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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仙 第26節(jié)

    蟲兒唯獨例外,找了個合適的樹枝簡單處理后當(dāng)發(fā)簪,將頭發(fā)盤起別好,他還是更習(xí)慣正常男人的打扮。

    一座山腳,庾慶讓兩人稍等,自己爬到了山頂,登高放眼四處看。

    根據(jù)日落方位,他判斷出了東南西北方向,但僅僅知道這種方向是沒用的,朝著一個方向走固然能走出古?;牡兀豢赡茉诠炮;牡貦M行無忌,太危險了。

    他希望能找到煙霧籠罩的起火點,以縮短冒險的距離。

    記得遭受襲擊的地方已經(jīng)燒起了很大的山火,估計半天時間很難撲滅,何況那個情況下戒備是首要的,一時半會兒也沒人敢分出力量去救火,所以那個地方的上空一定是被大片煙霧籠罩,只要找到那個位置,就能有個歸隊的方向。

    不管出了什么事,阿士衡的事情為重,赴京趕考的事他必須是要完成的。

    然而看不到,四周天際反復(fù)查看,沒看出任何地方有大火燃燒過的氣象。

    完了!庾慶知道麻煩了,地下河內(nèi)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漂了半天,也不知道被急流送到了什么位置,看這情況離原來激戰(zhàn)的地方怕不是一般的遠,就算能找到原來地方,等到他們跑過去,只怕趕考人馬早就遠去了,不可能專門逗留等他們?nèi)齻€。

    離官道五十里肯定是不止了,肯定已經(jīng)進入了妖界地盤。

    不遵五十里之約,擅闖妖界,這才是真正的大麻煩,現(xiàn)在要躲避的可就不是襲擊趕考隊伍的妖孽了,而是整個古?;牡氐难?。

    后悔了,庾慶悔不該貪財,否則焉能淪落至此。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后悔著急也沒用,他朝山下?lián)]手,招呼許沸和蟲兒上山。

    剛才上山的途中,他發(fā)現(xiàn)有一處山洞,可供他們?nèi)萆?,天已?jīng)快黑了,先熬過今晚等天亮再說。

    等三人弄了點干草在山洞內(nèi)做了安身,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洞外漫天繁星。

    庾慶和許沸約好了輪流在洞口放哨,庾慶當(dāng)上半夜,許沸當(dāng)下半夜,蟲兒放哨也是擺設(shè),則免了。

    許沸躺下沒一會兒,便呼嚕震天響。

    蟲兒也在噪音中很快睡著了,也打著細細的呼嚕。

    庾慶坐在洞外靠在一塊石頭上看星星,在琢磨怎樣離開這里,在目前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若能弄到一幅古?;牡氐牡貓D就好了。

    就在他心思翻轉(zhuǎn)之際,忽見天際的一顆“星星”在跳動,不由一愣,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不是星星,應(yīng)該是火堆。

    他慢慢站了起來凝視,也不知點火的是人還是妖,從方位上來看,應(yīng)該是在河對岸的一處山中。

    稍加琢磨,他還是決定過去一探,遂轉(zhuǎn)身鉆進山洞,拍了拍呼呼大睡的許沸。

    許沸沒反應(yīng),庾慶看了火大,這種地方居然能安心沉睡到如此地步,當(dāng)即一把捂住了許沸的口鼻。

    稍候,許沸醒了,瞪大了雙眼掙扎。

    庾慶放了他鼻子通氣,只捂住他嘴,低聲道:“河對岸好像有人,我摸過去看看,你在洞口守著。”

    許沸點了點頭。

    兩人先后出了洞,許沸低聲問了句,“哪里?”

