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第34節(jié)
李穗苗嚇了一跳,緊張問:“學長,你沒事吧?” “沒事,”葉揚書垂著眼睛,他強撐著站直身體,輕聲說,“就是有點頭暈?!?/br> 這樣說著,他臉色一點兒也不好,嘴唇?jīng)]什么血色,如秋天里蒙了秋霜的蒼竹,挺拔依舊,只是多了幾分可憐蒼白。 祁復(fù)禮站在李穗苗身后,瞇著眼睛看他。 李穗苗擔憂地說:“你一定是太累了。啊,就你一個人守著阿姨嗎?這樣不行,你也應(yīng)該休息休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br> “老毛病了,”葉揚書溫柔的笑,一雙恪守距離的眼睛,此時蘊了溫度,“沒事,我一個人能行。你去和復(fù)禮一起玩吧,不要在意我。” 第39章 二選一 二選一。 選誰? 這不是李穗苗第一次遇到“二選一”的問題,讀書時期,選文還是選理?暑假里是選輔導(dǎo)班還是選擇自學?各科老師作業(yè)留得過多時,優(yōu)先選擇做數(shù)學還是物理?高考時時間不夠用,是選擇死磕最后一道選修題,還是仔細檢查前面已經(jīng)做過的基礎(chǔ)題? 年齡不意味著成長,成長是一道又一道選擇題堆出來的路。 這不是乙女游戲的選擇題,沒有回檔的機會。 李穗苗扭臉看祁復(fù)禮。 祁復(fù)禮善解人意:“沒關(guān)系,什么時候都可以?!?/br> 李穗苗松了口氣,感激不已:“謝謝你?!?/br> 祁復(fù)禮抬手腕,看了下時間:“時間還早,你這么瘦一個,不一定能扶得動老葉——還是我來吧?!?/br> 李穗苗驚了一下。 在她成年后說出“你這么瘦一個”,祁復(fù)禮還是第一個。 他的表情挺認真,并不像是在說謊。他似乎真心實意地認為李穗苗“瘦弱”。 葉揚書笑:“說些什么,我又不是走不動路,真不用。” 李穗苗贊同祁復(fù)禮的說法。 這個時間點,部分醫(yī)生已經(jīng)下班回家。鄭歌春還在,她今天值班,要等到八點鐘才會回家。如今剛吃過飯不久,她也并不介意為女兒的同學簡單看一看。問了幾個問題,又拿手電筒照了照眼睛,看了看舌頭。 “沒什么大問題,”鄭歌春低頭,刷刷刷地寫,“注意休息和飲食規(guī)律,你現(xiàn)在主要是睡眠不足,精力跟不上?!?/br> 祁復(fù)禮很有禮貌地問:“請問嚴重嗎?” 鄭歌春抬頭看他一眼,頓一頓,低頭繼續(xù)寫:“不嚴重,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br> 她在寫給另外一個住院病人的住院事項,眼看他們要走,又叫住李穗苗,說是自己脖子疼,要女兒過來按按。 祁復(fù)禮和葉揚書一前一后走了,關(guān)上門,鄭歌春才抓住李穗苗的手,低聲問她,怎么和他們一塊兒過來了? 李穗苗如實回答。 偶遇,順便看一看。 “順便看看葉揚書那孩子也行,”鄭歌春說,“畢竟幫過你?!?/br> 李穗苗站著,輕柔地給mama捏著斜方肌的位置:“祁學長不行嗎?” 鄭歌春閉了閉眼睛:“他看起來很招女生喜歡,也很會騙小女生?!?/br> 李穗苗:“???” 鄭歌春握住李穗苗的手,拉住她手腕,嘆了口氣:“其實你也到年齡了,那天我和你爸爸說話,你應(yīng)該都聽到了?!?/br> 李穗苗低頭,看到mama發(fā)間若隱若現(xiàn)的銀絲。 “mama不是很迂腐的人,你要是真談戀愛,mama也很開心,也會祝福你,”鄭歌春慢慢地說,“但是,苗苗呀,我們得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br> 李穗苗順從地坐在mama面前的椅子上。 “mama,”李穗苗問,“你現(xiàn)在想要什么?” ——之前會想要她考上好的大學,現(xiàn)在呢?希望她找到合適的工作?讓mama在一些重男輕女的親戚面前揚眉吐氣?還是? 鄭歌春笑了,眼角細紋堆起來,摸了摸女兒的臉頰:“mama只想你開開心心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鄭歌春說,“我只想我的女兒幸福?!?/br> …… 幸福是否能與“想要的東西”掛鉤? 幸福這個詞語過于抽象,沒有具體的定義。大眾認知上的“幸福”,即到達某狀態(tài)后的滿足。 前提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李穗苗現(xiàn)在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清楚自己在開啟一場并不輸于少女暗戀的大冒險。 