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男生：“啊這?！?/br>
    五號男生震驚：“你背得動？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還，還有力氣？”

    秦磊緩緩道：“理論上來說可以，因為規(guī)則和注意事項里都有禁止……”

    楚辭解下背后的輜重和步槍，走到二號女生面前：“來?！?/br>
    二號女生手足無措，似乎是想笑但又笑不出來，一串眼淚撲簌簌的滾下來，她急切的抬手去抹，結(jié)果臉頰上本來就沾滿灰塵，越抹越臟，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用，我可以，”她的語氣輕松起來，輕聲道，“你扶著我，我們?nèi)ソK點。”

    “走走走，”五號男生大喊，“去終點！”

    一號卷起袖子，神情猙獰：“去終點，這個第一我們拿定了！”

    秦磊臉色蒼白，但神情堅定：“去終點?！?/br>
    楚辭將輜重甩在背上，另一手扶著二號女生：“嗯，去終點?！?/br>
    ==

    教官低頭看了一眼終端上的時間。

    “才多久，”戰(zhàn)友笑道，“這群孩子能到終點都不錯了。你現(xiàn)在去終點等他們不是干等？這才訓(xùn)練幾天啊，要求不要太嚴(yán)格?！?/br>
    教官合上終端：“正是因為時間短才更要嚴(yán)格?！?/br>
    戰(zhàn)友唏噓著搖頭，覺得這家伙就是個死腦筋，也不怕學(xué)生被壓得太狠訓(xùn)練結(jié)束后投訴他。

    “到了，下車吧?！?/br>
    教官隨口問：“淘汰了幾組了？”

    “兩組。都是因為遇到了河里的暗流求救的，”戰(zhàn)友劃過來一方光屏，“其他組都堅持的不錯——等等！”

    教官皺眉：“怎么了？”

    戰(zhàn)友轉(zhuǎn)過頭，驚訝道：“有一組到終點了?！?/br>
    他說著立刻下車。

    教官跟著走下去，反手“砰”一聲關(guān)上車門，皺著眉，緩慢的拿掉了墨鏡。

    視線瞬間明亮起來，而遠(yuǎn)處的道路盡頭，一個小黑點顯現(xiàn)出來。

    小黑點逐漸變大，變成了三個互相攙扶的學(xué)生。

    都很狼狽，灰頭土臉，滿身污泥。而在他們身后還跟著兩個女生，高一點的拖著矮一點，那個矮一點的看起來隨時都能暈過去。

    戰(zhàn)友看了一眼時間，又看了一眼，抬頭道：“不到三個小時?！?/br>
    “不錯啊！”他拍著教官的肩膀，喜滋滋道，“應(yīng)該很少有學(xué)生能達(dá)到這個成績?！?/br>
    說話間，幾個學(xué)生艱難的走到象征終點的旗子跟前，相應(yīng)的計時器隨即停止，他們的成績顯示在記錄屏上，而學(xué)生們不管不顧的都直接躺在地上，除了走在最后的一個瘦高女孩。

    教官認(rèn)出來女生就是昨天延遲報道的那個，晚上觀看演習(xí)記錄的時候還被他說了幾句。

    她的同學(xué)都仰面躺在地上喘氣，顯然都累的夠嗆，她卻只是取下了軍帽，掛在手臂上。

    因為要長途跋涉奔跑，因此輜重的綁帶走系的很緊，步槍又掛在胸前，可即使如此這孩子看上去也還是只有薄薄一片，瘦的厲害。

    另外一個女孩仰起頭似乎要對她說什么，她彎下腰去聽，長頭發(fā)垂下來，被風(fēng)吹的散開，像一面黑色的旗。

    不知道說了什么，男孩們跟著哈哈大笑，走近了才能聽出來，他們的笑聲雖然嘶啞疲憊，卻莫名暢快，暢快而輕松。

    教官走過來，一號男生啞著嗓子問：“我們是第一嗎？”

    “是。”

    “哈！”一號握緊拳頭重重捶了一下地面，“我就說我們一定是第一！”

    “有沒有人需要治療？”教官問。

    “我我我，”五號男生本來想舉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胳膊根本抬不動，一條死魚似的攤在地上對教官道，“我脖子劃破了，她胳膊也劃破了?！?/br>
    教官道：“左轉(zhuǎn)醫(yī)療室?！?/br>
    “誒，”五號鬼哭狼嚎，“教官，你不表揚一下我們嗎！”

    教官冷淡的道：“這是你們應(yīng)該做的?！?/br>
    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他彎了彎嘴角。

    ……

    “去醫(yī)療室了。”楚辭無聊的說了第二遍，聲音平板，沒有任何起伏。

    “我動不了……”五號無奈道，“看見終點旗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能來個百米沖刺，但現(xiàn)在我就是動不了。”

    “我先帶安寧去醫(yī)療室了，你們在這躺著吧?！?/br>
    安寧就是二號女生，楚辭說著輕而易舉將很小只的安寧從地上撿起來帶走，一號羨慕的目送他們走遠(yuǎn)，感嘆道：“我要是個女孩子就好了……”

    而五號很震驚：“十五千米！越障！她怎么跑過來跟個沒事人似的！”

    攤平的一號道：“我以為你很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了。”

    秦磊撐著地面勉強坐起來，忽然想起昨天傍晚在餐廳，那家伙輕而易舉就將自己按在椅子上，而自己竟然還懷疑她會拖團(tuán)隊后腿……他自嘲的笑了笑。

    一會，楚辭就從醫(yī)療室出來了，他已經(jīng)卸掉了輜重和武器，走過來拎起五號那聲就往醫(yī)療室走，一號和秦磊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迷茫。

    走到一半五號才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手舞足蹈的道：“我我我我自己走！”

