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掃地的蟲兒動作輕了，聽著談話，暗咬了嘴唇。

    鐘粟：“婚事我們會cao辦，不需要你管什么，你不要亂了心思，全力準備應對殿試便可?！?/br>
    文簡慧：“對對對，殿試也是大事?！?/br>
    啰里啰嗦了一陣，好不容易把這兩人應付走了，庾慶忍不住深呼出一口氣。

    一旁掃地的蟲兒恰好過來，忍不住問了一句，“公子，鐘大小姐比那個鐵妙青娘子還好看嗎？”

    庾慶聳肩，“不知道，沒見過?！?/br>
    蟲兒低聲給了句，“要恭喜公子了?！?/br>
    “哼！”庾慶皮笑rou不笑，他還真不知道喜從何來，但愿鐘家到時候不要跟他翻臉才是。

    數(shù)日后，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殿試如約而至。

    一大早，恢宏皇宮外，兩百來名貢士列隊等候，宮門內(nèi)外重兵把守。

    穿戴的整整齊齊、頭發(fā)梳理的紋絲不亂的庾慶很顯眼，他獨自一人領(lǐng)銜，站在所有貢士的前面，吸引了無數(shù)人的注意，哪怕是宮墻上的守衛(wèi)也想看清這個滿分會元長什么樣。

    寬大場地之外，是圍觀的民眾，還有許多落榜的舉子，既然已經(jīng)來了京城，都想看看殿試開場的局面，也算是長個見識。

    民眾中的蘇應韜問道：“站在最前面的那個，應該就是士衡兄了吧？”

    距離有點遠，不讓靠近，看不太清楚。

    潘聞青道：“不用懷疑，肯定就是了，除了他也沒人有資格領(lǐng)銜在前。兩百余名貢士，獨占鰲頭，領(lǐng)銜進入皇宮大內(nèi)，這該是何等的殊榮?。　?/br>
    房文顯：“可惜啊，我們連入列的資格都沒有。”

    幾聲輕嘆，幾聲酸楚。

    鐘粟夫妻兩個還有杜肥和李管家都來了，都在人群中欣喜觀望著，與有榮焉，文簡慧真想告訴周圍的陌生人，那個站在最前面的群龍之首是我女婿。

    文若未本也想來看熱鬧的，但這次父母沒讓，而且越發(fā)管得緊了，怕有人說鐘家女兒沒教養(yǎng)。

    承受了無數(shù)艷羨目光的庾慶，表面淡定，心里卻是倍感緊張，少有的緊張。

    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自己這次進宮搞不好就是在玩命，也不知皇宮里是個什么情況，萬一殿試現(xiàn)場出了什么意外，小師叔失手了，自己該怎么應付？

    可是沒辦法，就像小師叔說的，禍是你一個人闖的，你不冒險誰冒險？

    他想看看四周，奈何之前被調(diào)教過入宮的禮儀，不得東張西望。

    嗡嗡……

    宮門發(fā)出沉悶嗚咽聲打開了，一名身穿宦官衣服的老黃門端著威風走出，身后左右走出兩根甩鞭。

    持鞭人各自朝空“嗚啪”三聲烈響后，老黃門方尖著嗓子大聲唱道：“今科會元阿士衡，領(lǐng)銜入貢士子進宮，殿試就位！”拖著長長的尾音唱畢側(cè)站，拂塵一甩，有請狀。

    鞭聲再響，回蕩四空。

    阿士衡當即拱手，朝著皇宮鞠躬，繼而昂首挺胸邁步向前。

    身后一群跟隨行禮的貢士亦跟隨在他身后成三列進宮。

    同樣混在人群中圍觀的周新元竟忍不住抬手捂住了額頭，不堪入目，他估摸著玲瓏觀的歷代先師做夢也想不到后輩掌門弟子中居然有人會干這事。

    第97章 殿試

    側(cè)身站在宮門前的老太監(jiān)又伸手請狀，之后轉(zhuǎn)身向前，在側(cè)旁走在最前面領(lǐng)路，不時伸手請。

    庾慶不知皇宮大內(nèi)的地形，之前調(diào)教規(guī)矩的人也不可能告訴你皇宮里的地形，此時只管跟著老太監(jiān)走，行進速度的快慢也由那老太監(jiān)帶節(jié)奏。

    領(lǐng)頭在前首見宮城內(nèi)壯觀的庾慶，目光下意識四處看了看，持刀槍的明衛(wèi)倒沒什么，反倒是那些若隱若現(xiàn)或在旁落里盯著這邊的人，令他心中暗凜。

