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云舟的心思都放在江黎身上，眸光也一直在盯著她看，若不是金珠進(jìn)來告知他血要溢出來了，他大抵還沒察覺到。

    斂眉拔出刀子，把碗盞遞給金珠，金珠端著碗盞要去喂江黎喝，謝云舟又喚她停住，從衣襟里摸出包著紙皮的蜜餞交給金珠，叮囑道：“喂完血以后，給你家小姐泡水喝?！?/br>
    江黎正昏迷著，沒辦法吃，泡在水里，水也是甜的，她喝下后便不覺得血腥味太重了。

    金珠點(diǎn)點(diǎn)頭，“是。”

    金珠去喂江黎，謝云舟自己包扎，太過疼痛，包扎時(shí)他手指都是抖的，心悸感一波波襲來，眼前一黑他險(xiǎn)些昏倒。

    謝云舟之所以這般，主要是因?yàn)檫B夜趕路所致，七天不明不休，風(fēng)餐露宿，餓了啃干糧，困了誰破廟，去時(shí)有多舒坦，折返時(shí)便有多糟糕。

    其實(shí)他大可不必如此趕路的，可是他心里惦念著江黎，總感覺她要出事。

    果不其然，她還真出事了。

    謝云舟進(jìn)門時(shí)便聽到下人一直在說果子的事，包扎好傷口后，他慢慢站起，顫顫巍巍走了出去，第一句便是：“阿黎吃下的果子在哪？”

    銀珠去拿果子，“將軍，在這。”

    謝云舟走過去，執(zhí)起一顆細(xì)細(xì)聞了聞，隨后又給常太醫(yī)聞了聞，常太醫(yī)雙眉皺起，“是它的原因沒錯(cuò)?！?/br>
    隨后解釋道：“這果子又命梨果，看著長得同梨子一般無二，其實(shí)它不是梨子，此果長在西域，身上無毒之人服食，最多會(huì)腹瀉，可二小姐身中劇毒，服食的話會(huì)誘毒發(fā)。”

    謝云舟問道：“這果子是如何來的？”

    銀珠跪地道：“不知。”

    謝云舟還有急事要辦，不能托，連夜便問起來，他問審案有自己的一套，天明前便查出了真相。

    果子是不知名的人放在門口的，正巧下人撞見拎了進(jìn)來，他們幾個(gè)一人吃了一顆，當(dāng)時(shí)沒覺得不妥。

    后，果子放去了廚房，之后便被拿給江黎吃了。

    謝云舟冷冷睨著，“若是有半句假話，明天便送你們?nèi)ヒ姽??！?/br>
    幾人跪在地上求饒，“大人饒命，饒命，奴才們說的句句屬實(shí)。”

    謝云舟了然，隨后讓人帶下去，每人打了二十五大板，不許醫(yī)治，能活便活，活不了是他自作自受。

    這事到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雖謝云舟及時(shí)救了江黎，但荀衍依舊對(duì)他沒什么好臉色，謝云舟不甚在意，進(jìn)了里間等著江黎醒來。

    他今日還要趕回郡縣，只有早上的功夫能同她說些話。

    江黎悠然轉(zhuǎn)醒，看著眼前的謝云舟還以為自己是在夢(mèng)中，她眼睫很慢地眨了下，以為他會(huì)消失不見，誰知他還在。

    她頭還暈著，胸口那里不大舒服，周身很疼，見到謝云舟似乎越發(fā)不好了，皺著眉梢發(fā)了脾氣，“說了不要見你的，你為何又出現(xiàn)？”

    聽她如此講，謝云舟的心才安了下來，他伸手摸摸她的頭，見她不發(fā)熱，眉宇間露出笑意，“別氣，你若說不開心，我給你打，打多少隨你?！?/br>
    一臉痞笑的模樣，完全沒有昔日的矜貴高冷，同那日兩人騎馬而歸時(shí)一樣，那日他也是這般嬉笑著討好她。

    “出氣了嗎？沒有的話，給你打，打多少都隨你。”

