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 第167節(jié)
城內(nèi),車水馬龍,有錦繡榮華,有販夫走卒,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 船行橋下,兩岸酒肆商鋪,一間窗口內(nèi),是庾慶與牧傲鐵對坐的半截身影,隔壁窗口是南竹和一名四十來歲的漢子推杯換盞。 漢子名叫郭文甘,州府的一名刀筆吏,是南竹克服了面對官吏的心理陰影主動結(jié)交的。 結(jié)交的目的就在一旁凳子上放的厚厚一摞《濘州志》和《濘州全圖》。 沒辦法,云兮生前給的唯一地名就是一個叫做“石磯灣”的小鎮(zhèn),濘州這么大,師兄弟三人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路上問過一些濘州人士,沒人聽說過什么石磯灣。 也就敢路邊問問,不敢大張旗鼓地到處打聽。 后來三人一想,想從偌大個濘州找到那個小鎮(zhèn),還是要俯瞰全局才行,于是直接跑到了濘州州城,于是才有了眼前一幕。 然而三人把《濘州志》和《濘州全圖》給反復(fù)翻了遍,也沒能從眾多的小鎮(zhèn)中找出一個叫石磯灣的地方。 三人有點擔(dān)心,畢竟是三千年前一個小鎮(zhèn)的名字,誰敢保證沒更改過? 問題是地方志上的古地名中也沒有發(fā)現(xiàn)“石磯灣”這個名字。 借著還東西的說辭,把郭文甘喝了個面紅耳赤后,南竹才將話題轉(zhuǎn)到了那兩部東西上,指著說道:“郭兄,這州志好像有點不對呀,怎么感覺許多地方的載述斷斷續(xù)續(xù)的?” 郭文甘反問:“怎講?” 南竹:“你看,我舉個例子,地方歷任主官,志上一般都有記載,但許多地方明顯斷了層,感覺有不少的丟失啊!” 郭文甘哈哈一笑,“錦國一統(tǒng)之前,哪個地方?jīng)]被戰(zhàn)火肆虐過?許多東西都毀在了戰(zhàn)火中,這種文志都是能修則修,至于能恢復(fù)多少,也無非是看能找到多少相關(guān)文卷,有缺失很正常。” 南竹皺眉道:“那也就是說,想看到綿延不斷的完整州志已經(jīng)不可能了?” “那是不可能了?!惫母蕮u頭,旋即又一頓,遲疑道:“有一個地方也許能看到較完整的。” 南竹立刻追問:“哪里?” 郭文甘:“聞氏藏書閣?!?/br> 南竹又請教:“不知位處何地?” 郭文甘頓時訝異,“濘州聞氏,已在濘州延續(xù)了兩千五百多年,背后站著一個修行大派,是真正的名門望族。錦南三大家族之一的聞氏家族,南兄沒聽說過嗎?” 南竹感覺有所耳聞,卻沒什么印象,嘴上忙道:“聞氏家族啊!聽過聽過,但那個什么藏書閣,我這個外地人卻是頭回聽人提起,愿恭聽郭兄點撥?!?/br> 第213章 招丁告示 郭文甘舉杯與之對飲,放下了酒盅,容了對方給自己斟酒,有些微醺地搖頭晃腦道:“青蓮山,修行界頂級的靈植門派之一,而聞氏先祖正是青蓮山的開山祖師。 那個聞氏先祖不一般吶,不將掌門之位傳給自己兒子,反而傳給了外人,傳給了自己弟子。為免門派內(nèi)部紛爭,還勒令自己兒子退出了門派,不讓兒子再過問門派內(nèi)部的事,硬生生讓自己兒子成了個閑人。 聞氏先祖留了祖訓(xùn),只要青蓮山在一天,聞家后世子孫便不得再修行,以免后人借他名義讓門派為難。 可以說,這條祖訓(xùn)一直壓著整個聞家的后世子孫。 青蓮山也因此感恩,默默站在了聞家的身后,聞家后人遇上災(zāi)難的時候,青蓮山不會不管,可謂多有扶持,這也是聞氏能綿延興旺兩千多年至今的原因。 聞氏先祖的后人不能從武,文風(fēng)由此興盛了起來,你想想看,兩千多年的歷代藏書啊,那哪是一個書房能放下的,肯定要修一個藏書樓才行,于是聞家內(nèi)部就修了個名叫‘文樞閣’的藏書樓,里面那叫一個包羅萬象?!?/br> 南竹兩眼放光,“如此說來,聞氏藏書閣里應(yīng)該有保存最完整的州志?” 郭文甘舉杯小嘬,“他們那可能也不叫什么州志,但聞氏能在亂世幸存至今,濘州的各種變遷在聞氏這邊應(yīng)該是記載的最完善的,他們族中有專門負責(zé)修書的人,會不斷補錄。你要找的那個什么,什么來著?” 南竹觍著臉笑道:“祖先故地?!?/br> 郭文甘:“哦,對,祖先故地,聞氏藏書閣里應(yīng)該能找到與古地名相對應(yīng)的地方。