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孫子死后哭得太多，又許是當年那場大病燒了好幾天，又許是兩者都有?？傊阅且院螅惼叛劬筒淮笮?，嗓子也壞了。說話難以發(fā)音，看人也不太真切，總會把小孩子認成自己孫兒。”小道士解釋完，眼含歉意，“貴人勿怪?！?/br>
    李淵擺手，陳婆雖然唐突，卻也沒做什么，他們還不至于跟一個瘋子計較。

    李承乾卻沖上去，擋在陳婆前面，拿出手中的土豆：“這個東西你從哪里得來的？”

    系統(tǒng)之前給的西瓜辣椒，種子都是一大包，總不能到土豆就只有一顆吧？一顆土豆夠干什么？炒一盤就完了。而且他記得系統(tǒng)的播報提示說的是：土豆種薯x1。那是不是說還有x2x3？

    奈何陳婆已經(jīng)接過道士遞還的籃子，抱在懷里仿佛抱著孩子，口中咿咿呀呀，聽不出幾個正式音節(jié)，但隱約能從調(diào)子上猜出該是在唱歌。

    李承乾不死心，繼續(xù)問：“陳婆，我想問問你這東西……”

    話沒說完，陳婆抬頭，將手指放在唇邊，拼命擺手，指了指懷中的籃子。這意思簡單，李承乾看懂了，讓他不要吵著她的“孫子”睡覺。

    李承乾：……

    小道士很是奇怪：“小郎君喜歡這個土疙瘩？”

    土……疙瘩？李承乾低頭看著土豆，外面裹得泥土有點多，還真像土疙瘩。

    “這東西不是觀里的，既然跟野菜山果放在一起，該是陳婆自己撿來的。陳婆自從住到這里后，就沒去過別處，日常也只在后山活動。她雖然腦子不好使，但聽得懂我們的話，我們說了不能去的地方，她一般不會去。后山有些地方危險去不得，我們告訴過她?！?/br>
    小道士指了個方向，繼續(xù)道：“所以她慣常是在那處活動。小郎君若是想要更多，可以去找找看?！?/br>
    李承乾撇嘴，不太滿意，但看到瘋癲的陳婆，也明白大概是問不出答案的。他嘆了口氣，再次感嘆：系統(tǒng)有病。沒病怎么會每次送個種子還搞這么復雜？

    李淵疑惑：“你要這土疙瘩做什么？”

    “這不是土疙瘩，這叫土豆?！?/br>
    “土豆？泥土豆子？那你隨便挖點泥土摶一摶不就得了？”

    李承乾：……

    第28章

    神他媽泥土豆子, 還拿泥土摶一摶。你要是能拿泥土摶出土豆來，那就是見鬼了。

    李承乾臉上表情一言難盡。李淵突然靈光一閃，睜大眼睛：“這是作物？能吃？”

    李承乾點頭, 又嘆氣：“吃倒是能吃, 但一個沒什么用啊。”

    李淵更震驚了：“種子這么大一顆？這能種？”

    哪有這樣的種子？這確定不是果實？李淵很是疑惑。李承乾猛然驚醒, 對哦, 這是土豆，不是土豆種子。啊，系統(tǒng)是不是一直說的種薯來著？種薯……嗯, 夢里他好像聽爸爸說過, 土豆可以切片育苗？

    “能吧？”李承乾抬起頭, 自己也不太確定了。

    李淵：……

    管他呢, 先把土豆拿到手再說。李承乾看向小道士所指的方向：“我要上去找找?！?/br>
    李淵怎能答應，直接將人拎回來：“你都玩多久了？這會兒上山, 你能趕得及在天黑前下來？夜里山上不安全, 不許去。你若想去, 明天再去?！?/br>
    李承乾詫異：“我們今日不走嗎？”

