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和志當然想要，他就是想要當小學(xué)老師，但話到這兒，只能大義凜然地說：“是?！?/br>
    趙二奶不樂意，“為啥不要，生產(chǎn)隊的工作既然不是一個人兒的，我們憑啥不能要。”

    趙新山?jīng)]有理會她，而是看向大院外的幾個知青。

    他一直不喜歡知青。

    這些知青最擅長鬧事兒，外頭有些地方鬧得厲害，知青甚至?xí)a(chǎn)隊發(fā)生械斗，隔壁李村兒就曾經(jīng)打得頭破血流過。

    趙新山管著生產(chǎn)隊，不至于苛待，但壓根兒就沒想過讓知青深入生產(chǎn)隊。

    他以前能壓住知青還讓人挑不出話來，以后自然也能。

    “既然這樣，學(xué)校的工作，就由生產(chǎn)隊所有成年社員投票決定?！?/br>
    趙新山板著臉，嚴肅道：“正好一周后隊委會也要選舉，就一起舉行，所有社員和知青都可以報名，公平公正?！?/br>
    社員們一時嘩然，議論紛紛。

    以前也選舉，不過基本都是走個過場，大家選的都是公認的幾個人。

    學(xué)校老師也參與到投票之中，還是第一次。

    趙二奶第一個反對：“不行！”

    她就想鬧得隊里受不了，直接定胡和志，投票哪成。

    反對無效，趙新山直接拍板：“有本事就讓社員們選胡知青，不選我也沒辦法。就這么決定，都散了！”

    他說完，轉(zhuǎn)身就進辦公室。

    等到隊委會安靜下來，趙新山才單獨對余秀蘭說：“我覺得投票對趙柯不是壞處，我對趙柯有信心，她光明正大地當選，誰也挑不出理?！?/br>
    余秀蘭對自家女兒也有信心，對趙新山的決定倒是沒什么情緒。

    ·

    莊蘭和另一個新來的女知青蘇麗梅過來的時候，人都散了，就跟老知青們打聽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有個男知青耐心地講述一遍經(jīng)過。

    蘇麗梅細聲細氣地對男知青道謝，轉(zhuǎn)向莊蘭時，聲音一下子恢復(fù)正常，“這跟咱們也沒什么關(guān)系?！?/br>
    莊蘭咬著唇，若有所思。

    蘇麗梅驚訝，“難道你還想報名？”

    莊蘭說：“隊長既然說知青也可以報名，我為什么不能報？”

    蘇麗梅嘲諷：“別想了，你沒看他們都沒反應(yīng)，趙村兒的社員根本不會選你。”

    “我早就聽老知青們說過，這些年，除了生產(chǎn)隊小學(xué)的校長，沒有一個知青真正得到過所有社員的認可?！碧K麗梅很篤定，“胡知青折騰一場，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肯定還是那個趙柯選上?！?/br>
    莊蘭很固執(zhí)，“沒試過，怎么知道結(jié)果？”

    “隨便你。”蘇麗梅嗤笑一聲，“反正我提醒過了?！?/br>
    不只她們兩人，趙村兒各處全都在議論這事兒，而大多數(shù)本村社員下意識的想法都是：當然選趙柯啊。

    這可急壞了趙二奶和胡和志、趙芳芳夫妻。

    而趙柯這個旋渦中心的人還什么都不知道，下午三點，她才騎著自行車慢悠悠地出現(xiàn)在村口。

    古槐樹下，幾個婦女立馬停下原先的話，沖她招手。

    上次回來，她們都沒這么熱情，趙柯心里莫名，捏住剎車，停在樹下。

    東嬸兒都不等她說話，就急火火地說：“你回來啦，有人要搶你小學(xué)老師的工作呢！”

    其他婦女不管挑撥還是看熱鬧，也都你一句我一句地說——

    “還不止一個呢?！?/br>
    “你可得小心點兒?！?/br>
    “快回家去問問你媽，該咋辦?！?/br>
    趙柯努力從她們話里分辨，還是不確定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便只靦腆地笑，“小學(xué)老師這工作哪是我的啊，我聽隊里的安排?！?/br>
    “二丫頭，你就是太老實。”東嬸兒對趙柯的稱呼，從“城里妮兒”變成了“二丫頭”，一副長輩樣兒，拍胸脯，“你放心，我們肯定選你，不選外人?！?/br>
    趙柯笑著道謝，也不跟她們多打聽，徑直揮手告別，依舊慢悠悠地騎。

    第10章 拉票

    趙柯回家后搞清楚了前因后果，反應(yīng)平平。

    生產(chǎn)隊輕松的工作不多，有人想搶再正常不過，她肯定是會爭取，但不看重眼前的得失，這些遠不如她當下的心情重要。

    但另外三人就完全是盲目自信了，他們?nèi)颊J為一個小學(xué)老師的工作，趙柯絕對手拿把掐，畢竟再難還能有進工廠難嗎？

    所以他們對趙棉的關(guān)注，遠超過于趙柯是否能成功選上。

    趙建國擔憂：“你姐脾氣軟，會不會受氣了也忍著？”

    趙柯吹了吹熱魚湯，“我有眼線?！?/br>
    余秀蘭眉頭鎖著，“你姐不像你，啥時候都不虧了自己，她會不會為了省錢不在食堂多打菜？”