    傳聞皇宮大內(nèi)高手如云，還有不少大箭師坐鎮(zhèn)，庾慶自忖憑自己的修為一旦有變，怕是連丁點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本就是來做虧心事的，他此時有深陷虎xue的緊張感，暗忖千萬別出意外。

    怕就怕計劃不如變化，那才是真要命的。

    老太監(jiān)也沒有帶著一群貢士到處亂跑，更沒有帶著他們深入皇宮大內(nèi)，就直奔正對的高大殿宇。

    橫穿廣場后，一群人小心緊促著從丹墀一側(cè)拾階而上，過玉臺，邁過高高門檻，進入了一座莊嚴肅穆的高大殿堂內(nèi)，全程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殿堂內(nèi)已擺好了一張張桌椅，空間有限，桌子都是那種夠用就行的短桌。

    最前面倒是單獨擺放了一張長案，也是因空間有限，硬是湊到了御座下的臺階前。

    “殿試就位！”領(lǐng)了眾人進殿的老太監(jiān)招呼眾人。

    殿內(nèi)已有監(jiān)考人員在場，為首的四個不是別人，正是會試的四位主考官。

    見眾考生全都手足無措不知該往哪坐的樣子，大學士羅頁文朗聲道：“會試排名在殿試不作數(shù)，諸位排名要在殿試后由陛下再次欽點，殿試不論排名入座，各尋空位坐下便可！”

    于是庾慶也跟眾人一樣，無腦蒼蠅似的亂飛，找了個空檔就要往里鉆，誰知手腕一緊。

    回頭一看，只見剛才領(lǐng)路的老太監(jiān)捉了他手腕笑瞇瞇，“一朝入得君王殿，了卻生前身后名的會元郎，來來來，跟老奴來，您往前面坐。”指了最前面那桌。

    往前坐？做賊心虛的庾慶哪敢，怕坐前面待會兒不好做手腳，當即抗拒道：“謝公公厚愛，我坐這里就好，前面還是找個樣貌英俊的坐著更好看，也更顯朝廷體面。”

    “您這叫什么話，殿試挑好看的，那還考什么？”老太監(jiān)哭笑不得兩句，繼而拉著庾慶的手繼續(xù)往前去，“會元郎，陛下對您文章極為喜愛，待會兒陛下來了可能要與您殿前答對，坐在前面對答方便，讓您坐后面去了，陛下看不清人的話，那就成了我們做奴才的沒眼色了?！?/br>
    “啊！”庾慶真的是大吃一驚，還要與皇帝殿前答對？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發(fā)現(xiàn)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人有點懵的被送到了首席，老太監(jiān)將他摁坐在了單獨最前面的位置，放手前還溫柔撫摸了一下他的手背，“會元郎的詩，老奴也是真心喜歡的很，哪天得空須得向會元郎求詩一首，還望會元郎成全吶?！?/br>
    庾慶被他摸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有一拳轟過去的沖動，再說了，他哪寫得出什么詩來給人家，只能是皮笑rou不笑地敷衍：“好說，再說?！?/br>
    老太監(jiān)這才舍他而去。

    一時間，被特殊對待的庾慶又成了最被人矚目的那個，許多考生對他投去羨慕的眼神，換了任何考生被這樣特殊對待，將來都足以在自己子孫面前吹噓一把。

    羅頁文等四位會試的主考官，也忍不住從庾慶跟前多晃了兩下，順便瞅瞅。

    人雖是從他們手上考出來的，但本人真面目此時還是第一次見到。

    如坐針氈的庾慶深吸了一口氣，不管怎樣，自己所在的位置總算是定下來了。

    他回頭左右看了看身后還在陸續(xù)就坐的考生，扯了扯左手的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鐲子，鐲子是臨時弄來湊數(shù)的，關(guān)鍵是上面懸掛的小鈴鐺。

    迅速抽出了塞在鈴鐺里面的棉花，然后借著抬手晃動的機會硬著頭皮搖響了鈴鐺。

    “叮鈴鈴……”

    聲音不大，但音效不錯，足以讓殿內(nèi)眾人或多或少的聽到。

    不少人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沒錯，鈴聲時停時現(xiàn)，殿內(nèi)確實有鈴聲在響。

    眾人左看右看，最終找到了聲音的來源，不少人面面相覷。

    監(jiān)考的四位主考官，以及幾名太監(jiān)迅速朝庾慶走了過去，看到了庾慶擺放桌上筆墨紙硯時手腕上發(fā)出的鈴響。

    羅大學士當即指著質(zhì)問：“你這是怎么回事？”

    庾慶摘下手腕上的鐲子，趁機用力多搖了一陣鈴響，反問：“大人是說這個嗎？”

    羅大學士：“你說呢？”

