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晝?nèi)嗔艘幌履橆a，嘀咕道：“我為什么早沒有想到……”

    兩天后，楚辭在首都星見到了他。

    而甫一碰面他就說：“我去了北斗星找吳霖，果然像我想的那樣，湯馬斯是s俱樂部的成員！”

    楚辭的眉頭緩緩壓下來，像兩片沉重的烏云，他驀然意識到了什么：“加納星系？”

    “對！”沈晝語速飛快地道，“當(dāng)年那次探索計劃是星研院申請的立項，但是審批經(jīng)過了當(dāng)時的聯(lián)邦安全局星域邊境管理司評估才送到總統(tǒng)辦公室，而當(dāng)時星域邊境管理司的司長，也就是現(xiàn)在安全局的副局長，何局長！”

    “所以，”沈晝緩緩地吐出去一口氣，“和監(jiān)測雷達(dá)的設(shè)備款一樣，偽造加納星系、艦隊事故，還有消失了的，一大半的探索項目經(jīng)費，都進(jìn)了這群人的私囊。”

    就像一只大肚子的魚，常年生存在水中，于是它的肚里到底儲了多少水，誰也不知道。

    第446章 前塵（上）

    “加納星系的騙局，最終竟然是為了背后那一筆項目款？”靳昀初語氣感嘆，似乎覺得嘲諷，她哂了一下，道，“為了錢，這些人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br>
    “我能抓到蛛絲馬跡的就已經(jīng)有兩起，這兩筆錢加在一起足夠修筑半個夜潭水庫，”沈晝冷然道，“誰知道在這背后還有多少項目經(jīng)費、采購款被這些人撈走？”

    “自古腐敗都不會絕跡?！苯莱鯎u了搖頭，平靜地道，“別說首都星，就是邊防軍內(nèi)部，我也敢說這樣的情況不在少數(shù)，只是都藏在陰暗角落里，沒有被誰扒拉出來罷了?！?/br>
    她低著頭，自言自語似的道：“s俱樂部……”

    “你是怎么知道，湯馬斯是這個俱樂部的成員？”她饒有興致地問。

    “吳霖，您還記得嗎？就是當(dāng)時加納星系探索項目的申報人?！?/br>
    靳昀初點了下頭。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在春秋星的一個小星球上賣鐘表，”沈晝摸了摸下巴，“我覺得既然我能找打他，那別人應(yīng)該也可以，就把他轉(zhuǎn)移到了北斗星來，讓米貞找熟人幫忙給他安排了個在第一集團(tuán)軍管理倉庫的活兒，他沒事不會出軍區(qū)，這樣就安全多了?！?/br>
    “而且我還會讓小林定期過去看看他，如果有什么可疑的人或事，就都幫他排除掉?！?/br>
    靳昀初聽了差點笑出聲，指著他道：“沈晝啊沈晝，我真是沒想到，你做這些地下活計可真是有一手?！?/br>
    沈晝謙虛：“一般一般?！?/br>
    “我有時候真想不明白，你到底是從哪學(xué)的這些？”

    “這還用學(xué)么……”沈晝摸了摸鼻子，心想不管是誰，只要在霧海混兩年是不死，這還不是無師自通？

    “我會和加特比恩打招呼，讓他關(guān)照一下那位吳教授?！苯莱跽f著停頓了一下，輕微嘆氣，“命運真是無常，星研院的教授，最后卻落了個管理倉庫的下場?！?/br>
    “他本人倒是對這些不太在意，覺得能活著就行?！鄙驎冃α诵Γq豫道，“靳總，關(guān)于他的事你也清楚，當(dāng)年……”

    靳昀初抬起頭看向他：“嗯？”

    沈晝低聲道：“雖然可能和您沒什么直接關(guān)系，但我覺得還是告訴您一下比較合適。他和李夫人，就是朵莉絲·李，奧蘭多母親的那件出軌緋聞是假的，他們并沒有私情?！?/br>
    靳昀初愣了一下：“假的？”

    沈晝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那李紓為什么還要——”她說到這話音戛然而止，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眉心皺起了輕微的褶。

    對于他的老師李政來說，那段時間親弟弟一家?guī)缀醴直离x析，只剩下年幼的孩子。而沒過多久靳昀初就跟著出事了，先是弟弟，再是當(dāng)成接班人和親女兒培養(yǎng)的徒弟，一連兩件事對李政的打擊非常大，他為此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后來李元帥對這件事諱莫如深，很少提及，一方面是為了奧蘭多，另一方面，想必這件事也是他心中的一道坎。

