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去酒局的路上，左斯年一絲不茍，斂默的看著前方扶穩(wěn)方向盤。他請M教授在后座小憩片刻，自告奮勇當(dāng)司機。晚高峰時分，交通膠著，主干道上堵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一片紅色尾燈。

    一腳剎車一腳油門，M教授醒來，想著愛徒剛并沒有回答的問題，也不去深究，轉(zhuǎn)而看似風(fēng)輕云淡地試探：“你在科室不錯吧，如魚得水?！?/br>
    左斯年透過車內(nèi)后視鏡看著導(dǎo)師意味深長的眼神，不知他所意為何，誠實答道：“年輕醫(yī)生，在哪里都談不上如魚得水，我也是如履薄冰罷了?！?/br>
    果然是變態(tài)自律自省的左斯年，不愧是自己最得意的愛徒，M教授哈哈大笑：“一朝天子一朝臣，我離開你們醫(yī)院后，免不了有人搞小動作?！?/br>
    “背靠大樹好乘涼，暫時還沒有人敢動我。”左斯年淡淡地笑：“況且，打鐵還需自身硬，我夾緊尾巴做人，他們也挑不出來毛病。”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派系之爭不過就是彼此高筑壁壘，每一個圈子都是近親繁殖的產(chǎn)物。

    “那你想不想回來大樹這里啊？”M教授終于問出核心問題。

    紅燈，正好車子停下了，左斯年認(rèn)真道：“M老師，我暫時不考慮調(diào)到S市?！?/br>
    “你小子，我求才若渴，你這么不給面子?！?/br>
    左斯年可不敢折損老爺子面子，忙解釋道：“我和太太剛結(jié)束異地，短時間內(nèi)不分開了。”

    “你結(jié)婚了？這么重要的事都沒告訴我！”

    “還沒?！弊笏鼓晷奶摚骸稗k婚禮肯定邀請您當(dāng)主婚人。”

    “還沒結(jié)婚，就太太太太的叫，八字有那么一撇了嗎？”

    左斯年憨憨地一咧嘴，不好意思撓撓頭。

    “千里馬不常有，我一直器重你，希望你能來做我的左膀右臂?！盡教授言歸正傳：“至于J司的事，我不過是做個順?biāo)饲椤司和M司在行業(yè)內(nèi)都是有口皆碑，我用誰不是用呢？”

    瑪莎拉蒂拐進一處私人庭院，停穩(wěn)。

    沙地花園里佇立幾個怪石，穿過青石小路向前，則是杉木和翠竹掩映下的正門。

    質(zhì)樸靜謐，充滿了禪意美感。

    左斯年為M教授拉開車門，老爺子拍拍他的肩：“江湖地位和酒量決定了號召力。我今天帶你來，地位可以幫你，酒量，靠你自己?！?/br>
    業(yè)界舉足輕重的叁位院長的私房菜聚會，一個毛頭小子竟然可以參與，另外兩位院長自然懂得左斯年在M心中的地位。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間，叁位大佬已然微醺。與叁兩好友推心置腹，也不再曲高和寡，叁個加起來一百五十歲的男人，敞開心扉，談笑間說出許多左斯年從未了解過的行業(yè)內(nèi)幕。

    這真是可以聽的么？左斯年不多嘴，一圈又一圈的敬酒。他本就不勝酒力，但是仍用最后一絲理智控制著自己。

    “小伙子可以的，酒量不錯?！逼渲幸粋€院長贊許地看著左斯年：“還單身么？”

    當(dāng)紅娘介紹對象這事，老少皆宜，人民群眾喜聞樂見，饒是高級教授也難免落俗。

    “老康，又給自己相女婿來了？”M教授擺擺手：“別打他主意，名草有主了！”

    左斯年含蓄點點頭。

    “那我好傷心，小左你要陪叁杯，哈哈哈哈！”老康是個酒葫蘆，大塊吃rou大口喝酒，年輕時候就是快人快語快刀，早點結(jié)束手術(shù)，早點跟同門兄弟喝酒那一掛人。

    左斯年忙幫康院長滿杯，老康一飲而盡，左斯年死扛著，連喝叁杯。老康滿意撫掌大笑。

    M教授趁著兩位老伙計心情不錯，隨口道：“J司的總監(jiān)找過你們了？”

    “被我打發(fā)走了。和M司產(chǎn)品同質(zhì)化嚴(yán)重，沒有非替代不可的理由?！崩蠁淘挷欢啵蔷渚溆蟹至?。

    老康喝酒上臉，現(xiàn)下已是個紅關(guān)公：“他們新來的那個姑娘很有毅力啊，吃了這么多次閉門羹還來約我時間。”

    “給個面子嘛，那么漂亮的姑娘?！盡教授半開玩笑道：“和M司合作這么久，審美疲勞啦?！?/br>
    康院和喬院咂摸著M教授話中有話，立刻福至心靈。

    “J司贊助很給力啊，對青年醫(yī)生培訓(xùn)也到位?！眴淘合人煽?。

    “嗨！用誰不是用呢！來來來，喝酒！”康院招呼眾人把酒滿上。

    M教授看了左斯年一眼，左斯年感激地點點頭，主動端起酒杯，打圈，陪叁人不醉不歸。

    “干什么呢！坐下，小左，坐下！”康院拉下左斯年：“自己人，站著干嘛！”

    一句自己人，給足了M面子，M讓老康悠著點，別喝多了回家跪搓衣板。左斯年看出來老康沒盡興，主動提杯：“康院，朝辭白帝彩云間，半斤八兩只等閑，我干了，您隨意?！?/br>
    老康撫掌稱快，又是二兩杜康下肚。

    安排好叁位大佬的回程，送走他們，左斯年斷后，剛走到車旁，實在忍不住，蹲在草叢邊狂吐。

    從來沒喝過這么多酒，他胃里早就翻江倒海，但又特別開心。想到梁佑瑾緊縮的眉頭可以得以舒展，他心甘情愿。酒精和半消化的食物一股腦傾瀉出來，食道被灼燒得火辣辣。

    代駕師傅忙跑去要了杯溫水，遞給左斯年。左斯年喝完半杯溫水，剛起身，又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重重蹲下，把剛喝的水全交代了。

    吐到最后，只剩下黃綠的膽汁。

    又酸又苦。

    “你這還是跨城單子，我怕這四個小時你挺不了啊。”

    “師傅你開吧，我沒事?！弊笏鼓臧c坐在后面，頭抵著車窗，回想今天的事。

    師生，姻親，哪個圈子不是這套呢。呵，還是那句話，用誰不是用。

    他拿出手機，打給她，閉著眼睛等著接聽。

    等候音樂響了一遍又一遍，無人接聽。左斯年連鍵盤都看不清，迷迷糊糊給她發(fā)信息：老婆，我要給你生猴子。

    葫蘆：兩個院長的姓氏我隨手編的，只是正好想起了喬峰和康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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