    啪嘰。

    楚辭將他扔在了地上，轉(zhuǎn)身去拎另外兩個人。

    一號和秦磊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因為牽扯到酸痛的肌rou和傷口而齜牙咧嘴，語氣卻溫馴的很：“我們自己走就行，自己走?！?/br>
    “叫進(jìn)來了？”醫(yī)療室的醫(yī)生正在給安寧包扎，頭也不回的問道。

    楚辭“嗯”了一聲。

    五號怨念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想原來“叫”是這個意思嗎？

    “不就是個軍訓(xùn)，”醫(yī)生隨口道，“你們怎么搞成這個樣子的？”

    “不就是個軍訓(xùn)？！”五號飛快的瞥了一眼窗外，見教官站的位置距離醫(yī)療室很遠(yuǎn)，立刻道，“我們這說是去上了一趟刀山火海也不為過吧！”

    “不至于不至于，死不了?！币惶枖[了擺手。

    雖然大家精疲力盡，但受的傷卻都是些輕微傷，并沒有傷及骨頭和內(nèi)臟，而越野拉練是全天項目，下午并沒有安排別的訓(xùn)練。

    “那我們豈不是賺到了？”五號嚷嚷道，“現(xiàn)在才中午，要等所有學(xué)生都抵達(dá)終點的話，這一整個下午我們是不是就可以休息了！”

    “值了值了。”

    “待會去問問教官?！?/br>
    楚辭坐在窗邊的一把椅子上繼續(xù)翻看早晨沒看完的資料，企圖在從里頭找出一點有用的信息，可是沒看幾行他就開始犯困，而大家也都累的夠嗆，嘰嘰喳喳了幾句之后就都閉上了嘴，醫(yī)療室忽然安靜了下來。

    “哎——”

    楚辭睜開眼：“怎么？”

    秦磊愣了一下，吶吶道：“我看你睡著了，怕你掉下去……”

    “沒事?！?/br>
    “哦……”

    秦磊揉了揉眼睛，低下頭，過了一會又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抬起頭來，正好對上楚辭探究的目光。

    “你要說什么？”楚辭問。

    “我……我，我?！鼻乩谕掏掏峦抡f不出口。

    就在楚辭將要轉(zhuǎn)過去時他忽然開口：“我想向你道歉。”

    他慢慢吐出郁結(jié)胸口的那口悶氣，認(rèn)真的道：“我是想給你道歉，對不起?！?/br>
    “我——”

    秦磊本來要將別的話收回去，但見楚辭似乎并沒有反駁的意思，不由的繼續(xù)道：“我其實很在意分?jǐn)?shù)，所以認(rèn)為你沒有進(jìn)行過基礎(chǔ)訓(xùn)練，有可能會影響團(tuán)隊總分……但，我錯了！我不應(yīng)該按照刻板印象去評價你，對不起。”

    楚辭“哦”了一聲：“沒關(guān)系?！?/br>
    秦磊緊張羞愧的神情忽然卡住，就像被按了暫停鍵，半響他呆呆道：“你，你原諒我了？”

    楚辭奇怪道：“就這么點小事而已?！?/br>
    “啊……誒？”

    五號爬過來哥倆好的摟住秦磊的肩膀：“唉，你這傻孩子，咱們老大是什么人，她可是跑十五千米越野臉不紅氣不喘的大佬，老大說原諒就原諒，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

    安寧嫌棄道：“誰和你是兄弟？”

    五號立刻改口：“姐妹，姐妹！”

    “我們這次可是第一，”一號又開始得意忘形，“這次團(tuán)隊分和個人分肯定很高，不用擔(dān)心啦?！?/br>
    “不過，軍訓(xùn)基礎(chǔ)分雖然和年終考核掛鉤，”五號看向秦磊，“但只要過了達(dá)標(biāo)線，不夠的分?jǐn)?shù)年終考核的時候其他科目補一下應(yīng)該就可以吧？”

    “但是，”秦磊垂下頭，聲音越來越低，“一等獎學(xué)金要求所有考核項目的成績都是‘優(yōu)秀’，這樣子……”

    五號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一號拖著疲憊殘軀把他打了一頓，因為他剛才拍的是一號的大腿，并痛心疾首的道：“你能不能向人家學(xué)習(xí)一下！”

    秦磊苦笑了一下，低聲道：“其實是因為，我來自一個很小的星球，到北斗星的航班票很貴，我，我家里條件也不好，還有個meimei，父母要供我來這么遠(yuǎn)的地方讀書，很不容易……所以才想爭取一下獎學(xué)金?！?/br>
    說完他自己有些怔愣，他從來沒有和別人提及過自己的家庭情況，哪怕是還在家鄉(xiāng)的時候讀中學(xué)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因為他本來就基因天賦不高，精神力等級也只能算中等，他怕別人因此嘲笑他，所以用盡全力才拿到北斗學(xué)院的錄取通知書。

    可剛才……

    他還是說了。

    得知自己要和一個半路插隊進(jìn)入訓(xùn)練的人一組拉練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倒霉，無端生出了幾分怨懟和絕望，為什么是他？

    但其實哪怕他去找這個人理論，也不能改變?nèi)魏问聦?，只會讓人覺得刻薄而討厭。

    但哪怕是一條魚陷入泥潭，也會撲騰兩下，不管這兩下是濺了自己一身臟污，還是越陷越深。

    那天離開餐廳后，羞恥和憤怒的情緒逐漸消退下去，他就開始后悔，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去道歉，但卻總是下意識逃避，偶爾聽見別人議論這件事他甚至覺得這是對他的懲罰。

    于是一整夜他都沒怎么睡著，以至于精神欠佳，渡河的時候差點被暗流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