    庾慶：“回大人話，這是早上出門時，府中下人送的，說是福至心靈?！庇纸铏C用力搖響一陣，“福至心靈的‘鈴’，讓我戴在身上，我聽著還挺吉祥，就帶上了?！?/br>
    這時，他耳畔傳來了小師叔的熟悉聲音，“好了，不要搖了，你的位置我知道了?！?/br>
    庾慶頓松了口氣。

    圍過來的幾人相視一眼，楚大學士又道：“寓意雖好，但不合時宜，這是殿試場所，你不能打擾其他人作答?！?/br>
    庾慶忙歉意道：“是，學生明白了。”說罷伸手將鈴鐺放在了桌上一角，表示不考完不會再去觸碰出動靜。

    眾人這才散去。

    直勾勾盯著這邊的許沸很無語，一路同行至今，發(fā)現(xiàn)就這位士衡兄的破事多，走哪都是事，連殿試都不消停。

    當然，他自己也很緊張，擔心考的太差惹人生疑，盡管他舅舅說會試過了就沒關(guān)系。

    就坐完畢的考場陷入了肅靜，所有人都在等待，大殿一角的計時銅漏水聲滴答不停。

    幾位主考官不時親自跑到銅漏前去看時辰。

    庾慶側(cè)耳傾聽，隱聽到幾位主考官和在場太監(jiān)的談話，“時辰快到了，陛下怎么還沒來？”

    就在這邊剛派人去宮內(nèi)催促時，三名太監(jiān)急匆匆小跑著來到，為首太監(jiān)手里捧著一卷紙，呈到了幾位主考官跟前，“四位大人，陛下親筆給出的考題來了，時間到了就直接開考吧?！?/br>
    幾位大學士驚疑，“陛下呢？陛下不來嗎？”

    那為首太監(jiān)放低了聲音道：“為了今日殿試能精神些，陛下早上多吃了一副丹藥，剛才突然鼻血流個不止，正在施以救治，不好再在考生面前露面了。為了不耽誤殿試，陛下強撐不適親筆寫下了考題讓送來，并讓轉(zhuǎn)告幾位大人，這里就交給你們了。”

    “這……”四位大學士相視無語，很想說這叫什么事。

    然而事已如此，沒了辦法，只好一同取了考卷觀題。

    聽力優(yōu)于常人的庾慶已將幾人的嘀咕談話偷聽了個明白，不由暗暗慶幸不已，他正緊張的殿前答對沒了，真正是如釋重負，感覺自己撿了半條小命回來！

    皇帝不來，面對一群不能完全做主的人，他心態(tài)上有底氣了不少。

    稍候，一名太監(jiān)當眾展開了皇帝親擬的考題，題上只有四個字：日月星賦。

    李大學士指著考題道：“這便是今日殿試考題，給諸位的答題時間是一個時辰，計時開始！”

    眾考生盯著考題一看便明白了，這又是一篇賦論。

    太監(jiān)正要舉著考題來回多走幾趟，欲要讓所有考生看清考題，庾慶忽然大聲一句，“大人，學生讀書太多，視力疲累模糊，看不太清考題，在場的考生中有不少人與學生一樣，能否請把考題誦讀幾遍讓我等銘記？”

    他這真是硬著頭皮來搞，沒辦法，寫在紙上的內(nèi)容他那位小師叔看不到，他自己大聲朗讀又不合適，只能是隨機應變出此下策。

    在場的許沸又忍不住多看了庾慶兩眼，發(fā)現(xiàn)這位士衡兄果然是事多，他有點懷疑這位士衡兄平常是不是真的讀書多，反正他是從未見過他讀書，其次是這位士衡兄的眼睛炯炯有神，在古?；牡乜吹谋日l都清楚，至少比他視力好，這到了京城就不行了，在京期間得有多用功才能短時間內(nèi)累壞了眼？

    幾位主考大人相視一眼，對此倒是能理解，確實有不少考生讀書過多令視力受損。

    不是什么過分要求，幾位主考大人商議后讓舉著考題的太監(jiān)多做了一件事，舉題從考生身邊過，順帶尖著嗓子大聲道：“日月星賦……日月星賦……日月星賦……”

    眾考生紛紛埋頭執(zhí)筆，將考題記錄在了考紙上。

    庾慶耳邊傳來小師叔的聲音，“考題知道了?！?/br>
    聞聽此言，他才執(zhí)筆記錄考題……

    一座幽靜小庭院，離皇宮并不遠。

    獨自站立在庭院中的周新元緩緩睜開了雙眼，忽側(cè)向挪步慢慢踏下一腳，待他移步走開，腳下已是兩只明顯的深深腳印，是他留下的方向定位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