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春腰 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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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她站在不遠(yuǎn)處,他眼神一震,震驚之下,竟不知說什么,“阿眉……” 禾谷退到了門外。 付容愿看著她,喃喃道:“阿眉,是你嗎?” 秦如眉嗯了一聲,見他勉強(qiáng)坐起,飛快過去攙扶他,“別起來,你還病著,躺下吧?!?/br> 她的手才隔著衣裳觸上他,已被他握住。 “阿眉……真的是你?!?/br> 秦如眉沉默著,須臾,對上他的視線。 付容愿回過神,看著她清明的眼,心中有什么呼之欲出,怔然道:“阿眉,你恢復(fù)記憶了?” 秦如眉頷首,“不要和你大哥說?!?/br> 付容愿一愣,自嘲一笑道:“原來有一天,還會有我知道、他卻不知道的事情?!甭犓@樣說,知道她恢復(fù)記憶還瞞著付玉宵,他竟有些慶幸。 她沒瞞他,卻瞞著他大哥。 付容愿注視著她,低聲道:“我早就沒有大哥了,阿眉。” 秦如眉一怔,慢慢抬眼看他。 “容愿,如果你愿意,你還是……” “不,”付容愿打斷她,“阿眉,我大哥早已死在那場大雨里。” 秦如眉愣住,“什么?” “兩年前?!备度菰感πΓ?,“那一年的秋天,天氣反常得厲害。快要入冬的時候,整個江南下了一場大雨。這便算了,按常理來說,這樣大的雨,來得急,去得也急,可那場雨足足連綿了一旬時間,兆州附近的河堤差點(diǎn)被沖垮,差點(diǎn)讓兆州的官員掉了烏紗帽。” 說到最后,付容愿也覺得好笑,低聲笑起來,笑中卻帶苦澀。 “我大哥,困在那場大雨里,被賊匪攔住,再沒回來?!?/br> 秦如眉怔怔看著他。 付容愿道:“阿眉,你一直很聰明,應(yīng)該猜到我之前為何一直頭疼了?!?/br> 秦如眉喉嚨哽塞,澀聲道。 “抱歉?!?/br> 付容愿笑著搖頭,“沒什么好抱歉的,阿眉,奚無晝不欠我們什么,你更不欠我什么。”說完,對上她的目光,他繼續(xù)微笑道:“阿眉,想聽故事嗎?我說給你聽?!?/br> “我和我大哥自小一同長大,我大哥從娘胎里帶了病癥,身體弱,但比我聰明得多,善謀劃,有遠(yuǎn)見,父親很喜歡我大哥,爵位理所當(dāng)然也傳給了他。我父親年輕時不懂事,走南闖北,結(jié)了不少仇敵,后來,我父親穩(wěn)重了些,帶著我母親來到兆州定居,有了我們,才徹底安定下來。” “但后來,父親遭仇家所害喪了命,母親悲傷過度,也跟著去了。那時我尚小,我大哥便學(xué)著撐起這個家。但我大哥身體不好,縱然聰明,可第一次挑這么大的擔(dān)子,終究比不上我父親付家便逐漸沒落了。” “兩年多前,我大哥南下做布帛生意,途徑一處偏僻山坳,被賊人所襲。對方十多年前和我父親結(jié)仇,早就盯上了付家,襲擊蓄謀已久,我大哥防備未及,幾乎殞命?!?/br> 付容愿抬起眼,對上她怔然的目光,笑笑道:“之后的事情,你應(yīng)該能猜到,我大哥碰上了奚無晝?!?/br> 往事揭開,秦如眉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付容愿低下頭,將她的手握在掌心,似眷戀地感受著她的溫度,“我恨奚無晝,恨他把你搶走了,卻也感激他,如果沒有他,我們付家不會有今日的輝煌,很可能在兩年前就被搞垮了?!?/br> “阿眉,你知道這種感覺嗎?”他喃喃著。 秦如眉鼻子一酸,說不出話。 付容愿見她眼眶紅了,有些慌了,笨拙地抬手,替她擦掉眼淚。 但是奇怪的是,眼淚這種東西,靠別人是擦不完的,如果自己一個人哭,哭完了就好,可若是有旁人在,眼淚反而越來越多。 到最后,付容愿索性不擦了,猛地把她抱進(jìn)懷里,用力之大,急迫之至,秦如眉認(rèn)識他這么久,從未見他這樣失態(tài)。 付容愿抱著她,鼻尖縈繞著她發(fā)上的木樨香,手竟有些顫抖。 “阿眉,你還會回來嗎?”他低聲道,“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秦如眉沒有說話。 她的沉默,很快讓付容愿清醒過來。 今時不同往日。 她已經(jīng)跟了付玉宵,他也已和魏家小姐定親了。 付容愿僵著手,把她放開了。好久,他問道:“他對你好嗎?” 說著,忽然動作一頓。 