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風(fēng)討厭他一副將顧今月視為他所有物的模樣，眸光閃過戾氣冷冷道：“這事三弟不該求我，應(yīng)該多去問問你的表哥?！?/br>
    招人把半死不活的戚柏拖到眾人跟前，淡淡一笑：“戚將軍現(xiàn)在清醒了嗎？”

    戚柏見他眼中沒有半點笑意，黑眸攝人心魄，他瑟瑟發(fā)抖慌忙點頭。

    “醒了就好。”嬴風(fēng)字字鏗鏘有力：“給你十日時間，若是再沒頭緒，你就給顧小姐，張公子陪葬吧。”

    說完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嬴嵐沖他大喊：“太子殿下，為何將御花園的池塘填了？”

    嬴風(fēng)腳步頓了一下，微微偏頭不耐道：“父皇要建造登天閣，說那處最能接近仙人，感受天道?！?/br>
    嬴嵐聽了微微一愣，沒想到是這個理由，他六神無主地哦了一聲，黯然神傷：“今月meimei小時候最喜歡去那里，現(xiàn)在她人不在了，連個念想都不能留給我嗎？”

    嬴風(fēng)懶得聽他說這些，淡淡岔開話題：“孤記得，三弟被禁足半月，為何忽然出現(xiàn)在此處？”

    嬴嵐噤聲，周圍人聽見太子殿下極具壓迫的聲音都瑟縮著身體。

    “明知故犯，那便再加半月?！崩淅鋪G下一句話，贏風(fēng)大步流星走回東宮。

    嬴嵐一直目送他的背影離開，眼神從哀怨變得幽深，最后歸于平靜，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樣緩緩站了起來。

    宮中暗流洶涌，京郊別院內(nèi)也發(fā)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顧今月醒來后已過午時，心頭縈繞的情愫散去，收拾好心情后便喚人進(jìn)來。

    碧柔走近時看見她白皙的脖頸上大大小小的紅色淤痕驚呼道：“夫人，您的脖子……”

    顧今月低頭一看，趕緊攏了攏衣襟遮住曖昧斑點，臉紅得像個熟透的水蜜桃。

    碧柔不敢取笑她，拿藥為她擦拭。顧今月全程閉著眼偏過頭不敢看她，涼涼的藥膏抹上去反倒激起一絲灼熱的疼。

    好不容易熬過去，吃完午膳，碧柔盯著她喝那碗能把人苦死的藥。

    顧今月耷拉著嘴角，可憐兮兮望著她，小心翼翼提出：“我覺得不喝也沒事?！?/br>
    碧柔犯了難，夫人的眼神太具有殺傷力，仿佛逼她喝藥是一件傷天害理的事。

    看出碧柔有所松動，她趁機(jī)擺出理由：“你看，我們也可以通過別的方式幫助我恢復(fù)記憶，是藥三分毒，還是少喝些好?！?/br>
    又故作委屈巴巴道：“好碧柔，我今天不喝，可不可以？”

    碧柔還在掙扎：“可若是讓主子知道……”

    “你不說，我不說，他不會知道的?！鳖櫧裨码p手合十放在胸前，眸中水光瀲滟，信誓旦旦向她保證：“明天，我絕對乖乖喝?！?/br>
    碧柔默默藥隨手倒入架子上豆青山水六方花盆內(nèi)，里面種著一株青翠欲滴的君子蘭，嬌嫩的花蕊含苞待放，散發(fā)蓬勃生機(jī)。

    午時剛過三刻，太子派人傳話，今夜有要事宿在東宮，下令別院一眾人等照顧好夫人。

    碧柔收到消息后犯了難，回稟顧今月時小心翼翼觀察她的臉色。

    初聽時她臉上有過瞬間失神，很快又恢復(fù)正常。

    碧柔安慰道：“主子一定是有要事脫不開身，一旦抽出空他定會馬不停蹄回到您身邊?！?/br>
    顧今月笑笑：“他有事情就忙去，不必顧念我?！?/br>
    一整天過去，她心里好不容易鼓起的那點勇氣又泄個干凈，聽到風(fēng)輕妄不回來后大大松了口氣，她或許還需要時間去完全接受風(fēng)輕妄妻子的身份。

    碧柔見顧今月垂眸不語，眉頭輕蹙。真叫她又喜又憂，喜的是夫人總算把主子放在心上了，這么多天的籌謀與努力沒有白費(fèi)，憂的是怎么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出了事。

    白天兩人那情況，她還以為不到晚上不會出來，早把下人遠(yuǎn)遠(yuǎn)打發(fā)了。誰知沒過多久主子就寒著張臉走出來，眼神陰鷙，叫她遍體生寒。

    余光覷了眼，他步伐急促，背影怎么看都透著一股氣急敗壞。

    碧柔想想就好笑，難得見到英明神武的主子也有郁悶的時候

    “夫人，”碧柔回過神提議道：“天色還早，不如我們?nèi)ド⑸⑿??！?/br>
    顧今月往窗外瞧了瞧，毒辣的太陽暫時躲進(jìn)云里，天氣正好。留在這里腦海會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兩人今早的荒唐事，出去走走也好。

