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市用戶委員會派人封鎖醫(yī)院。

    醫(yī)院的所有醫(yī)生、護士、患者全部轉(zhuǎn)往最近的醫(yī)院，以醫(yī)院為圓心，方圓一百米也進行人員緊急疏散。疏散的理由是——

    輻射泄漏。

    a型輻射后，世界各地經(jīng)常會爆發(fā)小型輻射泄漏事件。一周前的蕭矜予還不知道，自己從小到大時不時會碰到的避險疏散其實并非輻射泄漏，而是因為該地發(fā)生了邏輯風(fēng)暴、邏輯失控，或者出現(xiàn)了污染物。

    這個理由向來非常能勸動不愿動腿的人們。

    也不會有人對輻射泄漏有好奇心。

    楚文婷的突然死亡，以及暴斃前的詭異舉動，令檢查室里唯一的普通人王警官震撼驚恐，整個人渾渾噩噩，像撞了邪，一直沒回過神。

    用戶委員會的心理專家將王警官帶往休息室，進行心里疏通。

    很快，檢查室里只剩下蕭矜予、宿九州四人。

    蕭矜予沒有立刻上前觀察楚文婷的尸體，他悄悄打量齊思敏的反應(yīng)。

    齊思敏是個很好的學(xué)習(xí)對象。

    這個短發(fā)女人是個二級用戶，嚴(yán)格來說肯定比蕭矜予經(jīng)驗足，但是從她不認(rèn)識宿九州來看，她也并非多么資深。

    ……楚文婷脖子上的裂口和mama的，一模一樣。

    一個不算太高等級的用戶，在見到這種詭異奇怪的事件時，應(yīng)該有什么反應(yīng)？

    ——前提是在此之前，這個低等級用戶并沒有見過擁有類似傷口的活人。

    齊思敏目光復(fù)雜地望著不遠(yuǎn)處女人的尸體，沒有言語。

    看來并不會有特殊反應(yīng)，低等級用戶也確實對此不該有太多經(jīng)驗。不過蕭矜予很快意識到自己考慮錯了，他選錯了參考對象。他和齊思敏在本質(zhì)上有個不同。

    蕭矜予突然開口：“這個傷口和rou王的，一模一樣?！?/br>
    眾人齊齊轉(zhuǎn)首看他。

    蕭矜予神色不變，他抬起頭：“我去過海都市幫忙查rou王的案子，王隊長還給了我一萬華夏幣的傭金。”

    王饕點點頭。

    檢查室里的四個人都知道rou王的案子，但是去過現(xiàn)場、親眼見過rou王尸體的，只有蕭矜予。連宿九州都只是去了咖啡店，沒去現(xiàn)場檢查rou王的尸體。

    這就是他和齊思敏的不同。

    明晃晃的燈光下，蕭矜予走到女人的尸體前：“rou王脖子上的斷口，是他的妻子花了很大力氣才掰開的。剛才楚文婷自己抬腦袋的動作不像力氣很大的樣子，宿……”頓了頓，他接著道：“宿上校又很快就把楚文婷的腦袋按回了她的脖子，所以我并沒有看清。但乍一看，這和我記憶里rou王脖子上的斷裂口是一模一樣的?！?/br>
    蕭矜予：“她已經(jīng)確定死了，也不是污染者。”

    說完這句，蕭矜予特意停頓半秒。

    沒有人反駁他。

    是的，沒有人會覺得楚文婷是污染者。

    從一開始，無論是齊思敏、李小同，還是004、趙狠，都說過不止一遍。

    污染者必殺。

    因為污染者被污染后他們便是死了，喪失了所有的生存目的，他們接下來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只有一個使命——

    殺人。

    因為污染者殺人，所以污染者必殺。

    不想著殺人的，不是污染者。

    “她確實不是污染者?！?/br>
    思緒倏然被打斷，蕭矜予看向出聲的人。

    宿九州走到他的身旁，看著鐵床上再無呼吸的女人。他看向蕭矜予：“你剛才說她身上沒有邏輯因子?！?/br>
    蕭矜予愣了愣，點頭：“對。”他正要解釋還有一個地方是自己沒能看到的，只見宿九州直接抬手，伸向楚文婷的脖子：“那這里呢?！?/br>
    蕭矜予怔住。

    宿九州：“看一看?！?/br>
    “嘩啦——”

    六級用戶輕而易舉地掰開女人的脖子。蕭矜予抿起嘴唇。右手在眼皮上輕輕滑動，他的視線迅速垂下，在女人平整的脖子裂口上掃過。

    當(dāng)看見那兩粒閃爍在血rou間的黑色光點后，蕭矜予心中波瀾大起，表面卻沒有一絲變化。

    他望向宿九州：“有邏輯因子！”

    宿九州瞇起眸子。

    居然真有邏輯因子！

    從今天早晨踏進楚文婷家中的那刻起，蕭矜予就在尋找邏輯因子。他仔細(xì)檢查了楚文婷家中的每一個角落，也觀察過這個女人數(shù)次，始終沒有找到邏輯因子，因此一直無法確定這個女人的“奇怪”是否和邏輯鏈有關(guān)。

