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轉(zhuǎn)身那一刻，一股大力自肩頭拉扯，她猝不及防被推到齊腰高的書桌前，后背抵在棱角分明的木制邊緣，咯得慌。

    嬴風(fēng)一手擒住她的一邊肩膀制住她的行動，忽而俯身與她額頭相抵，臉上的溫和之色消失殆盡，目光陰沉，浮起冷笑：“回哪里去，你真的想回的地方恐怕是嬴嵐身邊?！?/br>
    顧今月皺著眉去掰他的手，可惜如同蚍蜉撼樹，他如鐵臂般的手箍得密不透風(fēng)，任她如何動作也牢牢黏在她身上。

    “你就這么厭惡我，那我若是扮做他，你會不會有一點點心軟，會不會多看我一眼?！辟L(fēng)咬牙出聲：“是不是無論我做什么，你心里只有他！”

    顧今月沉默了，她清楚自己愛的根本不是如今的嬴嵐。

    誰知沉默在嬴風(fēng)眼里就是默認，他心里大恨，妒火將他的理智燒得一干二凈，心再一次跌進荊棘叢林中扎扎實實滾了一圈，留下滿地冷血，最終匯成“顧今月”三個字。

    他仰頭狠狠閉了閉眸，長吸一口氣，再睜眼時仁和良善全數(shù)翻涌成瘋狂偏執(zhí)，兇光如欲擇人而噬的野獸。

    顧今月這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瞪圓雙眼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嬴風(fēng)，你清醒一點。”

    “清醒？”他微紅的眼眶溢出水光，“我就是太清醒，清醒地知道你愛他，不愛我?！?/br>
    最后那三個字說得幾乎咬碎了牙，她聽見切齒的磨牙聲。

    顧今月見他已經(jīng)陷入魔怔，拼命掙扎，手去掰扯他的五指，他們卻紋絲不動如同鐵爪般死死扣她在原地。

    “你先放開我，好不好？”顧今月盡可能放緩聲音不去刺激他：“我都被你弄疼了?！?/br>
    嬴風(fēng)忽而聽見她軟聲說話，手中的動作悄悄散了些力道。

    顧今月抓緊機會用力一推，嬴風(fēng)被猝不及防推開。

    她轉(zhuǎn)身就往外走，不料腰間被一只鐵臂攔住去路。

    頭頂上傳來沉冷的聲音。

    “我連當他的替身都沒資格么？”

    作者有話說：

    嬴風(fēng)：嗚嗚嗚，替身都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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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變化

    她分得很清楚。

    替身？

    顧今月腦子一頭霧水, 嬴風(fēng)到底在胡說什么，他為什么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

    她自認為從未表現(xiàn)出有一絲將其看做替身想法。

    嬴風(fēng)握住她的腰向后翻轉(zhuǎn)，顧今月腹部抵在書桌棱角上, 后面是他堅硬胸膛。

    方寸之地，她無法挪動一步。

    “如果沒辦法接受我這張臉那便別看。這里是他曾經(jīng)居住過度地方，不如你就把我當做他，你知道的，我一點也不介意?！?/br>
    最后那一句話, 幾乎是咬碎了牙。

    顧今月被他一番胡言亂語氣得頭冒青煙, 他從來都是這樣自以為是。

    嬴風(fēng)雙手掐住她的腰貼上去, 為了躲避他顧今月不得不往前傾倒, 臉貼在冷硬的桌面上, 無力掙脫。

    她雙眸赤紅著朦朧間瞥見桌角白玉蓮瓣筆洗, 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孤勇。

    趁他還未能得手, 顧今月攢足力氣費力地伸手, 指尖扣住筆洗邊緣的一剎那, 冰冷硬邦邦的質(zhì)感卻讓她此刻沒由來的安心。

    砰！

    嬴風(fēng)的額角被從天而降的黑影砸得懵了片刻, 顧今月趁機用力推開他。

    “你瘋了, 腦子不清楚。”她將手中染了血的筆洗朝上方的畫作猛地一扔，生生砸出一個洞來。

    慌忙攏了攏衣衫, 顧今月冷冷掃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踉蹌著往門口跑, 鞋掉了都不顧地往外跑。

    嬴風(fēng)想去追可額角劇痛, 他兩眼發(fā)黑，腳步虛浮連連后退, 直到扶住書架邊緣才堪堪站穩(wěn)。

    顧今月雖控制了力道, 但他仍然被砸得失了片刻言語能力。

    手摸上痛源, 一片濡濕，鮮血順著手掌流了下來。

    嬴風(fēng)皺著眉往門口看，那里早已失去顧今月的蹤影，只留下一道刺眼的縫隙。

    門外守著的護衛(wèi)早在顧今月尖叫罵嬴風(fēng)時悄然后退，他們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地躬身垂頭。冷不伶仃一陣清風(fēng)從身前吹過，眼前一片藍色迅速掠開，下意識想抬頭又生生止住。

    皇上不允許他們直視皇后，如此一來方便顧今月一路暢通無阻沖出景越宮。

    身后隱隱傳來一陣慌亂，可她顧不了那么多，只想跑得遠遠的，遠離那個瘋子。

    路上遇到禁軍，他們驚見皇后衣衫微亂地狂奔著，雙腳赤足。下一刻猛地單膝跪下行禮，雙眼緊閉，直到腳步遠去才敢起身。

    不多時又有一宮婢們手忙腳亂，又急又快地追著過去。

    “頭兒，要不要……”