    今日還多了一句，江黎聽到他說：

    “你隨意打，但是記得不要把手打疼?！?/br>
    他言語里都是關(guān)懷，換來的是江黎輕斥：“誰要打你，你走?！?/br>
    作者有話說：

    今天大姨媽第一天，不舒服，更新晚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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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他真要瘋了

    還沒把人哄高興, 謝云舟當(dāng)然不放心就此離去，他接過金珠端來的湯藥，示意她先出去, 隨后對(duì)江黎說道：“你喝完藥，我便走如何？”

    這人明明還是之前的那個(gè)人, 可行徑越發(fā)無賴了些，她吃與不吃與他有何干系, 她啟唇方要把金珠喚回來, 謝云舟再度開口道：“怎么？怕苦？”

    還未等她言語, 他端著藥碗站起身, 走到桌前, 捏起一物放進(jìn)了碗盞里，輕輕晃了晃, 那物便不見了, 折返回來，彎腰坐椅子上，挑挑眉，“不苦了, 來，喝了它?！?/br>
    江黎都不知道他在湯藥里放了什么, 越發(fā)不敢喝了, 眉梢挑高, 警惕的睨著他，一雙杏眸溢著淡淡的光, 眼神流轉(zhuǎn), 似乎在說, 誰知道你放了什么。

    謝云舟看出她的疑慮, 柔聲解釋道：“淮州那邊的蜜餞，入水極化，甚是好吃，你不是怕湯藥苦嗎，放里面便不苦了?！?/br>
    “不信的話你嘗嘗?！敝x云舟把湯藥遞到她眼前，眼睫輕顫著眨了下，輕哄，“來，喝喝看?！?/br>
    江黎這段日子身子一直不適，喝了太多的湯藥，此時(shí)聞到藥腥味便全身難受，看著黑乎乎的湯藥別說喝看了，單是瞧一眼也很不舒服，她偏頭轉(zhuǎn)開。

    意思很明顯，她不想喝。

    若是平常也便罷了，謝云舟也不想惹她不開心，但是今日不同，這藥是常太醫(yī)開的，常太醫(yī)說了，二小姐必須得喝，一滴都不剩。

    謝云舟再次軟聲哄道：“你喝了藥，我便答應(yīng)你一件事好不好？”

    江黎眼神里充滿著疑惑，似乎對(duì)他說的話很不信。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敝x云舟努努嘴，“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無論她提何要求，他都會(huì)去做，這是他對(duì)她的承諾。

    江黎心知今日這湯藥說什么她都得喝下去，便不再掙扎了，伸手作勢(shì)要接碗盞，怎奈此次毒發(fā)太棘手，到現(xiàn)在她身子還虛弱無力，手指顫著，連碗盞都端不動(dòng)。

    謝云舟看著她輕顫的手指，輕勾唇角，“我來喂你?！?/br>
    “……”江黎一臉錯(cuò)愕，昔日別說是要他喂了，便是讓他幫忙拿一下，他都是不愿的，凍著一張臉說著傷人的話。

    “嗯？不想讓我喂？”謝云舟不想勉強(qiáng)她，“要我叫金珠來？”

    江黎輕嗯了一聲：“是?！?/br>
    謝云舟把碗盞放下，起身去喚金珠，金珠喂江黎吃下，剛把碗盞拿開，謝云舟便遞上蜜餞，眸底光澤熠熠，“來，吃了它。”

    蜜餞聞著便很甜，江黎抿了抿唇，猶豫再三后還是張嘴吃下。

    她怕苦，若是不吃的話，估計(jì)這一日口中都是苦的。

    也不知他是故意的還是其他，手指收回時(shí)慢了些許，江黎不察，嘴合上時(shí)含住了他的指尖。

    他指尖碰觸到了她的舌尖，莫名的異樣感傳來，漣漪叢生，酥酥麻麻，她舌尖微縮，忙張開唇。

    他指尖緩緩地緩緩地退出，黑眸里像是簇?fù)碇腔?，又像是深海蕩起翻滾出巨浪，他就那么直勾勾睨著江黎。

    看著像是什么也沒有，又像是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用眼睛做了一遍。

    那帶著鉤子的眼神，直叫人心顫。

    江黎眼神閃爍了一下，見他一直盯著她看，問他：“看夠了沒？”

