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老城區(qū)，道路兩邊有許多老舊的筒子樓。因為離地底列車站近，在官方發(fā)布撤離短信后，這片區(qū)域的市民第一批就被轉(zhuǎn)移到了車站，此刻或許已經(jīng)有一半居民抵達(dá)中都市。

    蕭矜予蹲下身子，他看向地上一個用非溶性油性筆畫出的黑色“x”號。

    “根據(jù)目擊證人提供的線索，第一個出現(xiàn)在海都市的海市蜃樓，就是在這，是一個高約三米的彩色兔子金屬雕塑。當(dāng)然，如果在此之前有海市蜃樓先隨機(jī)出現(xiàn)在了污染區(qū)，就不得而知了?！鼻嗄昀潇o地分析現(xiàn)有資料。

    宿九州低頭看他，說道：“那個金屬雕塑后來在20號污染區(qū)找到了，擺放于一家商場前?！?/br>
    蕭矜予看著地面黑色的符號，他思索片刻，問道：“18號污染區(qū)和20號污染區(qū)有多近？”

    “不足五公里?！?/br>
    “看來盲盒的推測很可能是正確的。發(fā)生在18號污染區(qū)的打斗痕跡未必是謹(jǐn)老板和赫本小姐的，極有可能是a02和人搏斗時，造成的痕跡。后來他來到附近的20號污染區(qū)，邏輯鏈捕捉到了這只金屬兔子的本體，于是就出現(xiàn)了它的海市蜃樓。”

    宿九州：“如果是a02，那和他打斗的對象，就未必是六級用戶?！?/br>
    蕭矜予抬頭看他：“為什么？”

    “海市蜃樓這條邏輯鏈的攻擊性太弱了。按照身體素質(zhì)來說，他能碾壓任何一個五級用戶，甚至是盲盒?！鳖D了頓，男人笑道：“林琥珀確實(shí)很矮，也很瘦?！?/br>
    蕭矜予：“……”

    人家才十歲！

    宿九州微微一笑，他只是說了一個事實(shí)。“十歲以及低兩名的排名，注定a02赤手空拳，會比他強(qiáng)。但由于邏輯鏈實(shí)在太不具備攻擊性，那么a02的戰(zhàn)斗對手就不一定是謹(jǐn)老板或者赫本小姐，還有可能是一個五級用戶?！?/br>
    蕭矜予蹲在地上，他仰著頭。

    宿九州說出了那個名字：“a07?！?/br>
    青年微微怔住。

    宿九州：“a07也是一個未知用戶，他是在2035年前覺醒的老用戶。誰也不知道他的邏輯鏈?zhǔn)鞘裁?，但是毫無疑問，他只排在顧清俞之下。顧清俞的‘開心鬼’，是一條攻擊性極其強(qiáng)的邏輯鏈，a10以前……”似乎在思考，很快男人給出答案：“華夏前十中，單論邏輯鏈因果，不論等級，她的攻擊性只在我之下?！?/br>
    蕭矜予明白了他的意思：“004分配排行榜名次時，第一看中的因素是邏輯鏈等級，其次就是邏輯鏈的攻擊性。同樣的邏輯鏈，攻擊性越強(qiáng)，哪怕邏輯因子濃度再高，也會排名略后一點(diǎn)。顧清俞很強(qiáng)，所以她比a07排名高，就不能證明，a07的攻擊性不強(qiáng)?！?/br>
    如果海市蜃樓真是a02，那他之所以排在a02，就單純是因為他的邏輯因子濃度遠(yuǎn)超另外三位六級用戶。

    同是六級用戶，也有強(qiáng)弱之分。

    a02邏輯因子的強(qiáng)度很可能比宿九州還高，但是邏輯鏈實(shí)在太缺乏攻擊性，所以被004排在了宿九州的后面。

    宿九州：“一個攻擊性極強(qiáng)的邏輯鏈，如果再加上一點(diǎn)因果克制，他就有資格成為毫無攻擊性的a02的對手?！?/br>
    蕭矜予：“這也是一個理想情況?！?/br>
    宿九州輕輕頷首：“要求很苛刻，既要a02真的沒有絲毫攻擊性，又要a07的攻擊性非常強(qiáng)悍?！?/br>
    腳底和小腿傳來一陣酥麻的感覺，蕭矜予右手撐著膝蓋，打算起身。

    忽然，一只手伸到眼前，黑發(fā)年輕人倏地愣住，他抬頭望向?qū)Ψ健?/br>
    地毯般厚重的梧桐葉上，俊美無儔的男人笑著勾起唇角，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定定望著自己。

    蕭矜予沉默片刻，為了不顯得那么刻意，他伸手握住對方的。等宿九州拉他起身后，沒等對方開口，蕭矜予迅速而不著痕跡地甩開。

    宿九州眸光微動。

    蕭矜予：“謝謝……宿上校?！?/br>
    一道瑟瑟涼風(fēng)迎面而過。

    檢查完一號虛影附近的線索，蕭矜予繼續(xù)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查看駱笙發(fā)來的二號虛影的信息。走了幾米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日頭西陲，淺金色的光輝自男人的身后照來。

    地上的落葉忽地如鑲了層金邊。

    宿九州雙手插著大衣口袋，他站在原地，沒有挪動一步，從蕭矜予起身后他就一直停在那里，沒有分毫動作。

    蕭矜予嘴唇翕動，他輕聲地問：“怎么了，宿上校？”

    宿九州笑了。他沒有開口，只是一直看著對方。

    蕭矜予：“……”

    喉頭干澀地吞了口唾沫，青年咬了咬牙，又問道：“怎么不走？”