    趙柯輕輕啜了一口，燙到舌頭，“嘶哈”著說：“我有眼線?！?/br>
    “大姐走第一天，我就想她了。”趙楓吃著味道一般般的菜，相當憂愁，“她會不會沒多久就告訴我們談對象了？然后很快就嫁到別人家去了？”

    趙柯再次重復(fù)：“我有眼線?！?/br>
    三人的愁緒教她三句話打得一干二凈，全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她。

    趙柯不緊不慢地喝完湯，砸吧砸吧嘴，評價：“媽，水添太多了。”不求魚湯是乳白色，但清湯著實有點兒過分了。

    余秀蘭拍開她伸向湯勺的手，“就你事兒多，別喝了！”

    趙柯無所謂地放棄。

    余秀蘭問：“你有啥眼線？”

    “于師傅喜歡誰就會時時留意，雖然嚴格，但發(fā)生什么事兒她都會管；我跟食堂幾個打菜的大姐都熟悉，其中一個關(guān)系還挺不錯，我回來之前專門去拜托過；至于大姐對象的問題……”

    廠里那些男工友，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會有不少殷勤的。

    趙柯撇撇嘴，“我叮囑大姐不要心軟，也不要臉皮太薄，花個一年半載的時間多了解，要是有誰太過分，我朋友小文會跟我說?！?/br>
    趙棉肯定聽趙柯的話，一年半載……也不晚。

    余秀蘭眼里有放心，不過……“你咋這么多熟人？”

    “多個朋友多條路，都是順便幫把手的事兒?！?/br>
    人都不是傻子，趙柯不帶功利心，跟人結(jié)交從來沒有打著獲得什么好處的目的，自然交情就搭起來了。

    至于以后有個互相幫助，那都是朋友，講究個你來我往、有來有回。

    而余秀蘭和趙建國對視，不免驕傲又失落，他們從趙柯進工廠就意識到，孩子已經(jīng)長大了。

    這時，趙楓的手悄悄伸向湯勺。

    “啪！”

    又挨打了。

    趙楓收回手，委屈地揉，“姐都不喝了……”

    余秀蘭白眼，“大晚上喝那么多水，晚上不得起夜啊?！?/br>
    發(fā)現(xiàn)孩子不是每個都懂事又本事，余秀蘭的失落瞬間一掃而空，轉(zhuǎn)頭吩咐趙柯：“你大伯的意思，學(xué)校缺個老師，孩子們上課不方便，你先代幾天?！?/br>
    趙柯無可無不可，問清楚明天就得去小學(xué)，收拾完碗筷就回去休息。

    第二天，她提前起來，翻看大姐留下的備課本。

    余秀蘭和趙建國看見了，還私底下聊，“她表面上懶，其實干什么都像模像樣的?！?/br>
    飯后，趙柯收拾齊整出門。

    從她家到村西的小學(xué)，要穿過整個村子，也要路過趙二奶家。

    趙芳芳大著個肚子掃院子，見著趙柯，眼神游移，不敢與她對視。

    趙柯態(tài)度一如往常，笑呵呵地打招呼，只是看了一眼她扶后腰的動作，隨口問一句：“姐夫呢？”

    趙芳芳尷尬地瞥一眼她屋，干笑道：“他、他看書呢?！?/br>
    趙柯點點頭，什么也沒說。

    趙芳芳則是看向她手里的布袋，咬了咬唇，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代幾天課”趙柯低頭看一眼手表，“芳姐，時間來不及了，我先走了?！?/br>
    趙柯走后，剛起床的胡和志推開窗，不滿地說：“隊長太偏心了，趙柯去代課，不就讓社員們先入為主了嗎？”

    趙芳芳訥訥，“那咋辦??？”

    “當然得讓奶去隊委會叫‘公平’。”

    趙芳芳只能放下掃帚，扶著肚子去找她奶。

    另一頭，趙柯到了學(xué)校。

    生產(chǎn)隊小學(xué)加上校長顧鴻光一共是三個老師，其中一個是顧鴻光的知青妻子吳英，另一個就是趙棉。

    他們每個人負責兩個年級，校長是高年級，吳老師是三四年級，趙棉則是剛?cè)雽W(xué)的兩個年級。

    不過在趙棉進學(xué)校之前，學(xué)生還沒那么多的時候，是顧校長和吳老師兩個人負責教所有學(xué)生。

    不止趙柯姐弟三人，現(xiàn)在學(xué)校一些學(xué)生的父母，好些都曾經(jīng)是兩人的學(xué)生。

    夫妻倆沒有孩子，對村里的孩子們都視如己出，見到趙柯更是十分熱情，吳老師還親自領(lǐng)著她去教室，“我們沒想到你會換工作給小棉，但你們姐妹關(guān)系從小就好，我和老顧又覺得不意外?！?/br>
    趙柯聳聳肩，神情很輕松。

    吳老師瞧著她，笑得越發(fā)和氣，“我給你介紹學(xué)生們。”

    一年級十三個孩子，二年級十一個，都在一個教室，趙柯跟著吳老師一進去，孩子們?nèi)加煤诎追置鞯男⊙劬闷娴赝w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