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撒普洛斯指了指正在通訊的楚辭，“她就是目前為止我見過最厲害的人，比風鈴大道死鼠幫的頭目還厲害，那頭目還是個改造人，熱衷于炫耀自己的改造手臂，聲稱花了五十萬因特在自由彼岸改造的。”

    西澤爾沒有問自由彼岸是什么地方，撒普洛斯已經(jīng)自覺道：“我一點也不想去自由彼岸，據(jù)說那地方很恐怖，如果你身上有什么裝置，如果被零件販子發(fā)現(xiàn)，他們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把你騙到地下診所去，然后賣掉你的器官?！?/br>
    “我最想去的地方時二星。前幾天一個走私販子告訴我他剛從那回來，據(jù)說那里的黑幫和總督簽了和平協(xié)議，街上都沒人打架?！比銎章逅沟溃叭藗冎恍枰U納稅費，而不用擔心半夜黑幫闖進自己家里殺人，或者房子忽然被炸掉?！?/br>
    “稅費？”西澤爾低聲道，“重賦遲早會導致暴動?！?/br>
    “暴動了也只是回到從前的狀態(tài)而已。”

    “你在占星城長大？”

    “嗯?！比銎章逅固谷坏牡溃澳阆雴柺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畢竟你們救了我和莫利?！?/br>
    西澤爾換了個更放松的姿勢坐著：“隨便說說，什么都行?！?/br>
    撒普洛斯望著屋頂上空氣循環(huán)系統(tǒng)的風孔，道：“他們說占星城像一位危險又迷人的□□，誘惑著無數(shù)人前來，然后又把他們都殺死?！?/br>
    “在這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大勢力，其次是街頭幫派，如果你在只是在某條街區(qū)活動，那么就一定要對街上的幫派團伙一清二楚，或者選擇其中之一加入。”

    “除了團體之外，有些人也一定要小心。殺手不會在明面上和白天行走，當然，如果某天有殺手來取你的人頭，就說明你還算有價值；所以最應該謹慎對待的人，是賞金獵人和猩紅偵探，前者宣稱沒有立場，只為委托人服務；后者為了真相和結(jié)果不擇手段，要是遇上他們，僥幸死不掉的人也只能剩半條命。

    “當然啦，迄今為止我也沒有遇到過什么賞金獵人和猩紅偵探，更別說殺手，這些都是大人物才有可能接觸到，像我這樣的小嘍啰，最應該擔心的還是風鈴大道的死鼠幫?！?/br>
    撒普洛斯說著，打了兩個噴嚏，若有所感的抬頭，發(fā)現(xiàn)老婆婆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了眼睛，正在看著他。他咧著嘴笑了起來，老婆婆不知想起什么，重重嘆了一聲。

    “占星城有一百三十六層，但這只是暫時的，它一直在擴建。我小時候，它才只有不到一百層呢。”

    “最里的二十層是無人區(qū)，”撒普洛斯道，“據(jù)說那里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病變，時常有怪物出沒。二十到三十層是貧民窟……再往上到中層會好一點。”

    他說著說著就睡著了，也不知道是這些信息太過無聊，還是一夜奔襲，讓他覺得勞累。老婆婆慢慢挪過來，扯過一塊毛氈蓋在撒普洛斯身上，啞著嗓子道：“他說的那些都沒什么用，要想在占星城活下去，不要心存僥幸和同情就可以了?！?/br>
    “那個小家伙要比你強很多。”她眼角的余光瞥了下楚辭。

    西澤爾點了點頭。

    老婆婆坐在了撒普洛斯旁邊，眼睛瞇起，也不知道有沒有睡著。

    這個時候，楚辭才的通訊才剛結(jié)束。

    他坐在一扇氣密窗邊，低著頭想什么事情，手指搭在耳廓上，等西澤爾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他的嘴唇輕微翕動，似乎是在說話？