    宿九州唇邊笑意更盛：“從早上起有件事我就挺好奇的?！?/br>
    “……什么？”

    “發(fā)生了什么事，你突然開始有點(diǎn)……防備我了？”

    第217章

    “有嗎？”

    濃密寬厚的梧桐葉密密地遮住天幕，落葉之中，蕭矜予回答得很快。青年的神情非常鎮(zhèn)定，那張清俊白凈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很自然而正常地反問著，眼眸中還帶著一絲疑惑。

    嚯。

    宿九州笑了。

    蕭矜予道：“二號虛影離這有點(diǎn)遠(yuǎn)，四號虛影比較近，就在三公里外。宿上校，我們先去看看四號虛影？”

    宿九州問：“發(fā)生了讓你不想和我說的事？”

    蕭矜予沉默幾秒：“沒有?！?/br>
    宿九州沒有回答，他邁開腿，幾步就走到青年的身前。沒有一個字的交流，他伸出手。

    蕭矜予愣了下，下一秒，身體快于意識，條件反射地他就開啟了第四視角。男人削瘦修長的手指靜靜攤開，懸于半空中。一粒黑色光點(diǎn)從中指指尖輕飄飄地向外飛去，蕭矜予抿了下嘴唇，使用白院子，抓住那粒崩潰的邏輯因子。

    就像過去幾個月來每次的那樣默契，似乎什么都沒變，但是微冷的風(fēng)中，蕭矜予卻覺得又有什么在悄悄地變著。

    是不是太近了？

    他身體向后稍稍挪了幾分。

    宿九州：“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蕭矜予頓住，抬起頭。

    “我一直認(rèn)為，我是一個正直的好人?！蹦腥说椭^，深邃的眼定定看著面前的青年：“如果你產(chǎn)生了什么誤會，可以直接告訴我?！?/br>
    蕭矜予：“……”

    這件事，真的不是很好說。

    黑發(fā)年輕人依舊沉默著，良久，蕭矜予說道：“……走么？”

    宿九州瞇起眼眸。

    整張臉有點(diǎn)莫名的熱，藏在衣袖下的手慢慢握拳，蕭矜予硬著頭皮轉(zhuǎn)身就走。然而他剛走一步，就聽到身后的男人再次聲音低沉，又一字一句地問：“真的沒什么事么？”

    他說得很認(rèn)真，每一個字都字正腔圓，緩慢而沉穩(wěn)地在空氣中回蕩。

    蕭矜予回頭。

    宿九州依舊站在原地。

    a01的臉上已經(jīng)再沒了笑容，他以一種從未有過的真誠，仔仔細(xì)細(xì)地望著幾步之遠(yuǎn)的青年。

    宿九州鄭重地說：“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這竟然是一個問句。

    蕭矜予嘴唇張了張。

    夕陽徹底墜入大地。炫紫的彩霞橫跨著半邊天空，另一側(cè)卻已被夜色侵染。

    涼風(fēng)蕭條，宿九州垂了眸子，他雙手插進(jìn)口袋，黑色的麻繩手串在空中微微晃動，最終被主人放進(jìn)衣袖里藏住。

    宿九州淡淡道：“走吧?！?/br>
    ……

    “徐思清說了件事，是我……想多了，抱歉?！?/br>
    挺拔英俊的黑衣男人低著頭，剛從青年的身旁走過，忽地，他停下腳步。

    沒有回頭，在蕭矜予看不到的地方，宿九州勾起唇角。

    審判之矛大概也從沒想過，自己的主人會將全球最強(qiáng)大的思考能力用于這種地方。僅僅是剎那間，“徐思清”、“一件事”、“想多了”，幾個簡短的關(guān)鍵詞在大腦中飛速穿過。

    邏輯鏈和用戶是互相成就的。

    用戶通過思考，提高邏輯鏈的等級。

    邏輯鏈提高等級，反過來作用于用戶的身體素質(zhì)。不僅是肌rou力量、細(xì)胞代謝……還有更加豐富的腦細(xì)胞、發(fā)達(dá)的神經(jīng)元。

    宿九州轉(zhuǎn)身望向蕭矜予，他眉峰蹙起，問：“他說我是同性戀？”

    好快的思維。

    蕭矜予不禁在心中感慨。他輕輕點(diǎn)頭：“嗯……”

    宿九州笑著說：“海都市發(fā)生了這么嚴(yán)重的邏輯鏈?zhǔn)录?，他還有心思說這個？”

    蕭矜予：“……”

    青年默不作聲地斂起眸子。

    這事是他問的。

    將一切都說開后，好像也沒那么尷尬。宿九州是同性戀又如何，蕭矜予從來不歧視同性戀，甚至他高中時有個同桌就是同性戀。高考結(jié)束后，他還和這位同學(xué)、以及他的男朋友一起聚過餐。

    世界仿佛豁然開朗，蕭矜予松了口氣，他問道：“那我們現(xiàn)在去四號虛影？”

    宿九州是同性戀，并不影響他與這個人正常交往。

    “你現(xiàn)在不防備我了？”

    蕭矜予剛拿出手機(jī)準(zhǔn)備再次查看地圖，聞言，他一愣，茫然地抬起頭：“什么？”

    宿九州眨了眨眼：“剛才還防備我?！?/br>
    蕭矜予：“……”

    “對不起，我沒那個意思。”他并不歧視同性戀。

    意識到自己之前刻意拉遠(yuǎn)雙方的距離，或許讓對方誤以為自己歧視同性戀。蕭矜予整理措辭，打算解釋一下。然而就在他準(zhǔn)備開口時，清瑟的風(fēng)中，卻見黑衣男人微笑著向前稍稍俯身，他看著青年，問了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