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兩米的身高、壯如成人腰身的手臂，他砰砰砰地踩在醫(yī)院走廊的瓷磚上，一個人就占據(jù)了近一半的走廊面積。

    這樣強悍的人卻穿著一身西裝，實在迥異，似乎時刻要將西裝撐爆。

    齊思敏：“好久不見啊王隊長?！?/br>
    王饕走到蕭矜予二人面前，停下腳步。他先是迅速地掃了眼蕭矜予，接著轉(zhuǎn)首望向齊思敏。沒有寒暄，他開門見山：“你說的那個人在哪兒？”

    齊思敏伸手指了指：“就在二號檢查室，那個黑衣服男人站的地方。”

    黑衣服男人？

    蕭矜予順著齊思敏手指的方向看去，視線在觸及那個男人時猛地滯住。

    幾秒后，三人來到二號檢查室門口。

    王饕點點頭：“宿上校。”

    宿九州站在玻璃窗前，看著屋里垂頭不語的楚文婷，若有所思。聽到王饕的聲音，他轉(zhuǎn)過頭，目光在蕭矜予身上頓住。漆黑的雙眸落在青年身上，宿九州勾起唇角：“她身上有邏輯因子么?！?/br>
    蕭矜予：“……”

    “沒有?！?/br>
    宿九州：“這樣啊?！彼α耍骸罢媲桑瑀ou王身上也沒有?！?/br>
    蕭矜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嗯?！?/br>
    齊思敏并沒有對“宿上校”這個名字做出反應(yīng)，她似乎并不認識宿九州。

    宿九州散漫地問：“那你們?yōu)槭裁凑J為，一個能正常說話、正常呼吸，無論從哪根頭發(fā)絲看都沒有異常的女人……和rou王一樣，脖子斷了？”

    蕭矜予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說了出來。

    “推理得真好。”宿九州開玩笑地說：“蕭矜予，你覺醒后一天從一級升到二級，我也不奇怪。”

    蕭矜予：“……”

    這是嘲諷？

    諷刺他沒有一天升級。

    蕭矜予并沒有生氣，他冷靜地望著這位臉上寫滿陰陽怪氣的六級用戶。

    然而一旁的王隊長卻震驚不已。

    他可從沒見過宿上?？溥^人，還這么認真。

    似乎發(fā)現(xiàn)自己被青年誤會了，宿九州笑了笑，卻沒有解釋的意思，他隨意地留了句“你為什么沒一天升級，你應(yīng)該好好反思一下了”，便不在這個話題上多牽扯下去。

    王饕想了想，道：“按照你們的說法，我也和海都市清除小隊那邊確認過了，rou王脖子上的斷口，駱笙可以掰開。兩個四級用戶合力，也可以掰開。我沒駱笙強，我一個人可能不能掰動，但是宿上校在就沒問題了。不過齊思敏，現(xiàn)在你們要考慮的是一個最實在的問題……

    “rou王脖子上的斷口，醫(yī)療器械確實沒掃描出來，rou眼也發(fā)現(xiàn)不了。要不是他死了，脖子上出現(xiàn)淤青，法醫(yī)都未必能發(fā)現(xiàn)。只有五級用戶竭力才能掰開。

    “而這個女孩子……”

    王饕望了望楚文婷。

    “證明她脖子上有斷口的唯一方式，就是掰開她的脖子。可宿上?；蛘呶谊_后，你們確定她還能像現(xiàn)在一樣若無其事地生活，甚至……

    “她活得了嗎？”

    空曠安靜的走廊上，王饕的提問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

    十分鐘后。

    檢查室的門啪嗒打開。

    楚文婷和王警官齊齊看向進門的四個人。

    突然又多了兩個人？

    兩人不免疑惑。

    齊思敏走上前，笑道：“目前檢查下來，確實沒什么問題。我們已經(jīng)聯(lián)系首都那邊的專家，過兩天會來看看。不過這段時間，可能希望楚小姐跟我們走一趟，防止出現(xiàn)什么變化。”

    這是四人最后的決定。

    王饕提議，向首都邏輯研究所求援。

    全華夏各地的邏輯研究所都是專門建立，用來研究邏輯鏈、污染物的組織。其中首都邏輯研究所科研實力最強。

    這個提議得到了宿九州的同意。

    王警官松了口氣，他拍拍楚文婷的肩膀：“你看，肯定沒事的。放心好了，聽專家的。”

    然而，楚文婷沒有回復(fù)。

    這個精神高度緊繃、哭得泣不成聲的女人，此刻默默地垂著頭，一言不發(fā)。厚重的劉海擋住了她的神情，齊思敏不由問：“怎么了，楚小姐，有什么問題么？”

