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京夜獻(xiàn) 第1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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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直勾勾地盯著紫星閣的位置,雙眸在密集的人群中?掃過,只?偶爾分神?去看亂戰(zhàn)的兩隊人馬。 妖氣縱橫,夾雜著些微瘴毒氣息,禍亂燃燒著隆京的西角,那里已經(jīng)有數(shù)座大樓冒出了黑煙。 “殿下從什么時候懷疑魏家的?” 突然一道聲音從身后響起,東方銀玥猛地捂住心口,待回眸時,一記眼神?瞪過去,沒?答只?問:“中?融山中?的陣可設(shè)妥當(dāng)了?” 白容不知何時換回了那身玄色衣衫,馬尾高束,暗藍(lán)色的發(fā)帶上銀紋與?他的皮膚一樣白,那是他身上僅有的一點亮色。 東方銀玥許久不曾見過他這樣裝扮,仔細(xì)回憶,好像從年前他有意避開她開始,少年便規(guī)避了所?有黑色,即便很愛穿深色的衣衫,他也沒?再套上這身玄衣了。 “自是安排妥當(dāng)了才回來??!卑兹菡f出這話時抿了一下嘴:“我何曾不聽過殿下的話?!?/br> 他從未拒絕過東方銀玥的任何要求,哪怕他不愿,也還是本?能地順從她的安排。 其實他回來?得要更早一些,因知道東方銀玥會回皇宮找東方云瀚,所?以他一早便在皇宮前等著。他看見了魏筌霖的那根箭矢朝東方云瀚刺了過去,那一瞬白容的心里閃過陰狠又殘忍的想?法。 他想?這個小皇帝若是死了,天下易主,東方銀玥是不是也就不用再為從不屬于她的皇位cao勞,是不是就不用再回到這座宛若牢籠的城池,是不是……就可以與?他回到時間錯位的幻象中?。 可白容又想?,若東方云瀚真的死了,東方銀玥大約會為他流不少眼淚。 殿下的眼淚,不可為旁人而落。 那根箭朝東方云瀚而去時,白容催動妖力讓箭偏移了一寸,不過終究被沉獅化?作的沙墻阻隔。 東方云瀚問她,這些天她去了哪里。 東方銀玥說,她去做一個夢。 白容聽到這話,心中?難以言喻的痛苦再度溢滿了胸腔。 那何嘗不是他的夢呢?是他求而不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也無法完全沉溺其中?的夢,是他親自建設(shè),親手摧毀的夢。 東方銀玥在那場夢境里的雨中?抱住了他,她說她要回去了。 白容撤下了幻象,應(yīng)下東方銀玥的所?有要求。 皇城中?飼養(yǎng)玄馬可日行萬里,那時魏筌霖的兵馬才入玉中?天,不過短短三日她便能將遠(yuǎn)在銀地沙海的孟家三十萬大軍調(diào)入玉中?天境內(nèi)。這世?間玄馬稀有,即便東方銀玥能在一日間趕到銀地,也不可能讓銀地的兵馬整裝待發(fā)地等她號令,更何況才短短三日,三十萬大軍就已經(jīng)走到了隆京后方。 除非,她一早便知道這一切,孟家的兵也不在沙海,而在銀地臨近玉中?天的邊境等待。 白容從未看懂過東方銀玥的心機(jī),他心潮澎湃又酸澀痛苦,澎湃于她是這樣聰明優(yōu)秀的女子?,殿下果然無懈可擊,吸引著他,讓他越來?越愛,越來?越著迷。 可酸澀痛苦于,他知道這樣的人,在她的心里,他怕是永遠(yuǎn)也排不上第一位的。 她或許也永遠(yuǎn)……不會像他這樣可以不顧一切地愛上他。 白容有些許恍惚,又被東方銀玥拉住了手。她的手很涼,他們?的體溫在這短短的一年內(nèi)調(diào)轉(zhuǎn),觸及手心的冰冷讓白容回神?,他捧起東方銀玥的手放進(jìn)懷中?捂著。 