他感覺到了,她身上除了木樨香,還有另一種龍涎香,很淡的,和她的發(fā)香交織在一起。 這種沾染上的其他味道,只有親密糾纏后才會留下。 付容愿不敢再多想,轉(zhuǎn)移了話題,忽然問道:“阿眉,你很早就認(rèn)識他了,是嗎?” “是?!?/br> 付容愿想到她和奚無晝之間種種奇怪的關(guān)系,只覺得復(fù)雜矛盾至極,沒有再深想。 門外傳來動靜,是禾年在提醒他,魏蘇快從廚房回來了。 付容愿握了握手心,最后澀聲問道:“阿眉,如果……如果我認(rèn)識你,比他認(rèn)識你更早,你會不會喜歡我?” 秦如眉愣了下,抬眼看他。 這一生以來,她一直覺得自己可有可無,是個不起眼也不受重視的人,沒想到有朝一日有人會這樣問她。心中,有一小塊地方被輕輕觸動了下。 她笑起來,嗯了一聲。 “你對我這樣好,我肯定喜歡你?!?/br> 女子眉眼彎起,笑意燦爛,如同春日艷陽下峭壁迎風(fēng)而曳的花。 付容愿怔了很久,竟不敢看她,低下頭,喃喃道:“阿眉?!?/br> 他的話里帶著苦澀。 他清楚地知道,今日可能是最后的道別。 奚無晝很快就要離開兆州,他的身份非比尋常,兆州不會是他最終的目的地。他的未來,是常人難以想象、難以企及的高度。 比如,那個位置。 那樣滔天的尊榮和地位,他們這些人就連想都沒想過。 “我還能……見到你嗎?”他低聲道。 秦如眉笑笑,很坦然,“我不知道。 ”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輕柔又鄭重地一字一頓道:“容愿,不管以后發(fā)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他人這樣好,一定得老天庇護(hù),一輩子無災(zāi)無憂。 付容愿一震,猛地看向她,握緊她的手,“阿眉,你這話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彼Φ馈?/br> 付容愿預(yù)感不好,緊張追問道:“阿眉,你要做什么?” 門外,禾年重重咳嗽了一聲,付容愿反應(yīng)過來,松開了秦如眉的手,卻依舊緊緊看著她。 魏蘇帶著端藥的丫鬟走了進(jìn)來,“容愿,藥燉好了。” 看見秦如眉,魏蘇客氣笑笑,“秦姑娘?!?/br> 秦如眉似有些無措,退后一步,對她行了一禮,飛快出去了。 魏蘇疑惑地目送那道身影離去,“容愿,秦姑娘她……” 付容愿低聲道:“她失憶了?!?/br> 魏蘇愣了,“什么?” 手上還依稀殘留著那一抹輕淡的木樨香,空氣卻早冷了,付容愿心頭澀然,扯出一個笑,沒再說什么。 轉(zhuǎn)頭看去,窗外秋露霜重。夏季已過,轉(zhuǎn)眼間竟秋。 * 離開付家,秦如眉還在思索。 禾谷歪頭看她,“姑娘,你餓了沒?”說著,目露期待,“那家新開的酒樓,這幾日開業(yè)大酬賓呢,我記得第一日老板闊綽地?cái)[了流水席,結(jié)果來的人差點(diǎn)沒把人家酒樓的門檻踩塌了?!?/br> 秦如眉心中想著事情,聽到這話,被逗笑了,“這么闊氣?不會是魏家開的吧?!?/br> “秦姑娘怎么知道?” 身后傳來一道含笑的溫厚聲音。 秦如眉愣住,轉(zhuǎn)過身,見魏百川一身寬袍布衣,帶著個小廝站著,正看著她。 禾谷訝然,“魏公子,您怎么在這兒?” “我去松云河那邊幫忙陶知府處理事務(wù),碰巧回來路上看到秦姑娘你,就一路跟著了?!蔽喊俅ㄐΦ溃胺讲疟具€擔(dān)心找不到合適的話,和你交談?!?/br> 松云河?是昨夜遭到刺殺的那處河流。秦如眉低聲問道:“是因?yàn)樽蛲淼氖虑閱???/br> “嗯?!蔽喊俅h首,“陶知府尤其重視,正在緊鑼密鼓地派人調(diào)查?!?/br> 秦如眉心中無聲一笑。 大家都是聰明人,派人調(diào)查?明面上是這樣說罷了,七夕佳節(jié)出現(xiàn)這種事情,若不給百姓一個交代,恐怕陶知府這個板凳便坐不下去了。 只是,注定終究查不到什么。太子的手伸得太遠(yuǎn),陶知府也是太子手底下的人,怎可能把太子供出去。 很多人都看出是太子所為,但誰有證據(jù)?誰敢指認(rèn)? 秦如眉深吸了口氣,低聲道:“魏公子?!?/br> 她話中的凝重,忽然觸動了魏百川,他一愣,繼而皺起眉,看著她的目光多了探尋和不確定。 “秦姑娘,你……” 她看起來和昨日的青澀和稚嫩完全不同。 難道她已經(jīng)…… 秦如眉抬眼,點(diǎn)頭,“我想和你談?wù)匃梓胗…t的事情?!?/br> 魏百川神色大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