    新上任的禁軍頭領(lǐng)揚起手，合上眼簾微微搖頭：“管不起?！?/br>
    上個管皇后娘娘事的頭領(lǐng)才被放出來不久。

    他轉(zhuǎn)頭對著一干人等喝道：“皇上此舉肯定有他的章程，今日之事誰也不許說漏嘴，違者嚴懲不貸！”

    顧今月心里閃過無措，迷茫，驚惶交織，但心底也不可抑止地涌出一絲絲暢快。

    看見嬴風(fēng)不可置信地望著她的眼神，仿佛在說她怎么敢。

    她就是敢。

    她要打破他的自以為是，打破他的獨斷專行。

    顧今月如離弦的快箭一般猛地往太初宮沖，又急又快，不單是她覺著不可思議，連身后追趕來的一眾宮婢們都詫異看似孱弱的皇后娘娘竟有如此身姿，愣是半天沒追上她。

    回到內(nèi)殿，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guān)上門擋住外面的大呼小叫。

    陽光透過窗牖縫隙照射在屋里，鋪滿一地金黃。

    她內(nèi)心此刻一片平靜。

    終于在今日明白嬴風(fēng)的心結(jié)在哪里。

    心里忍不住冷笑，一向自負的他竟然甘愿做出這種事。

    日落月升，光影變幻，不知不覺已然過去三日。

    嬴風(fēng)自那日起再沒有踏足太初宮，也沒有人傳出她傷人一事。

    顧今月按部就班地照料孩子們，自己過著自己的日子，她心里已有決斷，若是他再執(zhí)迷不悟便再打一頓。

    打到他醒悟為止。

    誠然她心里始終無法原諒嬴風(fēng)的欺騙之舉，可她也不會卑劣到將他當做替身來填補那十年之憾。

    他是他，嬴嵐是嬴嵐，她分得很清楚。

    對于嬴風(fēng)，愛恨交織，她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便只能逃避。

    而對于嬴嵐，她早已放下。

    人都是會變的。

    她變了，她的三哥哥也變了，回不到從前又如何，人是要往前看的。

    日子總是自己的，何況她現(xiàn)在還有了一對可愛的兒女。

    雙兒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家小姐好像變得不一樣了，就好像……她笑就是因為開心，而不是比哭還難看的強笑。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她對此樂見其成，小姐好像又回到了從前生機勃勃的模樣。

    一日傍晚，顧今月送走孩子們和雙兒，沐浴更衣后平躺在床上準備入睡，窗框傳來咚咚咚地響聲。

    她悄悄走到窗邊打開一條縫，一個黑影從下面忽然躥上來，嚇得她差點叫出聲，又生生止住了。

    隔著一條條釘死在窗戶上手臂寬的木頭柱子，那人蒙著臉只有一雙眼露在外面，頭貼著縫隙壓低嗓音。

    “明日午時三刻，姜統(tǒng)領(lǐng)會來救您離開?！?/br>
    不等顧今月反應(yīng)，他又悄無聲息地潛水遁走。

    第二日風(fēng)很大，湖面上的碧葉翻涌起白色浪潮，盛開的荷花被吹得七零八落，頗有些凄涼。

    顧今月照常起居，用完午膳后臨窗而立，目光幽遠眺望天邊，圍著皇宮的城墻被壓成一條直線，與水面平齊，好像輕輕一腳便能跨出去。

    姜統(tǒng)領(lǐng)，這個她從未見過卻三番五次要助她離開的人究竟是誰？

    雙兒曾在只言片語中說過當日靖王起兵，這個姜統(tǒng)領(lǐng)奉命捉拿戚家一干人等，不僅沒有一絲昔日同僚之誼，反而因為對戚家十分熟悉沒有讓任何一個戚家人成功逃出去。

    哪怕是已經(jīng)成為張尚書妻子的戚氏女也沒有放過。

    能夠在短時間內(nèi)將戚氏連根拔起，姜統(tǒng)領(lǐng)功不可沒，因此得了嬴風(fēng)青眼。

    所以他不應(yīng)該是嬴嵐的人，可為何又要幫她離開皇宮。

    顧今月蹙眉，莫非又是嬴風(fēng)的試探。

    第一次逃離時的教訓(xùn)歷歷在目，她不會再上當，也不想陪他玩這些無聊的游戲。

    午時兩刻，殿外忽而有人靠近。

    “奉皇上口諭，請皇后娘娘過殿一敘?！?/br>
    這聲音渾厚有力，可她從未聽過。

    殿外守護的人似乎在確認什么，沒過多久就有一宮婢打開大門請她出去。

    顧今月半瞇著走出門口，一個高挑魁梧，銀色甲胄的男子朝她行禮。

    “卑職姜逸辰，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br>
    她冷冷道：“有什么事叫他親自來跟我說。”

    姜逸辰態(tài)度十分恭敬，隱晦道：“皇上他前幾日受了風(fēng)寒，如今躺在塌上十分想念皇后娘娘，皇上還說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