    李淵微頓，目光不自覺落在他懷中的土豆上, 又想到吳峰離開前語焉不詳?shù)脑? 心念轉(zhuǎn)了轉(zhuǎn), 言道：“不走，我們多住幾日?！?/br>
    李承乾高興起來。

    李淵輕笑，剛巧他對吳峰始終保持疑慮, 不是說有驚無險嗎？那邊看看到底會發(fā)生什么。尋訪似袁天罡這般的人多年, 他還是頭一回碰到能入眼的, 可真有點好奇呢。

    一行人回到道觀, 昨日派去府衙的人早已等候在側(cè), 并帶回消息，那位男子被錄取了。

    李淵淡淡點頭，絲毫不意外。李承乾也興致缺缺。他關注此人，原本是想找出漏洞對付吳峰。如今吳峰已然離開，那么此人是否取中與他而言，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現(xiàn)在整顆心都放在土豆上。

    次日清晨，李承乾吃過早食就火急火燎往山上趕，拿著鏟子挖了半天都沒找到半顆土豆。

    第三日，李承乾繼續(xù)上山，拼死拼活，終于挖到一顆，欣喜若狂。這代表什么，代表山上確實是有土豆的。得到這點證明，第四日李承乾更賣力了。然而一無所獲。第五日仍舊一無所獲。第六日，亦然。

    這幾日風平浪靜，水云觀中諸事安穩(wěn)，除少了吳峰的影響力，香客銳減，比起前些日子的熱鬧略顯稍微冷清了那么些外，一切如常。吳峰的“語焉不詳”仿佛是個笑話。李淵心情復雜，既不希望有事發(fā)生，又顯得有些小失望。沒事發(fā)生，也就說明吳峰并無此等能耐。

    對他的想法，李承乾毫不知情，孜孜不倦同土豆死磕，終于在第七日還是一無所獲后，氣得把小鏟子摔了出去。

    挖個屁，不挖了。

    挖了七天才挖到一個，加上陳婆掉的那個，攏共也就倆。這概率得挖到什么時候去？系統(tǒng)有病，有大病。誰家送個獎品這么折磨人的？這跟夢里表姐說的“中個五百萬，讓你去非洲挖礦五十年才能拿到”有什么區(qū)別？這是獎品嗎？這是天坑！

    李承乾氣得踩了兩腳剛挖的小土坑。哼，他不干了。發(fā)放獎品是系統(tǒng)的事。現(xiàn)在距離一個月的期限沒剩幾天了，獎品沒到位是系統(tǒng)的錯，不是他的。讓系統(tǒng)自個兒想辦法去。他才不受這個罪。

    系統(tǒng)：……

    李承乾拍拍手上的泥土：“我們……”

    “走”字的音還沒發(fā)出來，但聽侍衛(wèi)驚恐大喝“小郎君”，李承乾瞬時被撲倒，一只羽箭凌空而來，穿過李承乾此前站立的方位，射入后方樹干。

    李承乾還沒回過神來，撲倒他的侍衛(wèi)已然躍身而起：“戒備！”

    一聲令下，侍衛(wèi)們反應迅速，立即圍成一圈，長刀出鞘，渾身汗毛豎起。圈內(nèi)，抱春將李承乾扶起，死死將他攬在懷里。

    李承乾懵，很懵，非常懵。

    刺……刺客？

    念頭剛起，突然四周不知打哪冒出七八個山匪，半句話不多說，直沖過來。一時間刀光劍影，廝殺不斷。

    侍衛(wèi)們盡皆心驚，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人，誰有真本事誰是花拳繡腿，一試便知。這群人身手不俗，似是訓練過的，與一般山匪不同。

    隊長當機立斷，向身邊的小甲打了個手勢，小甲會意，這是讓他瞅準機會，下山報信請援兵。然而兩人剛有此想法，一只羽箭再次襲來，阻住小甲的去路。小甲面色大變，很明顯這群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意圖。