    當(dāng)發(fā)現(xiàn)楚文婷的脖子有問題后，蕭矜予也有猜想過，她的身上如果一定有邏輯因子，會不會和mama一樣，嵌在脖子斷口的血rou中。

    但是他不敢肯定。

    因為rou王脖子的裂口中沒有邏輯因子。

    而且他也不知道楚文婷的異常和mama、rou王是否一致。

    直到現(xiàn)在，他終于確定了。

    蕭矜予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閃過千萬種思緒。數(shù)秒后，蕭矜予抬起眼眸：“宿上校，我有事想私底下和你說?！?/br>
    這話一落地，王饕和齊思敏都有些詫異。

    宿九州挑眉。

    兩人很快來到走廊盡頭。

    “宿上校?！?/br>
    空曠的走廊，青年平緩淡漠的聲音輕輕回蕩。

    只聽王饕喊了一聲，居然就跟著學(xué)上了。宿九州笑了：“你私底下要說的事？”

    蕭矜予面不改色，沒回答，反而問道：“你還記得我曾經(jīng)說過的，邏輯因子的顏色么？”

    “彩色。”

    回答得很快。蕭矜予抬起頭，注視眼前的男人：“對，是彩色。但是宿上校，剛才我在楚文婷脖子里看到的兩粒邏輯因子……都是黑色。”

    聞言，宿九州抬目光微動。他抬眸掃了掃面前的青年，笑了。

    “這就是你私底下要說的事？”

    “……嗯。”

    宿九州：“真謹(jǐn)慎啊，自己的邏輯鏈信息一點都不打算泄露給別人，所以要背著王饕？”

    蕭矜予神色淡定，不予反對。

    宿九州：“蕭矜予，你一定沒填長腦app的用戶資料吧?！?/br>
    蕭矜予一愣，看他。

    宿九州搖搖頭，感嘆：“真壞啊?！?/br>
    蕭矜予：“……”

    說得你好像填了一樣，你不也一個字沒填！

    004說你連名字都是用戶委員會的人給你補上去的！

    宿九州笑著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走向檢查室。

    他的身后，蕭矜予的表情卻漸漸沉了下來。他漠然地望著男人走遠(yuǎn)的背影，過了會兒，才跟上去。

    選擇私下單獨告訴宿九州污染因子的黑色，是為了讓對方以為，自己只是單純地謹(jǐn)慎，不愿向任何人暴露邏輯鏈的一點信息。自己的秘密只有邏輯鏈。

    沒人會去想，藏在秘密之下的，還有一個秘密。

    雖然黑色的污染因子也并不會暴露mama的存在，但蕭矜予必須做到萬無一失。任何一個可能暴露的機會，他都必須在起點扼殺。

    兩人回到檢查室。

    宿九州和蕭矜予都沒提起走廊里的談話，王饕和齊思敏也不是蠢的，并沒多問。

    宿九州：“等法醫(yī)檢查死因后，將她的尸體送到邏輯研究所，先保存著?！?/br>
    “好。”王饕：“另外，宿上校，我已經(jīng)安排人去查全華夏有哪些用戶的邏輯鏈，或者污染物，和人的脖子有關(guān)?！?/br>
    “失控的邏輯鏈也查一下。”

    “??？”王饕驚訝地看著宿九州：“宿上校，她沒被污染。”污染者必殺人，楚文婷死后就是具尸體，且除了詭異的脖子，全身上下沒有其他特殊的地方，不可能是污染者。

    宿九州沒回答這個問題：“都去查一下。”

    王饕不明所以道：“好！”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王饕讓齊思敏先離開現(xiàn)場，不用再插手這件事。對一個二級用戶來說，齊思敏已經(jīng)完成了她的任務(wù)。接下來的事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同時，他按著宿九州的指示，聯(lián)系海都市清除小隊。

    海都市清除小隊的副隊長徐啟聽說了楚文婷的事件，情緒激動，當(dāng)即表示自己第二天就會趕來中都市，并帶上rou王案件的所有文件。

    等王饕處理完所有事后，他抬頭一看。

    咦，宿上校不見了？

    那個能看見邏輯因子的新用戶好像也不見了。

    醫(yī)院的走廊里，宿九州在前面走著，蕭矜予隔了半個身子的距離，在后面跟著。

    “你見過污染者么?！?/br>
    “……沒有。”

    蕭矜予真沒見過污染者。

    他剛覺醒不到十天，從沒去過污染區(qū)，也沒接過太難的任務(wù)。

    倒是見過污染物，還不止一個。

    宿九州回過頭，發(fā)現(xiàn)身后的青年始終和自己隔了半米距離，清冷秀氣的臉上寫滿戒備后。他微微一愣，漆黑的雙眸鎖在青年身上：“蕭矜予，你怎么就知道黑色的邏輯因子和污染者有關(guān)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