    “你在干什么？”西澤爾問。

    楚辭指了指西澤爾的耳朵，西澤爾面露疑惑，楚辭卻從窗臺上跳下來走到他跟前，往他耳朵背后靠近發(fā)根的位置貼了個什么東西。

    西澤爾抬手，摸到一塊硬幣大小的圓形……應該是通訊器之類的東西。

    然后他就聽見楚辭的聲音：“你就不能等幾天嗎？我和萊茵先生忙完這邊的事還要去自由彼岸?！?/br>
    “那得等多少天？”這是一道男人的聲音，音色柔和，語氣卻很胡攪蠻纏，像個小孩子。

    “最多一個星期?！?/br>
    “老沈呢？”男人又問，“他怎么一去不復返了？”

    “他要轉(zhuǎn)行做律師了。”楚辭道，“興致很大的考了個法律職業(yè)資格證，以后圣羅蘭的官司都給他打。”

    “嗐，圣羅蘭哪來的官司，不都是我說了算嗎？”

    艾略特·萊茵的聲音插進來：“沈晝暫時回不來嗎？”

    “那件案子比較棘手……”楚辭沉思道，“估計短時間內(nèi)脫不開身?！?/br>
    “要不我讓簡純過去幫你們？”男人以一種商量的語氣道。

    “是你自己想來吧？”楚辭無情的戳穿他。

    “呵?！?/br>
    楚辭道：“你不要來了，實力太差很容易死掉的?！?/br>
    “呵呵?！蹦腥死湫?。

    艾略特·萊茵道：“慕容，這次的任務太危險了。哪怕有我和林，也無法萬無一失的保證你的安全?！?/br>
    今天第無數(shù)次聽到林這個名字，西澤爾看著楚辭精致漂亮的側(cè)臉，不可抑制的想到那位傳說中的星際獵人，內(nèi)心產(chǎn)生了一種奇怪的錯位感。

    “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叫慕容的男人若無其事的轉(zhuǎn)移話題，“除了感應科技之外，其他幾個巨頭公司難道一點反應都沒有？”

    “也許有，不過他們無法預料到，凜坂的動作會這么快?！卑蕴亍とR茵道，“林，大清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你依舊要小心?！?/br>
    娛——

    吸——

    “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楚辭微微皺起眉。

    “是的，他們?yōu)榱思涌焖俣?，幾乎沒有啟動任何甄別程序，清洗范圍非常之大，很多無辜者因此喪命?！?/br>
    “瘋子?！蹦饺菰u價道。

    艾略特·萊茵繼續(xù)道：“除了最上層和最底層，占星城最近的形勢都會非常緊張，大清洗之后的凜坂生物內(nèi)部也會呈現(xiàn)緊繃狀態(tài)，而如果任務成功……”

    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xù)道：“這將是一次劇變，也許這幾個公司巨頭所占據(jù)的‘領(lǐng)土’都要重新洗盤?！?/br>
    楚辭抱起手臂：“對方開什么價？”

    艾略特·萊茵聲音里多了一層奇怪的意味：“不止是因特，還有你一定會心動的東西?！?/br>
    楚辭忖了一下，道：“機甲？”

    “他們聲稱可以提供聯(lián)邦正在服役型號的機甲，不少于五十臺，型號是m開頭?！?/br>
    西澤爾豁然抬起了頭。

    楚辭不動聲色道：“他們是從哪里來的？”

    “我猜是自產(chǎn)?！卑蕴亍とR茵沉思道，“但這樣一來，我?guī)缀蹩梢钥隙ㄎ腥司褪歉袘萍脊荆赐艘鄣臋C甲如果走私，根本不可能有這么大體量，而如果自產(chǎn)，整個霧海只有感應科技的制造水平可以達到?！?/br>
    “不止是制造水平，”楚辭皺眉道，“m型機還在服役，相關(guān)數(shù)據(jù)全都是最高等級的機密，他們是怎么拿到這些保密數(shù)據(jù)的？”

    “這就不知道了。”

    西澤爾看向楚辭，楚辭卻做了個“暫?！钡膭幼鳎^續(xù)道：“委托人是感應科技的哪個派系？”

    “不出意外，應該是卡萊·埃達?！?/br>
    “任務結(jié)束后我要見她?！背o道，“或者讓慕容去見，我要弄清楚他們拿到機甲制造數(shù)據(jù)的渠道?！?/br>
    慕容哀嚎道：“我不想見那條大白鯊！”