    “這件事李元帥知道么？”沈晝問。

    “知道了又能怎么樣，”靳昀初道，“朵莉絲已經(jīng)死了，李紓在精神病院關(guān)了幾十年，一切都無法挽回了?！?/br>
    “不過，我以前一直以為s俱樂部就是一個普通的社團(tuán)組織，現(xiàn)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這里頭的門道很深啊?！?/br>
    “對了，”靳昀初看向沈晝，“我記得埃布爾森·瓊前段時間死了？”

    沈晝點了點頭。

    “s俱樂部是他創(chuàng)立的，現(xiàn)在他卻死了……”

    見她一副沉思的神色，沈晝?nèi)滩蛔〉溃骸皊俱樂部的實際創(chuàng)始人是華林控股的老板科林·簡，瓊只是個明面上的幌子，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瓊就是被他殺的?！?/br>
    靳昀初：“……”

    她牙疼的看著沈晝：“你為什么知道這么多？”

    這一樁樁一件件，公布于世都要引起驚天波瀾的秘辛，其他人知道其中一件都要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結(jié)果沈晝這家伙跟倒豆子一樣，一說一籮筐，你以為這是午夜故事會？

    沈晝嘆了一聲：“您以為我想知道嗎——對沒錯我就是想知道，這都是我自己調(diào)查的?！?/br>
    “……”

    靳昀初無語了半晌，再回想他剛才是說的話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

    埃布爾森·瓊是s俱樂部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可不論是利益沖突也好，私人恩怨也罷，他是基因控制局副局長，身居高位，輕而易舉就被殺了，甚至沒有引起任何波瀾，如果不是沈晝今天提起，靳昀初永遠(yuǎn)不會知道，瓊是死于謀殺。

    “我知道你的意思，”靳昀初的眉頭皺得又更深沉了些，她長舒了一口氣，聲音漸冷，“連瓊這個副局長都敢隨意殺害，他們背后糾結(jié)的勢力不容小覷?！?/br>
    “不過，你專程跑到北斗星就是為了找我說這件事？”靳昀初上下打量著沈晝，這家伙看上去風(fēng)塵仆仆，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一看就是已經(jīng)勞碌奔波了數(shù)日，“你很閑？”

    “我剛不是說了，我是來找吳教授的，”沈晝無辜地道，“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后順便過來給您通個信。至于來北斗星之前嘛，我去了康橋星系?！?/br>
    “你去康橋星系干什么？”靳昀初挑眉。

    康橋星系距離卡斯特拉不遠(yuǎn)，也是邊境星系之一，撐死也就一個半北方星系大，要是以前沈晝在北斗星工作的時候還有可能去那邊辦案子，現(xiàn)在他都在首都星呆了多少年了，還跑到這么遠(yuǎn)的地方出差，說出來鬼都不會信。

    “調(diào)查一點事情?！鄙驎冋f。

    靳昀初白了他一眼：“接著說?！?/br>
    “去調(diào)查新月44基地?！鄙驎兲谷坏?。

    “新月44……”靳昀初直覺這個地方很熟悉，她回憶了幾秒鐘，恍然道，“西澤爾之前出事的時候是不是去過這個基地？”

    “對，就是這?！?/br>
    靳昀初看著沈晝的目光帶上了狐疑：“可是我記得這個基地早就因為可燃?xì)怏w泄露炸毀了，你去那干什么？”

    沈晝不答反問：“邊防軍是不是有派遣檢查組去過那個基地？當(dāng)時的檢查記錄還能調(diào)取到嗎?！?/br>
    他停頓了一下，道：“是西澤爾讓我?guī)兔Φ??！?/br>
    說完這句話，他毫無拿西澤爾當(dāng)了擋箭牌的愧色，繼續(xù)扯謊：“我本來是想讓他幫調(diào)取一下，結(jié)果他這幾天好像很忙，我正好要過來找您說s俱樂部的事情，就順便問問?！?/br>
    “他最近去了白塔區(qū)，確實很忙。”靳昀初慢慢道。