    一抹羞澀爬上臉頰，她面紅耳赤點點頭，任由碧柔攙扶著她往外走。

    走出院門發(fā)現(xiàn)有四個身材魁梧的家丁抬著肩輿等候在旁，見她出來連忙行禮，請她上轎。

    “這是怎么回事？”

    碧柔扶她上去，解釋道：“怕夫人累著，主子特地吩咐備著的，上面鋪了極好的蠶絲軟枕，舒服極了?！?/br>
    顧今月哭笑不得：“這算什么散心，我還是自己走?！?/br>
    “使不得，使不得?！北倘岚醋∷募?，勸道：“坐上面也能看風(fēng)景散散心，今天我?guī)Х蛉送痹纷咦?，那邊有個小山坡，還是抬著安全?！?/br>
    見顧今月不太高興，她又提出等會到山坡上再讓她下來走走。

    不給她拒絕的機(jī)會，碧柔示意四個人起轎。

    顧今月訥訥道：“我也沒這么弱?！?/br>
    碧柔聽后輕笑道：“不是夫人弱，是主子舍不得讓夫人累著。”

    上回她游湖暈倒后太子雷霆震怒的表情還歷歷在目，碧柔可不想，也不敢再經(jīng)歷一次，那次被責(zé)罰的四個婢子到現(xiàn)在都沒能下床。

    顧今月拿出手帕捂住半張臉，假裝沒聽見她的話，把臉轉(zhuǎn)到另一邊欣賞風(fēng)景。

    碧柔看見她耳根子通紅，心想夫人也太容易害羞了，以后豈不是要被太子欺負(fù)到不敢見人。

    到了山頂，顧今月由碧柔攙扶著四處張望。

    “那邊有假山的是東苑，夫人的西苑在對面，中間連著一條回廊。那塊綠色的地方就是南苑荷花池……”

    山頂風(fēng)大，顧今月?lián)芰藫軗踝∧樀陌l(fā)絲，微瞇雙眼感嘆道：“這里真大啊?！?/br>
    光是南苑的那片荷花池就有百畝之大，站在山頂都望不見盡頭，只依稀看見綠色夾雜著白色、粉色連成一片，一直到山邊，與山融為一體。

    “可不是，”碧柔抓緊顧今月手臂，生怕她被風(fēng)吹走，“主子用近五年的時間才建好這里，事無巨細(xì)都要親自過目，樣樣?xùn)|西無一精細(xì)。他甚至親自挑選荷花的品種，既要好看，又不能只有花架子不結(jié)蓮蓬，可愁壞了下人?！?/br>
    顧今月笑出聲，打趣她：“你怎么總是在為他說好話，他給了你多少銀子？”

    碧柔被她的笑容感染，笑著指向后面的人說：“才不是為主子說好話，我說的都是事實，不信夫人隨便找個人來問，保證和我是一樣的回答。”

    “你們都是他的人，自然向著他?！鳖櫧裨鹿首魃鷼?，心里卻像吃了蜜糖一樣甜，臉悄悄熱起來，她趕緊轉(zhuǎn)移注意力，問碧柔：“你從前也是一直伺候我的嗎？”

    碧柔心中一凜，主子果真料事如神，他早就猜到夫人會有此一問。她不慌不忙調(diào)整表情，低聲道：“并不是?！?/br>
    顧今月聽她聲音有異，關(guān)切問道：“怎么了？”

    碧柔盡可能用平靜的語氣緩緩道：“夫人有個從家?guī)淼馁N身婢女，那日就沒了?！?/br>
    顧今月心口一窒，捂住胸口往后退了兩步，腦子一陣發(fā)蒙，她抓住碧柔的袖角問：“她……她叫什么?！?/br>
    “雙兒，她叫雙兒。”碧柔用力撐住顧今月的腰，神色擔(dān)憂：“主子怕您傷心，不許主動提起，但若是您問起來，也不許瞞著您?！?/br>
    “他……”顧今月眼眶泛酸，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故作堅強(qiáng)道：“那雙兒家人可曾通知。”

    碧柔回道：“雙兒無父無母，主子吩咐厚葬了。”

    顧今月的淚終是忍不住溢出，纖長細(xì)密的黑睫掛滿晶瑩的淚珠，風(fēng)一吹滿臉暈開，她嘴角發(fā)苦。

    “不要告訴他我知道了，”顧今月擦干凈淚水，忍著哭腔叮囑碧柔：“他現(xiàn)有正事，別打擾他?！?/br>
    碧柔點頭稱是，心里十分愧疚。夫人單純善良，若有朝一日發(fā)現(xiàn)他們都在騙她，不知道能不能接受這一切。

