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 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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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慶當即撿起地上辭呈,再次雙手奉上,“大人,下官心意已決……” 裴青城怒斥打斷,“你決什么決?你當這京城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想辭官就辭官?你的出身背景,注定了你一腳踏進京城就卷入了漩渦,注定了你一腳踏入仕途就沒有了退路。 外面到處傳你丟了狀元的事,你以為是哪來的風聲?這是有人在蓄意傳播!我告訴你,就是有人在針對你造勢,就是有人意圖對你不利,這個風口上你還敢節(jié)外生枝,腦子進水了嗎? 我把你留在身邊是為什么?就是怕你行錯踏錯,就是為了把你放在身邊庇護,是為你好!你的辭呈我不準,現(xiàn)在立刻拿著你的辭呈滾出去,該干什么干什么,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庾慶無語,這一個個的,都說是對自己好。 這個也說抱過他,那個也說抱過他。 這個表示在保護他,那個也表示在保護他。 這個好像跟阿節(jié)璋是一伙的,那個也好像是跟阿節(jié)璋一伙的,鬼知道是真是假。 阿節(jié)璋一家子當年是被誰害的? 謀害阿節(jié)璋一家的人為什么要把派出的兇手給滅口? 阿節(jié)璋為什么不敢輕易跟自己人聯(lián)系? 這不明擺著的嘛,連阿節(jié)璋都懷疑是自己人干的。 所以這些個鬼話,他庾慶壓根不信,不管誰說什么,他一個都不信。 他不清楚阿節(jié)璋跟這些人的事,所以不知道該怎么去甄別敵我,但有個道理他還是懂的,那就是壞人不會說自己是壞人,都說自己是好人。 這些都可以暫且不管,最要命的是他現(xiàn)在沒辦法再滯留京城。 十幾天后的錦國大慶,他就算告假把明先生給請來了也沒用,請明先生就必須要找到小師叔,必須要小師叔和明先生配合才行。 姑且不論小師叔答應了明先生殿試是最后一次麻煩人家。 他不可能既跑去找明先生,還跑去找小師叔,兩邊根本不順路,甚至是天南地北的。他肯定是要先去找到小師叔,然后再讓小師叔去找明先生,問題是誰敢保證能順利找到? 時間上不寬裕,十有八九來不及了。 還有后面和鐘府的婚事,怎么辦? 沒辦法留了,既然遲早要走,不如早走! 可眼前,他面對的是御史中丞,也不可能摁著裴青城的脖子逼人家答應。 看人家的態(tài)度,他只能是拿著辭呈先暫且退下了。 待他一走,砰!裴青城一掌拍在了案上,氣的罵了一句,“混賬東西!” 公務他也沒了心思處理,又起身了,重新端了官帽戴上,就此離去,要找人去商議此事。 有些事情他能攔一時,不能攔一世,全天下也沒有逼人做官的道理,做錯了事算誰的責任? 所以他必須去找人商量,必須得想辦法化解“阿士衡”的去意才行…… 回到自己當差的房間,庾慶剛坐下不久,便看到了裴青城從窗外離去的身影,不知想到什么,立刻起身,一路悄悄跟到了御史臺門口。 確定裴青城是乘馬車離開了,他又回到了差房,琢磨了一陣后,他找了六張空白帖子,當場寫了幾張請?zhí)?,又各寫了一份地址夾在請?zhí)麅?nèi),然后離開差房出了御史臺大門,找到了候用在外的車夫和兩名護衛(wèi)。 庾慶把請?zhí)唤o了三人,交代道:“我中午要宴請這六人,你們各去兩處遞帖子,里面附有各處地址,我等你們消息?!?/br> 請?zhí)前l(fā)給詹沐春、許沸和蘇應韜四人的。 護衛(wèi)和車夫自然是各自領(lǐng)命。 庾慶從馬車內(nèi)拿了自己的便裝,返回了御史臺內(nèi)等著…… 半上午過去后,兩名護衛(wèi)和車夫才陸續(xù)回來交差,接到請?zhí)牧私杂谢貜汀?/br> 蘇應韜四人皆欣然表示一定會赴宴。 許沸那邊卻說沒空,連理由都沒有給一個,反正就是不來。 詹沐春也是沒空,送信的護衛(wèi)也說確實沒空,說找到詹沐春時,其人正在準備離京公干。 不過詹沐春回了一封手書,庾慶打開一看,是詹沐春在表示抱歉,表示實在不巧,說是與京相鄰一帶發(fā)了水災,造成大量百姓流離失所,災民很有可能奔京城來。 信中說這不是小事,他要陪同上官緊急奔赴事發(fā)之地現(xiàn)場勘查,確定災民數(shù)量后京城這邊才好做應對的籌備。 說當士衡兄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他可能已經(jīng)隨上官出發(fā)了,再三抱歉,表示返京后會回請。 庾慶看后無話可說,只能作罷,讓護衛(wèi)和車夫在外面等著,說自己要不了多久就出來。 回到差房后,庾慶換了衣裳,穿上了便服。 官府脫了下來折疊了個整整齊齊,官帽端正在上。 