她并不祈求任何庇佑,她信任自己的頭腦。 在十一假期結(jié)束的前兩天,李穗苗終于從祁復(fù)禮那邊得到確切的回答。 葉揚書會一塊兒回去。 祁復(fù)禮也是。 這次是祁復(fù)禮開車。 祁邵陵在北京那邊有新的房產(chǎn),為的是方便祁mama去北京參加各種活動居住。祁復(fù)禮開的也是自家的車,不過不是上次那輛,又換一個,還是寶馬,白色的。 他和葉揚書倆人輪流開車。 李穗苗走的時候是個中午,李天自要去隔壁市查檔案,沒時間送她。走之前和女兒反復(fù)確認過,李穗苗回答一模一樣,都說是同學組織的返鄉(xiāng)包車。 鄭歌春也以為是這樣。 李穗苗仍舊拖著自己那個26寸的大行李箱,祁復(fù)禮接上她,又去捎葉揚書。 據(jù)祁復(fù)禮說,葉揚書這幾天狀態(tài)不怎么好,他mama現(xiàn)在在醫(yī)院中是重點觀察人員。如果再表現(xiàn)出更嚴重的抑郁傾向,可能平時就離不開人了。 李穗苗抱著書包,吃驚:“是為什么抑郁呢?” 祁復(fù)禮嘆氣:“不清楚?!?/br> 過了一陣,他目視前方,說:“聽了點猜測,說是警察經(jīng)常來找老葉和她,她自己容易多想——可能一時想不開。” 李穗苗垂著眼睛。 后視鏡中的她也是這樣,眼皮下垂,遮蓋眼神和視線,唯獨露出一無所知的唇,一開一開,說著并不了解內(nèi)情者的語言。 “怎么會呢?”李穗苗說,“平時被警察問話,害怕很正常,怎么會想不開呢?” “所以這猜測一定是假的,”祁復(fù)禮說,“阿姨和老葉都很本分?!?/br> “對了,”祁復(fù)禮借著后視鏡看她,桃花眼彎彎,“等會兒我想讓老葉開車,我能不能坐你旁邊休息會?我有點累了?!?/br> 李穗苗說:“可以呀,這是你的車,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br> 話音剛落,遠遠地看見葉揚書站在路邊。他是很守時、嚴謹?shù)娜耍瑢幙勺约涸绲揭粫?,夜絕不能讓人多等。 葉揚書帶了一個行李箱一個書包,祁復(fù)禮打開車門下車,和他一塊兒研究怎么把東西更合理地擺放在后備箱中,研究中,葉揚書叫李穗苗的名字,讓她下車,看看行李箱可不可以壓在下面。 恰在此刻,祁復(fù)禮手機響,他微微皺眉,走開幾步,去接電話。 李穗苗站在葉揚書旁邊,一同俯身看后備箱,她個子稍矮一些,平視轉(zhuǎn)臉,只能看到葉揚書的喉結(jié)。 他體脂率低。 喉結(jié)也很明顯,頗大的一個。 盡管葉揚書膚色稍稍深一些,但卻很干凈細膩,令這襯衫衣領(lǐng)下的脖頸和喉結(jié)也如油畫中的希臘神般動人。 現(xiàn)在,這喉結(jié)上掛了一滴汗。 今日太陽毒辣,他應(yīng)當已經(jīng)等了很久。 “李穗苗,”葉揚書沒有看她,只垂眼,低聲問,“你是不是需要我?” 李穗苗聽清了,但沒有立刻洞察他的意圖:“什么?” “我說,”他仍垂著眼,“你是不是需要借助我,來追求復(fù)禮?” 第40章 利用·分享 小麥穗。 我知你打算做什么。 但沒關(guān)系。 我可以對此視而不見。 朋友是為了達到目的而不在乎過程的人。在察覺到不能完整地獨享勝利果實的時刻,他甚至會考慮分享—— 喔,我不是。 我能感覺到你對我的笑容不再毫無芥蒂,也能察覺到你打算利用我。 這個認知令我感覺到痛苦,因為我似乎沒有為你提起過,之前的我如何對待想要利用我的父親。 他有著極大的天真,天真到以為自己能夠功成名退。 對了,他也是不愿和人分享勝利成果的性格。 這點惡劣的獨占欲,他和我一樣。 在他還沒有因為醉酒而失去第一份體面工作的時刻,他提出一個絕妙的點子,那個點子令他當時所在的團隊銷售業(yè)績大幅度增長。彼時他的搭檔,也就是后來的科長,十分欣賞他,并主動將這個方法分享給其他的團隊成員。 這種分享令我的父親大為不滿。 聽說后來那個科長因為誤飲了高濃度的工業(yè)酒精而雙目失明。 喔,說這些,并不是要表示我的父親害了那個科長。畢竟當時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顯示是個意外,對方誤喝工業(yè)酒精的那天晚上,我父親沒有去參加那場聚餐,而是因為發(fā)燒在醫(yī)院中掛水。 我只是想告訴你,在得知對方失明后,我父親放下電話聽筒,哈哈大笑,難得地提出,給我和mama各買兩件好看的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