    庾慶指了火光處,許沸仔細一看,擔(dān)憂道:“你小心點?!?/br>
    庾慶嗯了聲,就要邁步離開。

    許沸忽又一把扯住了庾慶的胳膊,“士衡兄,你一定要好好的,只要這次我和蟲兒能安全抵達京城,我愿出四千兩銀子給士衡兄當(dāng)酬勞?!?/br>
    這話他之前上岸時就想說了,但是擔(dān)心說出來有侮辱人的嫌疑,一直沒好意思出口,讀書人嘛。

    現(xiàn)在見庾慶要單獨走人,他很是擔(dān)心庾慶會一去不回。

    將心比心,這種環(huán)境下帶兩個累贅,換誰都覺得麻煩,所以不得不開出“侮辱人”的價碼。

    那二十斤靈米不就價值兩千兩么,為了兩千兩銀子都能拼命了,許沸覺得自己翻倍給出四千兩應(yīng)該能打動對方。

    果然,一聽能得四千兩銀子,庾慶立馬兩眼放光,瞬間感覺不虛此行,此地的危險級別已在他腦中快速下降,不過嘴上卻客氣道:“許兄,咱們之間那是什么關(guān)系,談錢未免有辱斯文……”話鋒又突然一轉(zhuǎn),“再說了,你哪來的四千兩銀子,連行李都扔了,你現(xiàn)在只怕是身無分文吧?”

    許沸一聽就知道有戲,就知道自己的判斷沒錯,還是“錢”對這廝最直接有效,頓時也來了精神,也懶得跟他放屁扯什么斯文了,直言不諱道:“我現(xiàn)在是身無分文,可一旦到了京城則會有錢。我舅舅在京城經(jīng)商,雖是做點小買賣,但四千兩銀子還是能拿出的,憑我現(xiàn)在舉人的身份,找舅舅周轉(zhuǎn)四千兩銀子不是問題,這點士衡兄無需擔(dān)心?!?/br>
    庾慶抬手捋了把自己的馬尾,嘿嘿干笑,“紅口白牙隨口說的話,聽聽就好,哪能當(dāng)真,回頭你不給我,我也奈何不了你。”

    許沸正色道:“我可以寫借據(jù)給你。奈何現(xiàn)在沒有紙筆,只要找到紙筆,我立刻寫下借據(jù)為證。”

    庾慶立馬回頭看向火光處,心里暗暗嘀咕,看來不借個紙筆來還不行了。

    他本沒打算見死不救,不是沒辦法的話,不會輕易放棄兩人,本就是順帶的事,沒想到居然還有錢賺。

    不好意思也得面對現(xiàn)實不是?他知道自己進一趟京完成任務(wù)后就要返回玲瓏觀隱居修行,這一隱又不知是多久,能順帶賺一筆的話就不能客氣。

    心里不客氣,他嘴上還是客氣道:“許兄,你這個樣子讓我為難。唉,我也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我若是不答應(yīng)的話,你只怕要寢食難安。也罷,你把心放在肚里,我姑且先答應(yīng)你就是了,定全力護你周全?!?/br>
    見他還擺出一副被逼無奈的樣子,許沸心里“呸”一聲,卻依然拱手相謝,“謝士衡兄,有勞。”

    庾慶拍了下他肩膀,轉(zhuǎn)身快速下山。

    途中一路潛行到河邊,跳入河中,憑一身修為迅速過了河,上了岸直線朝光亮處摸去。

    約莫潛行了四五里路的樣子,爬上了一座山,悄悄摸到了半山腰的位置,也是火光來源地,趴一棵樹上窺探。

    半山腰也有一個山洞,山洞外有一塊坪地,燒了堆篝火,火上架著一只鍋,兩男一女圍在篝火旁煮東西。

    兩個老男人和一個老婦女未能吸引庾慶的注意,反而是恰好從山洞里走出的一個女人令庾慶的目光難以挪開。

    是一個戴著斗笠的女人,身裹一襲青色披風(fēng),斗笠下的面龐蒙著一條青色紗巾,臉露一半,讓人看不清面容。

    經(jīng)過火堆旁時,火光照亮了斗笠下的半張臉,憑庾慶的目力也看清了那半張臉。

    皮膚很白皙的樣子,眉心一點朱砂顯眼,明眸似水,長長的睫毛彎彎,眼睛很好看。重點是這女人款款而行的舉手投足間,散發(fā)著一股柔雅,身上有一種吸引庾慶目光的氣質(zhì)。