    隊長咬牙：“何方宵小，藏頭藏尾，意欲何為?！?/br>
    除了周圍的廝殺聲，遠處無人應答?？申犻L知道，遠處必定有人，還是擅長弓箭之人?；蛟S是一人，或許是兩人，但不會更多?？上У谝患齺淼锰蝗?，他沒看清具體方位，只有個大概猜測。后來又被近戰(zhàn)所累，已經(jīng)無法顧及。

    但他更知道，必須解決弓箭手，否則任由對方遠近配合，戰(zhàn)局會急轉(zhuǎn)直下。

    隊長一咬牙：“小乙掩護我?！?/br>
    他退后兩步，將身上弓箭取下來。他們素以刀劍見長，弓箭還是小郎君前兩日上山看到野兔，吵著要打來烤著吃帶上的。但這不代表他的射箭功夫不行。當然或許不能同暗處的弓箭手比，然而此時也只能賭一把了。

    他拉弓，凌空朝猜測方位射出，未中。不過他也沒想過會中，這一招只為了引出暗中的弓箭手反擊，誠然，他成功了。又一只羽箭襲來。

    隊長睜大眼睛，不閃不避，這一箭落在他的肩頭，但也讓他終于看清了方位，迅速拉弓兩箭連發(fā)。遠處傳來人影倒地的悶哼聲，再無箭雨襲來。隊長知道，中了。他再連射數(shù)箭試探，對面皆無動靜。

    很好，弓箭手只有一個，不存在第二個。

    隊長的嘴角終于露出一絲笑意，就在這時，小乙被刺中腹部，掩護破防，敵人瞬間殺到眼前。弓箭只可遠攻，不利近戰(zhàn)。隊長只能往地上一滾，勉強躲過這招，當機立斷將弓箭丟棄，重新握住長刀迎敵，轉(zhuǎn)頭吩咐抱春：“弓箭手已死，帶小郎君跑！我們斷后！”

    抱春半句話不多說，咬牙拉起李承乾就往山下奔。

    然而敵人哪會這么容易放過他們，那為首的賊子大喝：“追！不能讓他們走?！?/br>
    李承乾心頭大駭，被抱春裹挾著奔跑，腦子里一片凌亂。

    他聽李世民講過許多戰(zhàn)場上的故事，后來宋威說得更為詳細，更在夢里見過電視劇中諸多千軍萬馬的殺伐之景。但他自出身就享受榮華太平，李唐雖有戰(zhàn)爭，也到不了他眼前。他從未經(jīng)歷患難，那些言語與畫面對他而言，終歸只流于表面。

    此時此刻他才深刻地認識到，他從前英雄氣概向往的東西，原來內(nèi)里竟是如此殘忍。

    敵人窮追不止。他們走出沒多遠就被擋住去路，眼見敵方刀劍就要沖到眼前，侍衛(wèi)及時趕來護持，將其彈開。就這般我跑你追他趕之間來來回回數(shù)次，每一次都險死還生。

    李承乾眼睜睜看著身邊人一個個倒下，不是敵方就是己方，雙方拉扯死戰(zhàn)，面前是滿目血紅，心臟砰砰直跳。

    就在此時，一匹馬奔騰而來，馬上空空蕩蕩，眾人皆驚。馬兒的速度很快，直沖李承乾。隊長與眾侍衛(wèi)想要回援，可被對手拖住，已然來不及。

    抱春站出來，撿起地上的長刀極速跑過去，想要在馬兒到達前將其砍死，但近前才發(fā)現(xiàn)，看似單獨的一匹馬，其實另一側(cè)橫斜著個人，他借助馬身掩藏住自己，直接一鞭子將抱春抽出去，緊接著伸手把李承乾撈上馬，疾馳而去。

    抱春發(fā)出驚呼：“小郎君！”

    ********

    李淵大怒：“你

    說什么？承乾被擄走了？”

    侍衛(wèi)隊長與抱春跪在下首，將頭埋進胸前：“是?！?/br>
    “你們一行五人，全都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你跟我說，你們護不住一個承乾？”