    楚文婷抬起頭，眼眶擠滿血絲：“專家，你剛才說我的檢查沒問題，但又請首都的專家來會診，還要把我?guī)ё呖垂堋銈兠髅鞑恢牢业降咨鷽]生病，卻要先把我看管起來。你們已經(jīng)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情況了，對嗎！”

    齊思敏愣住。

    蕭矜予也沒想到這個脆弱痛苦的女人思維居然會這么縝密。將她看管起來，是以防真是邏輯鏈作祟，擔(dān)心這個女人在外面隨意走動，會造成更不好的結(jié)果。

    她居然憑借這么少的信息，發(fā)現(xiàn)了問題。

    蕭矜予迅速補救：“是，我們猜測你生病了?！?/br>
    楚文婷看向他。

    蕭矜予神色不變：“我一直覺得你生病，從一開始，還在你家的時候，我就主張你生病了，你還記得么？但是我們并不知道，你具體是什么病?！?/br>
    楚文婷死死盯著他，一言不發(fā)。

    過了五秒，這個女人猛然站起。

    “是，說我奇怪，半個月！整整半個月，我走到哪兒被人指指點點到哪兒。學(xué)校的同事都懷疑我虐待繼女。還有人說我可能得了什么神經(jīng)?。〉浆F(xiàn)在，我連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的權(quán)利都沒有了嗎？”

    蕭矜予微怔，他有些啞然。

    宿九州輕挑一眉，他忽然低首，在蕭矜予的耳邊快速道：“看看她身上有沒有邏輯因子?！?/br>
    蕭矜予一驚，立即打開第四視角，看向楚文婷。

    ……還是沒有！

    眼淚大滴大滴地從眼眶中涌出，楚文婷望著竊竊私語的專家，哭著笑道：“王警官說的我也懂，是，我可能是生病了，哪有人被推的時候不想辦法穩(wěn)住身體，只想著捧住腦袋的。剛才去衛(wèi)生間的時候我自己偷偷試了，五次，有三次我下意識地摔倒時先捧頭，而不是先扶穩(wěn)。

    “我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個問題。但我那兩次沒捧頭的時候，我的頭也沒掉下來啊！

    “可欣說我奇怪，就是說這個奇怪嗎？”

    蕭矜予的眼睛緊緊盯著這個女人身上。

    無論是彩色的邏輯因子還是黑色的污染因子，這個女人的身上什么都沒有。

    “那如果我不捧頭了，我不怕它掉下來。我甚至自己把自己的頭摘下來會怎么樣呢？”

    這話一落地，眾人都愣住。

    連宿九州都訝然地望著楚文婷。

    下一秒，卻見楚文婷一邊哭，一邊兩手按在脖子下方，像抬箱子似的，抬起自己的頭。

    她是真的被逼急了。

    這種被人冤枉、無法反駁，哪怕錄視頻都無力向所有人訴說自己清白的感覺，將這個才二十四歲的女人逼得瘋狂。

    沒人覺得楚文婷的行為會造成什么嚴重的后果。剛才她在情緒激烈地說話時，腦袋也晃動了好幾下，并沒有異常。

    怎么會有人認為，有人類能輕柔地抬起自己的腦袋呢？

    連六級用戶都不會做這種無意義的猜想。

    然后。

    “我到底生了什么病……唦唦……”

    宿九州神色一冷。一道身影閃過，眾人還沒看清，他便來到了這個滿臉是淚的女人面前。

    楚文婷抬起頭顱的手也停住了。

    她緩緩低下頭。

    ——她看見了自己的脖子。

    那里空空蕩蕩的，紅白相間的血管、聲帶、氣管在空氣中輕輕晃蕩，一層薄薄的皮連接一側(cè)，將她的頭和肩膀勉強的連在一起。

    “唦唦……”

    宿九州一把按住她的頭頂，將她的頭按了回去。

    楚文婷的手從脖子上挪開。

    脖子上的斷口已經(jīng)消失不見，沒有一滴血，也沒有一絲血腥味。潔白刺眼的醫(yī)院燈光下，她仿佛沒有摘過自己的腦袋似的，靜悄悄地站著。

    檢查室里，所有人也靜靜地望著她。

    幾秒后。

    年輕的女人顫抖著嗓子，頭顱回去后，她看著面前的這些人，再次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原來，我真的奇怪啊。”

    下一刻。

    她失去了呼吸。

    第27章

    楚文婷死了。

    明晃晃的燈光下，這個年輕憔悴的女人說完最后一句話，身體直直向后倒去。

    接著，她就再沒了呼吸。

    醫(yī)生護士在第一時間進檢查室，展開搶救。誰也想不到，上一秒還在說話的女性，此刻臉色青白地躺在床上，仿若在搶救一具早已冰涼的尸體，任何搶救措施在她身上都沒有一絲作用。

    十分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