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春腰 第69節(jié)
沒空好啊,她就是要趁著他沒空的時候去。 秦如眉忙道:“沒關(guān)系的,我自己去。” 付玉宵不說話了,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微微瞇眸,似探究,似懷疑。 秦如眉被看得心虛,強裝著,輕聲道:“你讓人跟著我,我不會亂跑的,夫君。” 她努力裝出一副稚嫩懵懂的模樣,希望他沒有看破。 “可以嗎?” 她繼續(xù)加了把勁,鼓起勇氣,探身過去,親了親他的臉,討好地看著他。 她并不知自己這般,眼神便如同小獸般濕漉漉的,望著他,滿心滿眼的都是他。 付玉宵陡然皺眉,將她拉開一些,平復(fù)著微微紊亂的呼吸。 “隨你?!?/br> 他不再看她,翻過身背對著她,冷冷的聲音傳來,“睡覺。” 她登時歡喜起來,湊過去,腦袋搭在他手臂上,“夫君,你真好?!?/br> “不想睡覺可以直說,沒必要來招惹我,秦雙翎。” 他驀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之大,幾乎頃刻間讓她吃痛。 她感受到他手上guntang的溫度,終于后知后覺意識到什么,紅著臉,乖乖說了聲知道了,在他松手后,立刻抱著被子滾到了床榻里側(cè),安安靜靜一聲不吭。 床很大,她裹著被子躺在最里面,離他好一段距離。 秦如眉安了心,閉上眼睛,呼吸逐漸均勻。 但沒安靜多久,又被撈了回去,圈進了男人懷里。 彼時她已經(jīng)昏昏欲睡,便不再折騰,遂了他的意思,乖乖窩在他臂彎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覺。 聽著耳邊有力的、沉穩(wěn)的心跳聲,竟慢慢感到安心,逐漸陷入夢中。 一夜無夢。 早上起身時,付玉宵照舊已經(jīng)不在。 秦如眉爬起來,揉揉眼睛,聲音里還有初醒的綿軟喑啞,“禾谷?!?/br> 禾谷呵欠打到一半,匆忙推門進來,“姑娘我在。” “替我拾掇一下,我要出門。” * 今日的兆州氛圍,同昨日的熱鬧相比幾乎一個天一個地,許是被昨夜那場動亂所驚,今日百姓不敢大聲說話,街道上遇見的人都三緘其口,迎來送往笑呵呵的神情后,都藏著警惕,生怕再遇上一次這樣的事情。 付玉宵果然沒讓人再攔她。 杜黎照舊跟在她身后。 昨日出了刺殺一事的松云河拱橋,連同附近的街道,已經(jīng)被官兵圍起,不許人靠近。 秦如眉出了神,在街上漫無目的行走。 禾谷忍不住問,“姑娘,你不是要去那家新開的酒樓嗎?” 秦如眉后知后覺嗯了聲。 街上人流較昨日少了許多,路過商街一家藥鋪時,秦如眉余光一掠,看見一個熟悉身影,停下腳步。 禾谷也看過去,“那是……湯姑娘?” 湯秋心獨自一人站在藥鋪里,眼睛還泛著紅,似乎哭過了。藥柜前的大夫在抓藥,她拿著帕子擦擦眼淚,又焦急地看大夫一眼。 “湯姑娘?!?/br> 有女聲響起,一陣木樨香襲來,湯秋心正覺得這味道熟悉,轉(zhuǎn)過頭,看見木簪挽發(fā)、倩影出塵的女子,嚇得瞪大眼睛,“你、你……” 秦如眉輕聲道:“你別害怕,我沒有惡意,你還記得我嗎?那日在付家,我見過你?!笨戳丝醋ニ幍拇蠓颍皽媚?,我冒昧問一下,你這是?” 湯秋心埋下頭,轉(zhuǎn)身擦眼淚,“容愿哥哥病了,魏jiejie忙著照顧他,我出來買藥。” “容愿病了?”秦如眉一怔,“為何?” 方才她看見湯秋心神色慌張,便有不好的預(yù)感,沒想到真的出事了。 看湯秋心的模樣,這病恐怕非同小可。 湯秋心張口想說什么,看了她一眼,忽然問道:“秦姑娘,你和玉宵哥哥認識很久了嗎?” 秦如眉沒料到她轉(zhuǎn)移話題,皺眉,但還是認真答了,“不久,我同他認識兩年多。”想起什么,“湯姑娘,我記得淮世侯付玉宵有一個青梅竹馬,是你嗎?” 湯秋心想起舊事,點了點頭,哭得更傷心了。 秦如眉朝四周看去,見周圍不少人投來視線,對湯秋心說了句什么,先帶她出了藥鋪,尋了個僻靜無人的巷口。 此處無人,秦如眉正色道:“湯姑娘,你已經(jīng)知道付玉宵不是他了,是嗎?” 