    作者有話說：

    顧今月：他人不在，偷偷不喝也沒關(guān)系。

    嬴風(fēng)：你完了。

    第12章 消失

    顧今月不見了

    這份愧疚感延續(xù)到傍晚再一次喝藥的時候。

    嬴風(fēng)為了讓顧今月盡快混淆記憶和恢復(fù)身體，每日喂她喝下兩次。從前他盯著，顧今月不敢不從，可現(xiàn)在他人不在，她也就大膽了些。

    碧柔再一次被顧今月我見猶憐的臉打敗，又將藥倒進(jìn)房中那盆君子蘭內(nèi)，原本鮮艷的花苞似乎有些黯淡。

    不料風(fēng)輕妄一走就是三天，從剛一開始的思念，到最后甚至盼望他再多忙幾天。她知道這樣想不好，甚至有點白眼狼?？杉懿蛔∪觳缓人幍母杏X實在太美妙，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清醒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嗜睡，晚上做夢都是甜的。

    借藥混淆顧今月記憶這件事只有嬴風(fēng)自己，從三和李太醫(yī)三人知情，他千算萬算，沒算到碧柔動了惻隱之心，竟敢陽奉陰違。

    碧柔剛開始提心吊膽，又怕又后悔，可發(fā)現(xiàn)顧今月沒喝藥也沒事后稍稍放寬心。那藥她嘗過一絲，又苦又澀，也難怪夫人喝藥跟打仗似的，每每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自從顧今月不喝藥，整日笑容明媚，黑白分明的眼里是純粹的快樂。她生得本就極美，烏泱泱的眼眸彎起來更是將嫵媚與純凈融為一體，渾然天成，有震懾人心的力量。

    別院因為顧今月變得歡聲笑語，一掃贏風(fēng)在時的沉悶肅殺。

    別院是春意盎然，另一邊東宮則是冰天雪地。

    嬴風(fēng)被困在宮內(nèi)已經(jīng)三日，原因是張尚書那句“三皇子妃尸首尚未找到，或許在山匪手里猶未可知”，嬴嵐抓住這個不放，長跪東宮不起，懇求太子派他出去尋找未過門妻子的下落。

    嬴風(fēng)為斷絕嬴嵐的心思，在宮內(nèi)陪他周旋數(shù)日，等到親信傳來東西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后，引導(dǎo)嬴嵐找到顧今月的“尸體”。

    嬴嵐見到這具面全非的女尸后口口聲聲不承認(rèn)是顧今月，最后在戚氏的干預(yù)下不得不認(rèn)。

    贏風(fēng)冷冷看著他險些哭暈過去，丟下一句：“不得再擅自動用禁軍尋人?！?/br>
    這話不知被誰傳了出去，后面又傳出太子為給三皇子添堵，不但燒了他和顧今月來往的信件，更是大動干戈填平御花園的荷花池，只因為那是三皇子最后的回憶。

    一時間三皇子嬴嵐的深情，太子嬴風(fēng)的薄涼傳遍在朝野和世家悄悄傳開，不少高門貴女對三皇子青睞有加，都盼著他早日走出悲痛，再嫁給他，其中就有威震將軍家嫡女馮若寧。

    聽聞馮若寧五年前在宮中賞菊宴偶然碰見三皇子后便芳心暗許，只不過礙于嬴嵐有未婚妻一事一直未曾表露心跡，如今她可是三皇子妃的熱門人選之一。

    嬴風(fēng)聽了后嘲諷道：“除了戚家和戚貴妃還能有誰，明面不敢對上孤，就會這些陰私手段，上不得臺面?！?/br>
    屬下跪在地上回到：“三殿下似乎表面上接受了這個事實，可我們探得他私底下依舊還派人出去尋找顧小姐，甚至往有幾個往別院方向去了?！?/br>
    贏風(fēng)仰頭喝下手中已涼的釅茶，臉黑成一片，他沉聲道：“傳令給趙統(tǒng)領(lǐng)，將巡邏的范圍擴(kuò)大到別院十里內(nèi)，一旦發(fā)現(xiàn)異常人員格殺勿論?！?/br>
    “是！”

    嬴風(fēng)臨窗眺望京郊方向，心里掛念著顧今月的傷，立刻就坐不住了。

    他匆匆換好衣服準(zhǔn)備從密道離宮，天剛蒙蒙亮。

    到那邊正好趕上和她一起吃早飯，吃完飯再消消食，他們就可以繼續(xù)那天沒完成的事情。

    嬴風(fēng)眼中迸射出炙熱的光，急躁地用力甩了好幾下馬鞭，頭頂模糊的月光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