    一行五人，只活下了他。隊長咬牙：“是。敵方數(shù)量勝于我們，暗處還藏著一個弓箭手。他們有備而來。臣……是臣無能。”

    砰。李淵將身前桌案踹翻在地。

    “朕把承乾交給你，承乾現(xiàn)在不知去向，你就一個無能來回復朕？”

    隊長將頭埋得更低了。

    錢九隴上前道：“圣人，臣已經(jīng)派人去追，并下令封鎖山上山下的各處路口，賊人剛走，跑不遠，我們動作快，他們定然出不了宜君縣。中山王還在城內(nèi)?！?/br>
    對方既然沒當場對李承乾下殺手，而是將其擄走，肯定有別的圖謀。只需人還在城內(nèi)，就有希望。

    李淵咬牙：“搜！給朕挨家挨戶掘地三尺的搜！還有這水云觀連同后山全都不能放過?！?/br>
    “是。”

    李淵深吸一口氣，雙唇一張一合猶豫了數(shù)次，嘆道：“傳信通知秦王?！?/br>
    承乾出了事，不通知老二怎么都說不過去。但……李淵頹然坐下，莫名有些心虛。他把承乾帶出來，卻給弄丟了，要怎么跟老二交待？老二的脾氣可不算好。若是承乾能安然找回也就罷了，若是找不回來，或者找回來卻有個損傷……

    不，李淵心頭一驚，被自己的假設嚇得臉色青白。不，不會的，承乾一定不會有事的。袁天罡不是說他有大運道嗎？還有吳峰，對，吳峰也說了，有驚無險，有驚無險。所以承乾一定無事。

    承乾，你一定不能出事，不可以。

    ********

    李世民接到消息，連夜狂奔，趕來之時已是第二日清晨，與他一起來的還有房玄齡和一支親衛(wèi)隊。先去面見李淵，父子倆誰也沒心情客套寒暄，李世民直接問起事發(fā)經(jīng)過。錢九隴如實回答。

    “據(jù)侍衛(wèi)隊長說，這群人作山匪打扮，但身手敏捷，配合默契，不多話，也不問錢財，迎面就戰(zhàn)，招招致命。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中山王，其他人的死活對他們來說似乎根本不重要。眼見中山王到手，騎馬者并不戀戰(zhàn)，直接離去，其他人立刻更換戰(zhàn)略，一個個發(fā)了狠，以命相搏?？梢姟?/br>
    李世民咬牙切齒：“可見他們抱了必死之心，就為了給騎馬者斷后，讓侍衛(wèi)分身乏術，無法追上去。”

    錢九隴點頭，確實如此。

    李世民譏笑：“這樣的行事，是山匪？”

    錢九隴啞然，與其說是山匪，不如說更像訓練有素的軍中將士。但這話在沒有實質(zhì)證據(jù)之前，他不敢貿(mào)然說出口，若真的是，那牽扯可就大了。

    李世民壓下心頭憤怒，又問：“那些人全死了？”

    “除騎馬者逃離，其他都死了。尸體在道觀院舍后頭。侍衛(wèi)隊長突圍后趕來求援，圣人立時派微臣去追。此處下山只有一條路，直通宜君縣城。

    “微臣順著馬兒的鐵蹄痕跡一路尋過去，從城門守衛(wèi)口中打聽到，剛剛確實有人騎馬入城，馬上男子帶著斗笠，懷里似乎還抱著個孩子，被遮得嚴嚴實實。守衛(wèi)還詢問過，他說孩子生了病，不宜見風?！?/br>
    “是承乾？”李世民嘴唇顫抖，承乾素來聰慧，如果醒著，肯定會想辦法出聲呼救，或者暗示守衛(wèi)，但他沒有。那么只有一種可能，他那會兒的狀態(tài)不對。那些人對他做了什么？若單純只是弄暈還好，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