東方銀玥微怔,下巴朝紫星閣抬去:“以你之見,可能瞧出紫星閣與?觀星臺間有道木石之陣?” 白容一愣,目光看去。 霜花飄落,在隆京的屋頂上鋪了一層白,這樣的白倒是將當(dāng)年隆京冬至?xí)r分皇宮與?紫星閣間更改之處顯現(xiàn)了出來?。 “是有木石之陣,從紫星閣前的通碑臺連通皇城后方神?臥殿,觀星臺雖在陣中?,卻不含于陣。此處極高,陣形易被風(fēng)向所?改,且觀星臺上原有引星入陣的符文,與?前陣相沖?!卑兹菡f完,眨了一下眼道:“我不曾在書上見過這樣的陣法,陣中?生轉(zhuǎn)死,天地顛倒,倒是那一排楊柳樹似鏡,分裂陣為兩面?!?/br> 東方銀玥嗯了聲:“我猜也是?!?/br> 她猜,當(dāng)年沈清蕪所?設(shè)陣法,并不包含觀星臺,因為東方元璟由此而死。 東方家頗為情深,愛之則不移,只?是東方元璟愛的不是自己的皇后,而是羽族獻(xiàn)上來?的雀妖綾妃。東方元璟死后,綾妃也被人發(fā)現(xiàn)自縊于梵宮中?,他們?二人死得撲朔迷離,有人說是綾妃推東方元璟去死,再畏罪自殺,如今看來?,是沈清蕪將東方元璟騙了。 沈清蕪一定帶東方元璟看過這個陣,也一定向東方元璟說過人與?妖的換命之說,他若想?在紫星閣與?皇宮處設(shè)陣不可能瞞得過所?有人的眼睛,除非有人縱容。 東方銀玥此刻只?覺得酸澀又可笑,酸澀東方元璟聰明一世?,為情所?困,可笑他竟相信沈清蕪會將他變成妖,去與?一個綾妃,求什么永遠(yuǎn)。 冷風(fēng)依舊,東方銀玥被白容握在懷中?的手終于漸漸變暖,她將自己的猜測說給白容聽,因為除了白容,她竟無一個能傾訴內(nèi)心荒唐的人了。 “他身為帝王,鋌而走險,不顧江山社稷,也不顧天下百姓,只?要他情誼圓滿,是不是很可笑?”東方銀玥苦澀道:“無人推他下高臺,是他自己覺得此身若死,便能從另一個身體里活過來??!?/br> 白容見她眼眶含淚,想?伸手去擦,可東方銀玥并未真的哭出來?,不過兩息再眨眼,她便將眼淚收了回去。 “我倒是有些羨慕他?!卑兹莸吐暤溃骸耙蛩旭S妖之術(shù)極盛的兄弟,有聰慧過人的meimei,他之死不會傾覆山河,所?以他不算孤注一擲?!?/br> 東方銀玥微怔,白容只?是看著她,后面的話沒?說出來?,可彼此都懂。 東方銀玥不能孤注一擲,她也不會如東方元璟一樣毅然決然地跳下另一個觀星臺。 “殿下?!卑兹莺龆溃骸拔也皇蔷c妃,雖求能與?殿下長久,但更希望殿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欲言又止,后半句話卡在了喉嚨里。 東方銀玥未等他的話醞釀出口,她抱住了白容的腰,閉上眼在他的懷中?安心了片刻。 “你不是問我,何時知道魏家或有反意的嗎?”東方銀玥微微蹙眉道:“我在十一年前隆京出事時,便對魏家留心了?!?/br> “我曾在宮中?見過從龍劍的繪圖,那是四百多年前的先祖與?魏家聯(lián)婚,娶了一任能握從龍劍的皇后,彼時畫師將皇后握劍英姿颯爽之姿留在了畫紙上,收宮中?舊書樓中?。后來?父皇命人整理舊書樓,那幅畫便翻了出來?,畫角生霉,在殿中?掛曬了三日。我見過那把從龍劍上的龍鱗為三片,可十一年前魏嵊帶領(lǐng)魏家御師前來?相助隆京,從龍劍于我眼前而過時,上面就只?有兩片龍鱗。” 東方銀玥低聲道:“后來?我再去翻那副畫,舊書樓已被大火摧毀,畫卷燒成灰燼,無從查找。可能是我年幼時記錯了,也可能是當(dāng)時的畫師畫錯了,可我的心里始終有個印記……十一年來?魏嵊求官兩次我皆未應(yīng)允,便是因為我有心結(jié),高堂危危,皇權(quán)未定,我可給魏家榮耀,但不可給他們?實權(quán)?!?/br> 也許魏家是好的,可也有那么萬分之一的也許,畫師沒?有畫錯,東方銀玥也沒?有看錯,世?