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 第1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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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通過的快,庾慶再次掏錢的速度也快了。 “整兩千兩銀票一張無誤,兌四百人通過……” “整五千兩銀票一張無誤,兌一千人通過……” 庾慶掏出的銀票面值越來越大,他此時的心情無人能知…… 城中驛館。 “大人醒醒,詹大人,到了時辰,該醒了。” 被交代了定時過來喊起的衙役在一張榻旁催著。 “啊……”詹沐春突然驚叫坐起,喘著粗氣,看清眼前人,才松了口氣,擺手示意其退下。 這一夜過的,做了一晚的噩夢。 他這一天天的太累了,倒下就能合眼,只是這不敢去見的士衡兄,卻在夢里跟他相見了,把他罵了個狗血噴頭,還拉著他去看災民的各種慘況,他在夢里拼命向士衡兄解釋。 兩人在夢里糾纏到他剛剛醒來。 醒了醒神后,忽側(cè)耳傾聽,發(fā)現(xiàn)原來不是夢里的聲音,而是外面真有亂哄哄的動靜。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成? 他趕緊穿上鞋襪,匆匆穿戴后跑了出去一看究竟。 第146章 三個 天還沒亮,驛館過道及屋檐下的燈籠還點著。 四合的院子里聚集一群書生模樣的士子。 他們卯時未到就早早起來了,趕來了這里等詹沐春起來,頗有來點卯的味道,也可以說是把自己當回事了。 平常他們也難得會起這么早。 這些士子都是上宛府的讀書人,因仰慕狀元郎而聚集,也是因狀元郎的召集而聚集。 還是那句話,玄國公殺貪官殺的太狠了,殺的連救災的官員都不夠用了,連詹沐春這種京縣官員都被臨時留用了,缺可用人手的情況可想而知。 剛好這群士子仰慕狀元郎,視之為讀書人的楷模,前來拜會時被新任太守給撞上了。 太守便打了這群人的主意,授意詹沐春召集而用。 災時的城里,要想四平八穩(wěn),要想方方面面理順,也非比尋常,需要協(xié)調(diào)各方力量。 這年頭的讀書人,大多有點家底,大多在本地有些名望,若有這群分布各街道的士子相助,城內(nèi)的管善情況自然會好很多。新上任的太守為了扛過這次的災情,也算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于是詹沐春便打著自己狀元郎的旗號,把這群士子召集在了一起作使喚用,講上一堆大道理,每天給士子們派活干。 匆匆出來的詹沐春看到他們,發(fā)現(xiàn)亂哄哄的動靜并非來自他們的小聲議論,是來自外面。 不等士子們拜見,他搶先問道:“外面亂哄哄的怎么回事?” 一群士子立刻聚了過來,有人道:“詹大人,災民進城了?!?/br> “啊?”詹沐春大吃一驚,立刻分開他們,步履匆匆跑到了驛館大門口。 站在臺階上,往過道左右一看,果然發(fā)現(xiàn)街道兩旁坐了許多衣衫襤褸者,有人在抱著吃的狼吞虎咽,有的靠在墻上睡,有人就直接躺在街邊墻角呼呼大睡,明顯都疲憊不堪了。 而街道上,依然不斷有衣衫襤褸的災民走過,邊吃著東西,邊東張西望,貌似在找合適的歇腳地方。 亂哄哄的動靜就來自于這些災民。 詹沐春臉上的驚訝難消,能讓這些災民安心睡下,能讓這些災民這么平穩(wěn),顯然都有過吃的,肚里有糧才能不慌嘛。 “這是怎么回事?”他忙問左右跟出來的士子。 有士子道:“大人,聽說城外出現(xiàn)了一個大善人,正在城外給災民發(fā)錢呢?!?/br> “是真的,我家住那邊城門附近,我過來時順便往城門口看了眼,確實有人在給災民發(fā)錢。一人五兩,好像從昨晚戌時就開始發(fā)了,一直發(fā)到現(xiàn)在,天都快亮了,還在發(fā)。” “是啊,我們剛才還在說呢,整整發(fā)了一晚,這得發(fā)出去多少錢?!?/br> “之前我聽城門口換班的守衛(wèi)說了一嘴,說是起碼已經(jīng)進來了兩萬多人,說聚集在城墻下的災民都快被清空了?!?/br> “也不知是什么人竟如此大發(fā)慈悲,這至少已經(jīng)砸出了十萬兩銀子吧,真正是大手筆??!” 聽著耳畔士子的議論,詹沐春環(huán)顧街頭有吃有睡已經(jīng)安心穩(wěn)定下來的災民,有點茫然,會是誰在這個時候這樣出手救人?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人的身影。 一身泥濘扛著大包引領(lǐng)災民前行的孤獨身影! 他神情猛然一震,突然直接跳下臺階,撒開了腿就跑,直奔城門方向而去,連洗漱都顧不上了。 “詹大人……” “大人……” 一群士子不知他為何如此失態(tài),也不知他干嘛去了,還沒給大家派活呢,也許是有什么事? 也不知要不要他們幫忙,士子們相視一眼,也紛紛跟去了…… 城外的災民確實差不多被清空了,至少城外基本上是看不見了,放眼看去,只有吊橋前還剩八個。 “五?!?/br> “四?!?/br> “三?!?/br> “二?!?/br> “一。” 端著印泥的伙計口中數(shù)著數(shù),蓋章的伙計在一名災民的手背戳下章后,便停手了。 “一”這個災民走上了吊橋,過去了。 還剩三個,還有三個緊張兮兮的災民眼巴巴看著庾慶,因為庾慶沒了掏錢的動作。 錢莊掌柜和兩個伙計也在盯著庾慶。 守將和其他守衛(wèi)也在盯著庾慶。 都有點奇怪,這么多人都救助過去了,剩下最后三個怎么反而猶豫了。 紅了眼的庾慶環(huán)顧四周,很想吼他們兩聲,你們都盯著我干嘛?老子欠你們的嗎? 嘩!他把大皮包口子徹底敞開了,不夠,又將整個大皮包徹底翻轉(zhuǎn)了過來,將里子倒翻到了外面,用力抖給他們看,在發(fā)出無聲的怒吼,老子沒錢了! 懂了,守將和錢莊幾位面面相覷。 庾慶火大,忽指著錢莊掌柜的鼻子臭罵,“媽的,我給了你這么多錢,你還守著一座錢莊,這三個人的錢你也不肯給嗎?” 掌柜的臉一苦,“老兄,不是我不給,而是錢莊有錢莊的規(guī)矩,一文錢都不能亂動的,哪怕有一文對不上賬都是個麻煩。錢莊也不是誰一個人能開的,是有貴人入股的,未得允許是不能亂支出的。我就一個守柜臺的,也是幫人干活的,真做不了這個主?!?/br> “就十五兩銀子的事,換你一堆屁話,給老子閉嘴!”庾慶破口大罵,轉(zhuǎn)頭又問守將,“就三個人,你放不進去嗎?” 守將一臉苦澀,“兄弟,災時一切從嚴,定下的法令誰都不敢違逆,我若抗令,我也吃不消。放他們進去容易,他們沒錢進了城為口吃的就得偷、就得搶,一旦被抓住是要被活活打死的?!?/br> 一看真沒錢了,那三名災民徹底慌了,噗通都跪下了。 這次都開口了,因為就剩他們?nèi)齻€了。 “大善人,您救救我吧!” “大善人,城外活不了的!” “求求您了!” 他們也不指望別人,就一個勁地朝著庾慶磕頭哀求。 “你媽的……”早已急紅了眼的庾慶滿口臟話不斷,伸手到衣服里面一陣掏,掏出了把散碎銀子,還夾雜有七八枚銅錢,加起來都不到三兩銀子,掌心里亮給了守將和其他人看,“剩下的你們看著辦!” 繼而轉(zhuǎn)身,快速將三兩不到的零錢大致均分給了最后三名災民,并吼了他們一嗓子,“別給老子磕頭,老子受不起,老子就這點錢了,連根毛都不剩的全給了你們!”揮手指向守將和錢莊幾位,“給他們磕去,求他們?nèi)?!?/br> 此并非虛言,他這下真的是連一文錢都沒有了,都快瘋了! 十六萬兩多的銀子都送了人,他還要這幾輛碎銀子做甚,留著傷心看嗎? 不要了,連個銅板都不要了,就算再給他一錠金子,他也能當臭狗屎扔了。 不要了,徹底不要了,心態(tài)崩了! 三名災民聽了他的,當即轉(zhuǎn)向磕頭哀求。 那幾位頓被搞的一臉尷尬。 庾慶一把將那裝銀票的大皮包摔倒了守將腳下,“你看這個能值多少錢,拿去換錢去!你再看看老子身上,你覺得哪樣值錢你盡管拿去,我有半個不舍就是你孫子!”張開了雙臂怒吼,不但是急紅了眼,嗓子都急啞了,任由搜身的樣子。 守將好無奈的樣子,很想告訴他,你跟我發(fā)火有什么用?如今災情一來,物價什么的都飛漲了,下面很多士兵養(yǎng)家糊口最多也就混個溫飽,這還是四大家族不敢讓守軍餓肚子的原因。 明白人都清楚,這趟災情之下,這城里的財富都要往少數(shù)人手里集中,對某些人來說大災就是發(fā)大財?shù)暮脵C會,而許多普通人都要靠高利債才能活下去,災后不知多少人要賣兒賣女賣房產(chǎn)。 同樣是人口買賣,人家的手段可比外面那些做人販子的高明多了,坐在家里等人家主動把妻女送上門,還不用擔什么道德污名。 “掌柜的,你把他們?nèi)齻€帶下去領(lǐng)錢吧,剩下的錢算我頭上!” 守將無奈揮手一聲。 他其實不好在眾目睽睽下做這樣的事,面對如此災情,他連自己士兵都關(guān)照有限,如何好關(guān)照外人? 然而沒辦法,被庾慶逼到了這個份上。 經(jīng)由這一夜,他對上庾慶確實沒了脾氣,服了! “誒!”掌柜的應(yīng)下,當即讓兩名伙計領(lǐng)上三個災民走人。 三位災民除了磕頭感謝一番還能有什么。 “草!”守將忽看向遠方,唉聲嘆氣道:“又來一批!” 庾慶回頭順勢看去,只見朦朧光景下,確實隱隱約約又有一批人來,走得很慢,猜也能猜到是災民,也不知是從哪逃難來的,估計得有個數(shù)百人的樣子。 有大風吹,吹的城墻上的火把火光亂擺,吹的城下篝火烈焰熊熊亂卷,火星四飛。 看到再次出現(xiàn)的災民,庾慶滿眼茫然,又嗅到了自己殺人后制造的血腥味,也感覺到了風吹在自己臉上時點點血跡帶來的凝固抓力。 他真的是陷入了茫然,突然間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渺小,發(fā)現(xiàn)自己就算吻遍血雨,也救不了所有人…… 守將:“不行,我要下令收起吊橋了,否則這些難民瘋起來我只能下令屠殺。兄弟,你也熬了一宿了,先進城歇著吧,我請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