jīng)去了，帝王給的深情能停留多久？

    不過是君恩如流水。

    沈玉衡低下頭：“兒臣別無所求，只愿與柳氏長相廝守?！?/br>
    只一次這樣說或許是作戲，可冒著惹他生氣的風險，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就有幾分真了。

    皇帝審視著少年的表情，又問他，“你當真如此想？你的兄弟們可都盼著與高門貴女聯(lián)姻，權(quán)勢永固，你娶一個抬不上門面的女人，可就永遠比別人矮上一籌了?！?/br>
    “兒臣死里逃生，唯此心愿，還望父皇應允?！鄙倌瓿跣牟桓?。

    聽到這里，梅妃聽出了個大概，才叫人進去稟報，打斷他們父子間的談話。

    太監(jiān)躬身走進門來，稟報：“陛下，梅妃娘娘來了?！?/br>
    皇帝正為少年堅決的態(tài)度心生動搖，又怕這動搖背后藏著令人不安的因素，猶豫不決，恰巧此時來了梅妃。

    “進來吧。”他許了。

    女人走進來，一身絳紫色蜀錦，滿頭珠翠，甚是華貴，身旁的宮女手上還提著個食盒。

    “皇上，快到中午了，臣妾給您帶了疊豌豆黃，您嘗嘗味道正不正。”

    人走進來了，視線下移，看到地上跪著的少年，故作驚訝，“唉？這，這不是玉衡嗎？”

    她走到少年身邊，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扶著少年的肩膀哭了起來。

    “好孩子，母親聽說你掉進江里失蹤了，母親的心都要碎了，連日連日的睡不著覺，還以為母子就要天人永隔，沒想到竟還有相見的一天?！?/br>
    在女人慈母情深的眼淚面前，少年的冷淡都顯得不近人情。

    他還是沒辦法像梅妃這樣做戲做的這樣全，可也學會了說些虛假、沒用但好聽的話。

    有模有樣的回：“多謝母妃關(guān)心，正因為惦念著父皇和母妃，兒臣才一路跋山涉水趕回京城?！?/br>
    看著他們母子情深，皇帝也難得有了謝父親該有的關(guān)心，提議：“正巧你母妃也在這里，便一起拿個定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