    至于沈晝是怎么知道西澤爾很忙的，那當(dāng)然和楚辭通訊的時候聽來的。

    “他也真是，托你去調(diào)查這個……你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

    靳昀初潛意識覺得按照西澤爾的性格好像不會這么去麻煩別人幫忙，但是沈晝一臉笑而不語，靳昀初又想，可能這幾個年輕人的關(guān)系比較好，互相不在意這些。

    于是她擺了擺手：“我一會讓劉副官去調(diào)出來給你。”

    沈晝道謝，完了又追了一句：“如果有其他和新月44相關(guān)的材料也麻煩您都給我一下，這件案子時間太久了，很多線索都已經(jīng)無法追溯了?！?/br>
    “行了行了，知道?！?/br>
    打發(fā)了沈晝，靳昀初叫來劉副官，讓他去調(diào)當(dāng)年的檢查記錄，劉副官領(lǐng)命出去了，靳昀初坐在辦公桌前回憶了一會，想起來當(dāng)時311艦隊發(fā)生事故，只有西澤爾一人生還之后，穆赫蘭元帥曾拜托李政元帥親自調(diào)查過這件事，但后來卻也都不了了之。

    西澤爾怎么會又想起來讓沈晝?nèi)兔θフ{(diào)查這個？

    艦總元帥當(dāng)年可是特別安全組的首席調(diào)查官，連他都無法挖據(jù)出的答案，沈晝恐怕又是在做無用功。

    雖然心里這么想著，靳昀初卻還是給李政元帥連了個通訊。

    “您當(dāng)年調(diào)查311艦隊事故的調(diào)查記錄還在嗎？”

    不等李元帥回答，她就自顧自地道：“按照您的的習(xí)慣肯定在，您經(jīng)手的案子都會留記錄備份的?！?/br>
    李元帥有些驚訝：“你為什么忽然問起了這個？”

    靳昀初道：“大區(qū)監(jiān)察調(diào)取到了我當(dāng)年派過調(diào)查組去那個編號44的新月基地，就忽然看到了當(dāng)時的資料，想再看看?！?/br>
    李政元帥笑著搖了搖頭，感嘆：“你和我一個毛病，這都是當(dāng)年做調(diào)查官留下的職業(yè)病?！?/br>
    靳昀初聳了一下肩膀，既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

    “不過，”李政元帥頓了一下，和緩地道，“那件案子連我都查不出什么結(jié)論來，只能以事故結(jié)尾。”

    “給我看看又不會出什么問題，”靳昀初道，“我馬上又要去醫(yī)院了，到時候當(dāng)個小說看?！?/br>
    “行，我又沒說不給你，”李政元帥笑道，“我都記不清放在哪了，一會讓舒白找出來給你?！?/br>
    靳昀初點頭：“成?！?/br>
    李政元帥似乎沒有要斷掉通訊的意思，靳昀初繞回到辦公桌之后，坐下來。

    “什么時候去醫(yī)院？”李政似乎不經(jīng)意地問。

    “十月份吧，”靳昀初隨意地道，“或者再早一點，九月下旬就去。”

    “今年是不是比往年要去得早一點？”

    “對，因為我想早點回來?！?/br>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

    自從靳昀初離開聯(lián)合艦隊之后，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就越來越少，到最后一年連通訊都，寥寥無幾，相對面坐著也無話可說。就像時間在逝去，他們也漸行漸遠(yuǎn)了。

    “對了，”靳昀初忽然道，“我最近知道了一件事，朵莉絲當(dāng)年并沒有出軌，那個傳聞是假的，你知道這件事嗎？”

    李政元帥蒼老的面容上有一瞬間的怔忪，半晌，他才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別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說，你知不知道。”

    李政沉默著，沒有回答，但是靳昀初知道，這就是默認(rèn)。

    她皺起眉，像剛才問沈晝那樣問道：“既然這樣，那李紓殺人豈不是誤殺？而且他為什么會忽然患上了什么精神疾病，你們家又沒有這方面的家族遺傳病史。”

    李元帥抿著的嘴唇動了動，許久才道：“他不是精神疾病，他和你一樣，是意識創(chuàng)傷，精神力造成的。”

    “什么？”靳昀初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么荒謬的笑話，“這又是怎么回事，他為什么——”

    “他的情況比你還要嚴(yán)重得多，”李政聲音低沉，聽起來有幾分模糊，“他已經(jīng)沒有自主意識了，和腦空白無異?！?/br>
    “可，”靳昀初站了起來，雙手撐著桌子邊沿看向通訊屏幕，“這是怎么造成的？”

    李政低聲道：“人為?！?/br>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