代忠良的魏家又為何要隱瞞皇室,拔下一片龍鱗?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急于破解十一年前的疑惑,她以身入局,將危險排在自身左右。 “殿下是故意讓我?guī)阕叩模俊卑兹輪枴?/br> 東方銀玥搖頭:“我沒?想?過利用你,我是想?重病消息傳出,做出假死,嫁禍府中?的梅花妖,先困住他,再引蛇出洞。不論是當(dāng)年之事起于誰,是容家也好,魏家也罷,總會有人按捺不住,不愿錯失良機(jī)。” 誰知道她的計劃尚未開啟,白容便將她帶入了幻境,東方銀玥知道自己并未睡太長時間,可白容卻說他們?已經(jīng)到了風(fēng)聲境。 她了解白容,于是將計就計。 幻境雖為假,可在幻境中?所?有的感受都是真的。那里時間流逝得慢,東方銀玥好似真的大夢一場,度過半生,這些都是意外奢來?的,不屬于她的命數(shù),總歸是要還回去的。 索性?一切都來?得及,她趕回了隆京,將安排在銀地與?玉中?天邊境的孟家兵隊調(diào)來?。經(jīng)此一役,東方云瀚也能成為獨(dú)當(dāng)一面的帝王,無需再靠她扶持。 魏家賊心畢現(xiàn),容太尉也被斬首,所?有阻礙他帝王之道的威脅一應(yīng)盡除,而他那篇除舊迎新的朝中?官員改革之制,總算能抬上來?。 天穹國挖去了腐rou,總會更好的。 魏筌霖沒?有幾分勝率,孟家的兵非同小可,與?魏筌霖的鐵騎正面對抗,數(shù)日便見分曉。西來?繞山而至的風(fēng)聲境兩萬兵馬攔在了中?融山后方,他也退無可退了。 戰(zhàn)火漸消,妖也斗得疲倦。 與?東方銀玥預(yù)料的一樣,她再度走上觀星臺上的梵宮,站在梵宮一角看向隆京的一片狼藉,略生不安。 人族之役結(jié)束了,可沈清蕪還未出現(xiàn)。 天上的霜變成了雪,寒得極為異常。 東方銀玥正欲轉(zhuǎn)身走下高臺,忽而地面?zhèn)鱽?一陣劇烈震顫,她連忙扶住身邊的柱子?。 放眼望去,遠(yuǎn)山灰煙四起,中?融山處似有異動,山巔顫顫,連著隆京城中?搖搖欲墜的屋舍也都坍塌了。 東方銀玥看向中?融眼處,那里似有微光閃爍,僅一個閃神?,大地龜裂,隆京最高的觀星臺從底部深陷入地底,也不過是幾息之間中?裂坍塌。 梵宮搖晃,高樓傾斜,東方銀玥扶著柱子?的手轉(zhuǎn)瞬既脫,耳畔風(fēng)聲颯颯,失重襲來?。 城外青山成灰,遙遙傳來?了一聲攝人心魄的吼叫,似龍吟。 第154章 石龍 魏家軍已成頹勢, 在隆京城門內(nèi)外被銀地孟家的兵和匆匆趕來的風(fēng)聲境境衛(wèi)軍加上御靈衛(wèi)前后夾擊,進(jìn)無可進(jìn),退無可退。 這幾日東方云瀚睡得并不安穩(wěn),勝仗固然值得慶幸, 可這一場戰(zhàn)役損耗隆京比十一年?前更甚, 也不知要多少年歲才能將這座皇城養(yǎng)回從前的光景。 人雖護(hù)下許多,可也死?傷不少, 加上那些隨魏筌霖而來的鐵騎, 破碎的尸體堆在隆京城外可成一座小山。這些人……都是為了魏筌霖的大計而來, 是他幾十年?謀劃下的犧牲品, 原本這一切都?可以不必發(fā)生。 此刻東方云瀚依舊站在了城墻上, 他看?著城門下頭?盔落地, 銀發(fā)翻飛的魏筌霖,瞧他蒼老的面容,心下知曉即便此番他放虎歸山, 此虎也再難站起來了。 魏筌霖不甘心被小兒玩弄, 更不知自己從哪里敗露了野心, 十一年?前隆京之禍后沒多久他便退下朝堂,告老還鄉(xiāng),卻沒想到心中?的謀劃還是被人算到了。 東方云瀚的聲音在高臺上響起:“舅公, 降了吧!” 此話剛出,白容便閃身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比東方云瀚高出一截, 左手掐著魏嵊的后脖頸將對方按在了城墻懸眼之上,半身探出了城墻邊緣, 頭?