他就此端了東西直奔左史的公務房。 第122章 辭呈 錦國御史臺以御史中丞為主,下設左右御史,意為御史中丞的左右副手。 左御史年已老邁,姓齊,年近老退。 聞聽庾慶來見,多少有些意外,但還是讓人去招呼了進來。 庾慶一進左史公務房,俯身便拜,“下官阿士衡拜見左御史大人。” 齊左史端坐案后,捋著花白胡子,端著姿態(tài),沒什么好氣道:“原來是探花郎,今日有緣得見,還真是本官的福氣。” 話里的不滿溢于言表,當然,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庾慶捧著的官服,有點不知是幾個意思。 沒辦法,沒見過庾慶這么不識相的,來御史臺赴職這么久了,竟沒點混仕途的覺悟,居然一次都未來拜會過他。 他倒不是要庾慶給他什么好處,而是感覺庾慶抱上了中丞大人的大腿后有點不把他給放在眼里。 連起碼的尊敬都沒有,還不允許他說兩句怪話不成? 庾慶愣了一下,他又不傻,多少品味出了點味道,當即上前幾步,將官服放在了人家的案上,又掏出了辭呈,雙手奉上,“下官知錯了,特來向左史大人請罪!” 不知什么東西,齊左史接了打開,眼睛不太好,拿遠了點才看清文帖上的內(nèi)容。 不看清還好,一看清是辭呈后,頓時“啊”了聲,忙抬眼,看了看案上官服,竟有些結(jié)巴地問:“請……請罪?” 庾慶拱手道:“下官不通人情世故,實在是不適合走仕途,就此向左史大人請辭,從今往后一別兩寬,左史大人保重!”說罷扭頭便去。 他去意已決,這次聰明了,不再啰嗦,扔下東西就跑人。 下站的幾名官吏當場驚呆了,新科探花才來御史臺沒幾天就辭官,這不是開玩笑吧? 這樂子是不是有點大了? 加之聽了庾慶剛才的話,幾名官吏皆驚疑不定地盯向了齊左史,皆以為是他逼的探花郎辭官了。 除了這個理由,他們實在是想不出還能有什么別的能讓前途大好的探花郎辭官。 懵了半會兒的齊左史旋即也反應了過來,又“啊”了聲,臉色大變,緊急站起時,腰間咔嚓一響,導致再次“啊”了聲,扶住了自己的老腰。 前一聲“啊”是吃驚,后一聲“啊”是動作太大把老腰給閃了。 他也顧不上了老腰的疼痛,揮手朝著庾慶離去的背影疾呼,“探花郎……阿士衡,留步,老夫并非此意,你誤會了老夫!” 庾慶當做沒聽到,大步走人。 那心態(tài)叫做一個心中舒暢,你們玩去吧,老子不奉陪了! 齊左史哪能安坐,揮手朝堂內(nèi)幾人喝道:“還看什么,還不快攔下他!” 幾名官吏連聲應下,趕緊小跑著去追人。 一名隨侍要來扶也要去追的齊左史,卻被齊左史拒絕了。 齊左史揮著手中的辭呈示意,讓隨侍趕緊把庾慶的官服端上,得趕緊送回去擺平這事。 老人家那叫扶著一個老腰去追,一輩子做夢也沒想到能遇上這樣的事。 試問,鬧出個逼得探花郎辭官算怎么回事? 而且這個探花郎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四科會元。 傳出去不說朝廷怎么看,天下人的唾沫星子估計也能淹死他。 自己已經(jīng)快要老退了,馬上退休了,再搞出個這樣的事實在是吃不消。 因而顧不上自己的地位,也顧不上自己的老腰,得去追! 一手揮著辭呈喊著,一手扶著老腰,側(cè)躬著站不直的老腰,追去! 一群人如此大呼小叫之下,很快驚動了整個御史臺。 御史臺內(nèi)很快亂作了一團。 一群文官哪攔得住庾慶,去意已決的庾慶左右揮手連撥,一個個便踉蹌開了。 “士衡兄,你不能想不通?。 ?/br> 聞訊趕來的林成道大驚失色,也追到了御史臺大門外阻攔,也被庾慶一把給撥開了。 捧著他官袍的人攔在他跟前,也被庾慶一把撥開了,他的官帽當即一路滾下了臺階。 “阿士衡,老夫命你站?。 ?/br> 扶著老腰快步追出來的齊左史拼命大喝一聲。 走下臺階的庾慶停步轉(zhuǎn)身,朝眾人拱了拱手,最終對著齊左史鞠躬一下,“諸位無須再勸,是我無心仕途,與左史大人無關(guān),從此山高水長,有緣再會,就此拜別!”說罷轉(zhuǎn)身大步而去。 臺階上的一群人愣愣的,皆面面相覷。 扶著老腰、腰躬著的齊左史亦凝噎無語,花白胡須在風中微微飄動。 庾慶的話算是當眾給了他一個交代,他堂堂四品大員今天為了勸一個九品芝麻官也是真的不容易。 人群中的林成道神色異常復雜,昨天一頓豪闊宴請,沒想到竟換來一場這樣的送別。 他腦子里在晃悠庾慶前前后后搞辭呈的事,鬧了半天,敢情人家是玩真的,這是為什么呀? 都不明白,臺階上的一群人都想不通,明明有大好前程等著,為何要辭官? 對面樹蔭下等候的馬車立刻驅(qū)動過來,兩名護衛(wèi)見御史臺內(nèi)涌出這么多人的情形,不解其意,待庾慶登車時方問,“公子,他們這是怎了?” 哪怕看到了臺階上滾下了一只官帽,做夢也不會想到庾慶是辭官。 走上車轅的庾慶一掀車簾鉆了進去,坐下后抓了自己的佩劍在手,發(fā)現(xiàn)還是這玩意的手感好,哈哈大笑著回了句,“他們愛怎樣就怎樣,和我們無關(guān)了,走,去請?zhí)系牡刂?,咱們請客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