    艾略特·萊茵沒有理會他，答道：“好?！?/br>
    這邊的通訊剛一結(jié)束，楚辭就道：“給沈晝留言，告訴他趙潛蘭的情報極有可能送到了霧海?！?/br>
    埃德溫連帶剛才通訊的最后信息片段一起送到了沈晝的信箱，楚辭才緩慢的合上終端。

    此時的通訊頻道里只剩下楚辭和西澤爾兩個人，楚辭剛要取下通訊器，西澤爾卻朝他擺了擺手，楚辭疑惑：“怎么了？”

    西澤爾搖了搖頭，問道：“趙潛蘭是？”

    楚辭大概講述了研究所芯片被盜的前后經(jīng)過：“如果趙潛蘭真的長期向霧海提供秘密情報，這比沈晝想的還離奇?！?/br>
    西澤爾緩緩道：“更可怕……”

    他無法想象，這些秘密信息的接收方會是誰……他們又有什么目地。一個能夠生產(chǎn)戰(zhàn)斗機甲的公司，他們生產(chǎn)這些鋼鐵巨人，難到只是為了出賣？

    “但趙潛蘭死了，”楚辭沉聲道，“傻子也知道他的死有問題，可是線索就這么斷了……不知道沈晝現(xiàn)在是什么進度。”

    剛才的留言并沒有得到回復，而更早的時候他就嘗試過通訊沈晝，卻無人接聽。

    西澤爾驀地道：“聯(lián)邦的星網(wǎng)，不是覆蓋不到霧海嗎？你是怎么和沈晝通訊的。”

    “因為我有個很厲害的朋友，她能讓把聯(lián)邦的網(wǎng)絡信號轉(zhuǎn)接到霧海，”楚辭道，“不然你給我通訊我肯定接收不到的?！?/br>
    “我之前通訊你——”

    “我大部分時候都在霧海，”楚辭無奈道，“對不起，我錯了?！?/br>
    西澤爾微微瞇起眼睛，回憶起某些應該覺得奇怪，但當時卻并未多想的場景：

    “有一次你說你在殺人？”

    “我當時應該真的在殺人?！?/br>
    “還有一次你說在打游戲……”

    “讓我想想，”楚辭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經(jīng)撒過的慌，道，“那次是在紅島。沈晝和萊茵先生追查了很久的一件案子，小女孩失蹤后被賣到雛妓院，我當時給你看的‘游戲地圖’其實就是雛妓院的建模?！?/br>
    “我把它炸了。”楚辭道，“不過沒什么用，炸掉一座愛麗絲園還會有更多?！?/br>
    沉默了一會，西澤爾問：“丟掉的小女孩找到了嗎？”

    “找到了，早就過世了?！?/br>
    “……”

    窗外亮白的像一層薄紗般照進來，竟然連地上那灘干涸的濃血都變得柔和起來。這是新的一天，未來還會有很多個新的一天。在未來很多個新的一天里，也許不會有人記得這里曾經(jīng)有一個人死去，有很多個人死去，死于毫無根據(jù)的大清洗。

    楚辭走向了門口，西澤爾問道：“你要出去？”

    “大清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楚辭回過頭去看他，依舊是毫不在意的語氣，“我說過，我要做點什么?！?/br>
    小鋪子的門開了，光和風一齊涌進來，西澤爾站在楚辭的側(cè)邊，看到那光打在他臉上，眼睫慵懶的垂著，在眼下遮出一小片彎彎的剪影。

    “做什么？”他問。

    “殺一個人?！背o道。

    “又殺人?！?/br>
    “放心啦，殺的是壞人?！?/br>
    “誰？”

    “則圖拉·昆特?！?/br>
    楚辭拉起衣服上的兜帽戴上，雙手揣進口袋里，低著頭往前走，風將他的最后一句話送入西澤爾的耳中：

    “給這場屠殺簽字的人?！?/br>
    走到街道盡頭，又看道無人的地下空洞時，西澤爾問：“什么時候？”

    楚辭道：“就今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