湯秋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玉宵……他已經(jīng)不在了……” 秦如眉沉默片刻,心中慢慢將因果串聯(lián)起來。 一瞬間,竟有豁然洞明之感。 她凝重了神情,“容愿一直頭疼,是因為被下了藥,是不是?” 湯秋心不敢看她,點點頭,抽噎道:“那天在付家,玉宵把容愿哥哥的毒解了,之后容愿哥哥一直沒什么事的,只是昨日七夕和魏小姐出了趟門,回來之后,毫無預(yù)兆就病倒了?!?/br> 原來真的是奚無晝動的手腳。 秦如眉問道:“他和付玉宵長得像嗎?” 湯秋心搖搖頭,“不像,玉宵沒有他那么好看?!?/br> 所以她回到兆州,滿懷希冀來了付家,想見心心念念的意中人時,看見的卻是頂替了身份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她難以置信之下,幾乎絕望。 秦如眉明白了。 奚無晝和付玉宵長得不像,可換了身份之后,對付玉宵最熟悉的付容愿卻沒有起疑,柳棠意也同樣沒有異常,她原本一直對此事存疑,沒想到真的被猜中了。 ——奚無晝對他們用了藥。 至于付老太太…… 難怪她總覺得老太太對付玉宵的態(tài)度奇怪,疼愛中又帶疏離,不像是對親生孫子的態(tài)度。 還有一事。付老太太一向身體硬朗,兩年前卻毫無預(yù)兆遷往風(fēng)荷郡養(yǎng)病,大抵也是因為此事。老人家看得透徹,沒有服藥,知道事情沒有挽回的余地,便自請離開。 無怪付老太太第一次看見她的眼神透著驚異,應(yīng)當(dāng)也是從奚無晝那兒見過她的畫像。 想明白之后,秦如眉閉上眼睛。 世事荒謬。 只能說造化弄人。 須臾,她睜開眼,羽睫卻半垂著,低聲問道:“容愿病得很重嗎?” 湯秋心看了看她,“容愿哥哥一直念著你的名字……” 那時魏jiejie就坐在床邊,容愿哥哥陷入昏迷,卻喃喃念著阿眉兩個字。 她不知道阿眉是誰,后來才打聽到,那日付玉宵身邊那個女子,名字里有個眉字。再繼續(xù)打聽下去,更是愕然。 那個女子,竟曾經(jīng)是容愿哥哥的未婚妻。 聽到這句話,秦如眉鼻子一酸,猛地別開頭。 湯秋心哀求道:“秦姑娘,魏jiejie給容愿哥哥喂過藥了,可是沒什么用,我雖然再次出來抓藥,可我也知道這藥治標(biāo)不治本……秦姑娘,你去見見容愿哥哥吧?!?/br> 秦如眉沉默很久,終是點頭,“我和你走。 ” 湯秋心露出笑容,“那我先將藥取了,再帶你去付家?!闭f著飛快跑回了藥鋪。 * 重新踏入熟悉的地方,秦如眉有些恍如隔世。 付家如今已是兆州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世家,今日卻門可羅雀,冷清得厲害。 門口的袁叔臉色頹喪,滿滿擔(dān)憂。 看見湯秋心帶著秦如眉回來,袁叔大喜,“秦姑娘!”忙給她們開了門。 秦如眉跟著湯秋心走到付容愿的屋子外。 門沒有閉緊,隔著一段距離,便已然能聞到苦澀的藥味,縈繞鼻尖,讓人心口也一陣陣發(fā)苦。 四周安靜,秋日的天,只有風(fēng)掀落葉的簌簌聲。 門內(nèi)走出一道身影。 魏蘇似是毫無預(yù)料,抬頭看見她,愣住。但她終究沒說什么,皺眉撇開頭,留下丫鬟,飛快轉(zhuǎn)身去了廚房。 湯秋心帶上藥包,跟魏蘇一起過去了。 禾年站在門口,看見秦如眉和禾谷回來,用力咬著牙,低下頭,竟紅了眼眶。 秦如眉在門口站了很久,垂眼注視著門檻旁的毯子。 終于,提著裙子進了屋子。 繞過再熟悉不過的格窗,看見博古架上的冰鑒花扇——天氣涼了,冰鑒花扇已經(jīng)不再使用,但依舊擺在那兒,干干凈凈一塵不染,顯然被人精心擦拭過。秦如眉記得,這個花扇是她挑的,付容愿很喜歡。 她閉了閉眼,輕輕吐出一口氣。 再次抬眼,她慢慢走到床邊,看著床上臉色微微蒼白、闔目休息的人,停住腳步。 付容愿察覺到聲音,嘆了口氣道:“阿蘇,你出去吧,守這么久,你也累了。” “容愿,對不起?!?/br> 女子呢喃的、輕柔的聲音響起。 下一刻,付容愿的身體陡然僵住。 他似是有些難以置信,睜開眼,緩緩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