    謝云舟心底有道聲音傳來，沒有，怕是這輩子都看不夠。

    心里所想，嘴上也想那般言明，可惜，他終是沒敢說出口，他怕好不容易求來的祥和煙消雨散，遂，只能忍著。

    他低聲哄人，“我錯(cuò)了。”

    現(xiàn)下不管他做了什么，錯(cuò)還對(duì)，他都是一律錯(cuò)，“別氣。”

    江黎淡聲道：“你剛說應(yīng)允我一件事，現(xiàn)在可還算數(shù)？”

    “算。”便是她沒有喝完那碗湯藥，他都會(huì)允，“你說?！?/br>
    “我不想看見你，請(qǐng)你離開?！苯柽€是不能同謝云舟心無芥蒂的在一處，即便知曉是他救了她，還是不能。

    這大抵是他昔日讓她太過心傷的緣故，她可以試著放下怨念，但其他，他不要再奢望。

    心上的傷口即便愈合，還會(huì)有疤痕存在，永遠(yuǎn)沒有消弭的一日。

    謝云舟不知江黎心中所想，若是知曉的話，他定會(huì)說，既然不能消弭，那便覆蓋它，用我最真摯的心意來覆蓋它，一日不夠那便兩日，兩日不夠那便三日。

    漫長歲月，總有能覆蓋的那一日。

    他不急，他等著那日的到來。

    江黎似乎怕謝云舟沒聽清楚，又說了一遍：“我不想看見你，請(qǐng)你離開?！?/br>
    語氣比方才還聲冷。

    謝云舟臉上的笑意生生頓住，揚(yáng)起的唇角緩緩放下，眸底的那抹光也隨之消失不見，細(xì)聽下，聲音竟然有些許顫抖。

    “阿黎，還在氣我嗎？”

    這話他問過很多次，江黎的回答依舊，“是?！?/br>
    謝云舟垂在身側(cè)的手指縮了縮，指尖掐著掌心，問道：“不能不氣嗎？”

    江黎道：“不能。”

    若是這般回答，他能走，那江黎不介意這樣答復(fù)他。

    “我到底怎么做你才不氣？”他悻悻問道，身子還晃了晃，方才只顧著照看江黎也沒覺得身子有什么不適，現(xiàn)下聽了她的話，所有的不適瞬間放大。

    頭疼，胸口疼，四肢百骸哪哪都疼，不是那種淡淡的疼，是那種撕裂般的疼。

    就像是有人在剔除他的骨頭，還是用鈍刀子剔除的，生生廝磨下來，痛到身體痙攣。

    他感覺到了血，應(yīng)該是傷口裂開了，江黎醒來前常太醫(yī)叫走他同他講了些話，告知他，他身子已大不如前，經(jīng)不起折騰，要他別亂來，安安生生的。

    可遇到江黎，他便不可能安生，他的命都在她身上，她不好了，他去哪里安生。

    他死，或是活，也都是她說了算。

    “我要是告訴你，無論你怎么做我都會(huì)生氣，你是不是會(huì)永遠(yuǎn)不出現(xiàn)在我面前？”江黎淡聲道，“要是那樣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嗯，我氣，且沒有辦法消氣，所以為了你好，也為了我好，我們還是不要見面的好?！?/br>
    她最是懂得怎么在他身上戳刀子了。

    白刀子進(jìn)去，紅刀子出來，刀刃上還連著他的皮和rou，留下的傷口血rou模糊難以愈合。

    只能靠自愈，但自愈又何其難，最后只能任其腐爛。

    謝云舟身上好似有太多這樣的傷口，他忙碌時(shí)還好，覺察不到，不忙時(shí)那些傷口便折騰的他痛苦難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