    盡管只看到半張臉,盡管并未看清對方的全部面容,庾慶心里下意識已經(jīng)認定了,這應(yīng)該是一個大美人。

    當(dāng)這女人走到山緣邊靜立,仰頭凝望星空時,篝火就在她的身后。透過光,披風(fēng)下的軀體朦朦朧朧,娉娉婷婷,那份光感下胴體若隱若現(xiàn)的曼妙風(fēng)情,令庾慶年輕的心萌動。

    庾慶在世俗混過的時間并不長,并未正兒八經(jīng)接觸過女人,在這方面還是個雛,對女人的認知基本上都來自小師叔的講述,因為小師叔好像很了解女人。

    人到少年時,便對女人有了憧憬,他有過各種美好幻想,但小師叔說山下的女人似老虎,給他潑了好多桶冷水。

    此時此刻,庾慶感覺自己對女人的憧憬又被眼前女子的風(fēng)姿綽約給重新勾了起來,是對不曾有過的美好的向往。

    女人在山緣邊靜默了一陣,輕輕一聲幽嘆后轉(zhuǎn)了身。

    轉(zhuǎn)身的剎那,庾慶的眼睛被一道幽光晃了一下,目光下意識盯去。

    是那女人腰間懸掛的一枚圓形鐵扣,黑色,銅錢大小,火光照耀時感覺有幽冷光芒在上面游走。

    一看這鐵扣的形式,庾慶立馬明白了這女人是什么人,眼前這些人應(yīng)該都是來自幽角埠的商人。

    鐵牌名叫“幽居牌”,是取得了幽角埠居住資格的人才能得到的東西,一面雕刻有幽崖的圖紋,一面雕刻有幽角埠商鋪的字號,是由掌控幽角埠規(guī)則的幽崖所發(fā),也是用來證明幽角埠商家身份的東西。

    此物難以假冒,也不知幽崖是用了什么手段煉制的,就如庾慶看到的幽光,這“幽居牌”只有在真正主人的身上才會折射那樣的光澤,只要一離開原主人立馬就會變的不反光,頗為神奇。

    第37章 請留步

    知道了這些人的身份,也就明白了這些人為何敢大晚上在古冢荒地點火煮東西。

    敢暴露,不是因為這些人的實力,而是因為這些人的身份,幽角埠商賈只要不在妖界亂來,妖界這邊基本上也不會有人為難他們,畢竟幽角埠各種物品薈萃,也是妖修喜歡去的地方,無緣無故得罪幽角埠的商家不是什么好事。

    斗笠女子走到了一棵大樹下,手扶樹上懸掛的繩子,坐在了一只秋千上蕩了起來,裙袂跟著飄忽又飄忽。

    不知道為什么,庾慶感覺這女人有很重的心事,念及此,心里又忍不住自嘲,瞎想什么呢?

    收了收神,又回到了來時的意圖上,現(xiàn)已確認了這些人的身份,估計不會對自己亂來。

    把風(fēng)險性仔細衡量過后,庾慶解下了身上背負的靈米,悄悄掛在了樹上藏好,繼而一個閃身飛撲向篝火坪地,毅然決然現(xiàn)身。

    做出如此決定也是沒辦法,不弄清所處環(huán)境的話,想靠碰運氣從妖界順利闖出去很難。

    必然是要與人接觸的,至少幽角埠的人比本地妖怪好說話。

    他剛飛身而出,稍微有了些動靜,篝火前的三人,秋千上的女人,皆猛然回頭盯去。

    庾慶輕身落地,第一時間躬身拱手,向眾人行禮。

    姿態(tài)擺的很低,證明自己沒敵意。

    篝火前的三人已經(jīng)迅速站了起來,驚疑不定,首先是庾慶的穿著,只穿了內(nèi)襯,沒穿外套。

    秋千停止了蕩動,斗笠女子偏頭盯著庾慶。

    那個體態(tài)豐腴上了年紀的婦人,眉目間透著一股潑辣感,翻手在雙眼上一抹,雙眼眼瞼上頓顯兩道瑰藍色彩,似抹上了什么顏料。

    庾慶在師門還是得傳過一些江湖經(jīng)驗的,一看對方涂抹的東西便知對方使用了解妖師煉制的“藍色妖姬”。

    此物一旦暴露在空氣中,容易揮發(fā),抹在眼瞼上時,視力透過無形的揮發(fā)物觀察人時,能看出人身上是“人氣”還是“妖氣”。通俗點講,就是使用此物能看出一個人是不是妖怪所化。

    抹出的藍色妖姬,藥效最多能持續(xù)半個時辰,當(dāng)抹出的淡藍色全部消失后,也就意味著藥效沒了。

    婦人看出庾慶是人非妖后,喝了聲,“哪來的不懂禮數(shù)的小子,何故擅闖他人駐地?”