顱向下。 魏筌霖已經(jīng)七旬了,膝下只有魏嵊這一個兒子。 在沉獅將魏家軍趕出隆京城外時, 東方銀玥便囑咐白容找到魏嵊,將他活捉到東方云瀚的面前。 魏家軍雖為魏筌霖馬首是瞻,可到底也能分清形式,此番領(lǐng)頭?軍只有魏嵊與魏筌霖,壯年?被俘,垂垂老矣的那個也不會?有出路了。 魏筌霖看?著城墻上的兒子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雙目猩紅,回顧一生,仍有不甘。 他雖沉默,可魏家軍中?至少有一半人放下了武器,這一仗勝敗已定,無轉(zhuǎn)圜之機(jī)。 忽而一陣地動?山搖,如?地龍翻身,站在高處之人感覺更加明顯,比千軍萬馬踏來還要震顫。 那些圍在中?融山前后的士兵紛紛下馬趴地,東方云瀚也扶住了身前的城垛,目光朝前望去。 那是中?融山,山脈異動?,前后錯位,無數(shù)樹木傾斜,塵煙四起。 忽然,山間出現(xiàn)一道裂縫,一陣陣驚叫聲從遠(yuǎn)方傳來,那是守在魏家軍后方的風(fēng)聲境境衛(wèi)軍和御靈衛(wèi)的聲音。 地面裂出了數(shù)到豁口,搖晃震顫,要將人吞入裂谷之中?。 在場的御師紛紛停下攻擊的手勢,連帶著他們的契妖,所有目光只往一個方向而去。空中?的涼意隨呼吸鉆入人的肺腑,除此之外還有木之靈的清香,中?融山間的木之靈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震了出來,零星綠光以奔逃之勢四散。 白容怔怔地望向中?融山,黑眸在那一瞬化?為金色,一股強(qiáng)大的妖力于山中?覺醒,直激得他甚至要忍不住幻出滿身龍鱗。 城中?高樓坍塌,忽而一陣輕風(fēng)從背后傳來,帶著許多人的尖叫聲,越過他鬢角與額前凌亂的碎發(fā)。 這一瞬,白容的呼吸停滯,心跳也漏了一拍,他本掐著魏嵊脖頸的手也卸了力,只渾身僵硬地轉(zhuǎn)身去看?。 隆京城門距離皇宮很?遠(yuǎn),可站在城墻上可以直觀地看?見一條天華大道直通宮門。如?今看?來,整個隆京都?是一副破敗景象,處處成了廢墟,還有那些御靈衛(wèi)在極力撲火,紫星閣的御師也在盡力控制住因?瘴毒而異變的妖。 皇宮之中?,宮門一角傾倒,而宮中?最高的、可以俯瞰整個隆京的梵宮卻從底部生了裂縫。地裂之后觀星臺從中?折斷,華麗的梵宮猶如?一根在風(fēng)雨中?被折了枝的荷花,不過眨眼間便壓倒了宮墻。 塵煙鋪開,那一陣震顫的風(fēng)再度吹向了白容,風(fēng)勢待到他跟前分明很?弱,卻將他吹得往后踉蹌了一步。 久未呼吸,白容渾身血色褪盡,那雙金色的瞳掃過皇宮每一處,他依稀記得早間臨行前東方銀玥對他說的話。 她?說:“魏筌霖老了,唯有抓住魏嵊此戰(zhàn)才算真?的結(jié)束,隆京禁不住再折騰,只愿他們能降?!?/br> 她?說:“如?今我也只能信你?可在短時間內(nèi)抓住他,抓到他后將他交給云瀚,在戰(zhàn)事未平之前,你?暫且守在云瀚身邊,我也只相信你?能護(hù)住他的安危?!?/br> 白容并未立刻答應(yīng),他回:“那么多人守著他,他不會?死?。” 東方銀玥卻笑:“守著他的人哪有你?厲害?”為了夸贊他讓他心動?,她?甚至道:“瞧那日卞大人也想護(hù)主,以身攔箭,還不是被嚇得摔了一跤。若是白容在場就不一樣了,那根箭,必然傷不到云瀚分毫?!?/br> 白容是有些得意,可他更知道這話是東方銀玥故意哄他聽的。因?為她?知道魏筌霖的箭很?厲害,她?曾親眼看?見那根箭險些了結(jié)了東方皇族的未來,所以她?不敢讓東方云瀚在此關(guān)?鍵時刻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