不過……聞氏藏書閣恐怕沒那么容易進去?!?/br> 南竹忙請教:“有何難處?” 郭文甘:“怎么說呢,簡而言之,許多收藏都是兩千多年前的東西,頗為貴重,那地方不是閑雜人等能隨便進出的地方。具體的我也不太了解,只知連聞家子弟都不能隨便進出,好像有嚴(yán)格的家規(guī)?!?/br> 南竹試問道:“外人一律不能借閱?” 郭文甘:“那也不一定吧,還得看是什么人。藏書閣嘛,既然能在家里修那東西,聚的不就是文氣,你要真是當(dāng)今狀元來了,文華耀目,那是添光彩的事,別說借閱,肯定是要開門讓你進的。 再者就是聞家也不能免俗,真要是什么朝廷大員想進去看看的話,聞家怕是也不好阻攔。至于其他人,沒聞氏大,肯定就要按聞氏的規(guī)矩來?!?/br> 當(dāng)今狀元?南竹摸著下巴,下意識想到了某人的名聲好像不下于當(dāng)今狀元,也不知行不行。 郭文甘喝多了,有些絮絮叨叨,“說到聞家呀,也不知今年的祭神大典能不能輪到聞家來主祭。” 南竹一愣,“什么祭神大典?” “這個都不知道?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外地人。濘州海運昌隆,許多人都要靠海吃飯、靠海發(fā)財,自然就要祭拜海神,如此風(fēng)俗下,每年大大小小的祭祀不說,整個濘州的商會每三年會集體組織一次大祭。既然是大祭,肯定有宣讀禱文之類的主祭人員。” “原來如此,這主祭輪誰做有什么講究嗎?” “聞家背靠青蓮山,在濘州也許算是第一大家族,不過歷代以來免不了會有些有背景的后起之秀,不說什么搶第一大家族的位置,但未必會怕青蓮山。人家論家業(yè)、論傳承時間也許比不了你聞氏,卻不一定會向聞氏低頭,竟奪之下,主祭的位置聞氏也偶爾會失手旁落?!?/br> “哦,懂了,每三年一次的大祭,能不能當(dāng)主祭事關(guān)相關(guān)家族的顏面,是這樣吧?” “不錯?!惫母暑h首,又舉杯與之碰杯,“傳說早年的時候,為了爭主祭的位置,參與的家族明爭暗斗不說,甚至是大打出手,搞的背后的修行門派都介入了,導(dǎo)致波及面太大,鬧得上下不得安寧。后是官府出面做中間人進行調(diào)和,結(jié)果是只許文斗,不許武斗?!?/br> 悶酒入口,南竹又為之斟酒,好奇道:“何謂文斗?” 郭文甘:“無非就是詩詞賦之類的,各家族有文采的杰出子弟參與比試,邀一些濘州文壇宿老做裁判,哪家贏了哪家就是本屆的主祭。往常來說,聞家的底蘊畢竟擺在這里,差不多三次就有兩次是聞家主祭。不過這回嘛,聞家怕是有點危險。” 南竹忍不住上下多打量了他兩眼,不知這么一個小小刀筆吏何以能洞悉那些大家族的成敗,疑問:“郭兄何以斷定?” 郭文甘嘿嘿道:“所以說你是外地人,老兄有所不知了吧,萬氏是和聞氏別苗頭的家族之一,萬氏家族手中握有一張大牌,去年京城大考的一甲榜眼便是我們濘州人,是萬氏的未來女婿。 聽說那位榜眼即將照例還鄉(xiāng)省親,更重要的是與萬氏的女兒完婚,婚后應(yīng)該就要攜家眷在京定居了。趕上了這個時候,聽說婚期也是萬氏早早算計好了的,十有八九要借那位榜眼的才華一用,好壓聞氏一頭?!?/br> 南竹狐疑:“不是各家族子弟參加比試嗎?還可以找外援的嗎?” 郭文甘反問:“誰敢公然說女婿不是一家人?” “……”南竹無言,好吧,認了,但還是持懷疑態(tài)度,“榜眼就一定能贏嗎?” 郭文甘:“朝廷欽定的一甲榜眼,難道要敗在一群榜下之人的手上不成,讓朝廷的臉面往哪放?有濘州的大員冷眼旁觀盯著,而那些做評判的濘州文壇宿老,但凡愿意露臉參加這種事的,都不是頑固不化之人。 再說了,那位榜眼郎也確實是才華非凡。你聽說過那個會試四科滿分的會元嗎?也就是那位名揚天下的探花郎。” “呃……聽說過。”南竹干笑著,笑的有點言不由衷,心想,豈止是認識,天天氣我呢,就在隔壁豎著耳朵偷聽咱們聊天呢。 郭文甘:“能和那位探花郎一起名列一甲的人,能差哪去?聽說他和那位探花郎關(guān)系不錯,還曾和那位探花郎一起在京城御史臺共事。俗話說物以類聚,差不了的。有這種人挾勢而來,聞氏的贏面不大,只怕聞氏自己都沒了什么底氣。” 南竹表面哦了兩聲,聽到有人把老十五夸成一朵花似的,心里有點膩味。 隔壁豎起耳朵的牧傲鐵盯著庾慶的反應(yīng)。 “榜眼……”庾慶皺著眉頭想了一陣,才嘀咕出了那人的名字,“殷吉真,是濘州人嗎?” 他好像記得殷吉真說過,然而連殷吉真的名字都差點忘了,記不清了何方人氏也很自然。 想起來了又能如何?他默默著搖了搖頭,反正他是肯定不會與之照面的,也沒必要跟人家敘什么舊,本就不是一路人,更不希望對方知道自己在哪。 酒足飯飽,南竹將那刀筆吏送到樓下,還雇了輛馬車送走后,才返回了樓上,鉆進了兩位師弟的房間。 他見面便問:“都聽到了吧?” 兩位師弟點了點頭。 南竹朝庾慶挑了下下巴,“怎樣,你怕是要親自去一趟聞氏家族的那個什么‘文樞閣’才行?!?/br> 庾慶:“人生地不熟的,我親自去有什么用?這種大戶人家的,家里免不了養(yǎng)個把高手看家護院?!?/br> 南竹稀奇道:“我說,聰明的時候挺聰明,笨的時候老轉(zhuǎn)不過彎,你這個樣子算老幾呀,當(dāng)然進不去。沒聽那位說么,狀元肯定能進去,你那個替考的身份應(yīng)該不比狀元差吧?不用也是浪費,不如暫時利用下?!?/br> 庾慶剎那瞪大了雙眼,“廢話,那身份能隨便用,我還用得著你來提醒?噢,我直接找上門說我是阿士衡,那也得人家能信吶。” 南竹:“你不是能寫詩作文什么的嗎?寫出來證明給他們看吶,他們反正喜歡這調(diào)調(diào),你這叫投其所好?!?/br> 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庾慶直翻白眼,不想跟他扯這個,“你忘了秦訣了?還有一個叫白蘭的玄級妖修,好像也一直在找我報仇,阿士衡的身份不能亂用,我們來了這里的事情不能對外公開,懂不懂?” 既然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三人只好就此打住。 守在這里也沒辦法,隨后結(jié)賬走人,順便打聽了下聞氏家族在哪個位置。 不管有沒有進入聞氏藏書閣的機會,都得先打探一下情況,起碼得去聞氏周圍踩下點。 聽說坐船去方便,三人出了店家就從水巷搭了條船,報了地點,剩下的路線交由了船家。 近一個時辰后,再上岸已在聞氏家族附近。 確切地說,已在聞氏家族的側(cè)門外,也是大宗物品進出的那道門。 門外已經(jīng)圍了一群人,似在看什么告示。 師兄弟三人擠過去一看,是招丁告示。 告示說,聞氏要招一百名家丁,試用期三個月,過了試用期便有機會成為聞氏的正式家丁。 許多人不識字,不知告示上寫的是什么,有識字的讀給大家聽。 不少人聽后躍躍欲試,可見聞氏家丁的待遇不錯。 “嚯,大家族就是不一樣,招家丁一招就是上百人,闊氣?!?/br> “有什么稀奇的,三年一次的大祭要開始了,要用不少人手的,每次這個時候,聞家的人手都不夠用,都要臨時招一批,等大祭過去了,哼,真正能留下的沒幾個?!?/br> 第214章 新家丁 圍觀路人的議論,師兄弟三人聽了一陣后大概明白了。 大祭可不是躲在州城里祭的,是要沿河驅(qū)船到海上的,所乘的船也不是一般的船,是要做些排場的,還有海邊的祭祀場地籌備等等,需要花不少的人力物力。 聞氏這邊要抽調(diào)不少人專門籌備這事,不是隨便抽十幾個人手就能夠用的,十幾個人連改造一艘送祭品入海的船只都不夠。 大量人手一抽調(diào),家里日常一下少了太多人手不合適,所以每當(dāng)大祭時,都會招些臨時的人手。 這種招人的情況,不僅僅是聞家,參與的相關(guān)家族都會如此。 總之,想拒絕在這種大祭場合中當(dāng)陪襯,想正兒八經(jīng)拋頭露臉的,還真不是一般家底子能辦到的。 師兄弟三人大致了解了一下情況,就離開了,于河巷邊找了個僻靜地方商議。 南竹第一個開口問兩位師弟,“怎樣,要不要混進去?” 庾慶儼然是吃一塹長一智,又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總之算是有了經(jīng)驗,嘀咕道:“怎么又是招聘,怎么咱們走哪都能撞上招聘,不會跟碧海船行一樣,又挖好了坑等著,又是咱們主動往里跳吧?” 南竹:“這次不可能,人盡皆知的事,錦國還沒出現(xiàn),人家聞氏就有這慣例了,不可能千年前就挖坑等著你,你以為咱們是什么東西?老十五,猶猶豫豫的,這不像是你的風(fēng)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