    這句話無疑告訴了其他三人,來者是人。

    庾慶近距離之下看清了他們腰間幽居牌上的字號是“妙青堂”,也就是說這四人來自幽角埠一個叫“妙青堂”的商鋪,當(dāng)即拱手道:“小生詹沐春,乃列州新科解元。此番冒昧前來,實乃迫不得已,若有驚擾之處,還請恕罪?!?/br>
    沒用“阿士衡”的字號,首先是不想讓這幾人對“阿士衡”這個名字有印象,其次是阿士衡鄉(xiāng)試的成績并不靠前,不如詹沐春解元的名號動人。有價值一點的人,遇上這種情況的安全性比較高一點,有價值的人自然容易得到寬待。

    此話一出,四人皆一臉驚愕,從未想過能在這種場合遇上這種身份的人。

    那斗笠女子也離開了秋千,走來圍著庾慶上下打量著轉(zhuǎn)了圈,多少有些好奇道:“列州鄉(xiāng)試的魁首,怎會跑到這里來?”聲音清柔。

    不但人有氣質(zhì),聲音也好聽,庾慶兩眼目光很想看穿對方的蒙臉紗,很想看看對方到底長什么樣,嘆道:“數(shù)日前,列州三百一十八名考生在州府集結(jié)出發(fā),有上千人馬護送,行至古?;牡赝局?,突遇襲擊……”

    他把當(dāng)時遇襲的情況大概講了下,不該講的自然不會講,抹去了自己逃出牢籠后追找靈米的事,只說自己倉惶逃跑時掉進了河里,抱著一根木頭飄到了這里。

    情況經(jīng)過很真實,不像是假的,正因為如此,四人面面相覷。

    那位有些發(fā)福的男人沉吟道:“巨鷹投石空襲……古?;牡貎?nèi)好像有一個妖修名叫高遠,綽號‘鷹王’,可能也參與了這事。”

    庾慶觀察了下幾人的反應(yīng),發(fā)現(xiàn)斗笠女子在幾人中似乎是拍板做主的那個,再次拱手道:“還未請教諸位尊姓大名?!?/br>
    斗笠女子輕言細語道:“我們是誰不重要。小兄弟,你是仕途中人,我們是江湖中人,看你也有一定的修為,懂點江湖事才是,豈不聞道不同不相為謀,何故夜晚跳出相見?”

    “想必諸位也能猜出一二?!扁讘c苦笑,再次拱手懇求,“小生在這古冢地迷了路,恕小生斗膽,不知諸位能不能助小生離開,小生事后必有重謝?!?/br>
    斗笠女子:“我們有我們自己的要務(wù),沒時間為了你的事耽擱。另外,不管你是不是迷了路,都是擅闖妖界,既然已經(jīng)破了五十里之約,妖界之內(nèi)人人皆可名正言順找你麻煩,我們帶著你豈不是自找麻煩?我們不害你,也不聲張,就已經(jīng)是幫了你,其它的就不要想多了,自尋活路去吧?!?/br>
    要務(wù)?庾慶心里嘀咕,幽角埠的商賈跑到古冢荒地來,能有什么要務(wù)?

    人家話說到了這個地步,他也不好勉強,但有一事不得不求,“容小生再斗膽一句。諸位縱橫古冢地,必然備有地圖,若有多余,不知能否賜我一份?若能僥幸逃離古冢地,將來必有厚報!”

    斗笠女子倒也爽快,翻手到了披風(fēng)里面,從后腰抽出了一卷羊皮地圖,隨手扔了過去。

    庾慶一把接了,到手還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一看,發(fā)現(xiàn)果然是古冢地的地圖,當(dāng)即對四人再三鞠躬,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