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春腰 第14節(jié)
這話一出,其他人也都朝她看來,只有付玉宵神色漠然。 她還沒開口,付容愿已然皺眉,斥責道:“柳棠意,你嫂嫂身體虛寒,別打趣她?!?/br> 柳棠意察覺他的不悅,悻悻轉(zhuǎn)回去,對付玉宵道:“表哥,什么時候開飯啊,先不說我餓了,王爺還在這兒呢,沒得虧待了王爺?shù)亩亲??!?/br> 祁王哈哈一笑,“無妨,反正虧待的不只是我一個人,這兒還有這么多人陪著本王一起挨餓呢。再說……客人還沒到齊,怎么開飯?!?/br> 柳棠意好奇道:“還有客人沒到齊?誰???” 祁王余光一瞥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的男人,神色莫測,“一會兒你就知道了?!?/br> “王爺盡拿棠意開玩笑?!绷囊馓鹱套痰匦?,也不動聲色地朝付玉宵看了一眼。 然而,絲毫沒接收到回應(yīng),她不禁有些挫敗。 大夫還在偏廳等著,秦如眉跟著付容愿,先去偏廳讓大夫看傷。好在傷勢雖看著可怕,但只是扭傷腳踝腫起來了。大夫叮囑完注意事項,留下藥膏后,提著藥箱離開。 付容愿蹲在她腳邊,給她上完藥,合上藥膏蓋子時,秦如眉終于忍不住,匆匆起身道:“容愿,王爺他們久等了,我們出去吧?!?/br> 付容愿含笑應(yīng)了,秦如眉正要牽著他一起出去,冷不防身子一輕,竟被打橫抱了起來。 她當即怔住,“容愿,你做什么?” 付容愿溫聲笑道:“夫人腳傷了,夫君怎能坐視不理,當然要為妻代步?!?/br> 她想要下來,可話才出口,撞見付容愿堅定的側(cè)臉,知道他這回不可能依著她,只好攥緊手,強忍著,讓他抱她離開屋子。 可就在付容愿走回膳廳的前一刻,秦如眉忍不下去了,用力一扯他的衣袖,“容愿?!?/br> “怎么了?” “這樣不妥,放我下來。”她顫聲道。 她在抗拒。 付容愿沉默下來,看著她。 卻只能看見她眉間壓抑的冷意。 “我只是怕你傷著腳,阿眉,別生我的氣?!备度菰傅吐曊f著,不再堅持,把她輕輕放到地上。 男人退讓到幾乎卑微的神色,狠狠戳痛了秦如眉的心。 她心中一澀,別開頭道:“我們出去吧?!?/br> 膳廳墻上的水墨掛畫,被風吹得微掀。 秦如眉抬頭看著頂上牌匾的“家宅和睦”,閉了閉眼,跟著付容愿在桌邊坐下。 一桌美酒佳肴,珍饈美味,她卻心中窒然,如坐針氈。 付玉宵沒有朝她投來任何視線,他們之間陌生得宛如只見一面的路人,可她坐在這里,只覺凌遲。 方才這一會兒,祁王已經(jīng)喝空了兩壺酒,忍不住看了看時辰,問付玉宵身旁的人,“銜青,你通知到江姑娘了嗎?怎么這時候還沒到。” 付玉宵身后站著的青衣少年抬起頭,面龐端秀,平靜道:“王爺,您別打趣奴才?!?/br> 祁王失笑擺手,“罷了罷了,本王知道你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消息必定送到了,江姑娘約莫是路上耽擱……” 話音未落,膳廳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竟有些凌亂急促。 銜青看向聲音傳來之處,“江姑娘來了?!?/br> 銜青武功高強,尤其一雙耳朵最靈敏,能夠聽音辨物。 他若說是誰,絕對錯不了。 柳棠意一聽是個女子,嫉妒涌上心頭,嘀咕一句,“什么江姑娘啊?是表哥認識的人嗎?” 說話間,門外走進一個帶路的小廝,跟在后面的,是一道翩躚的白裙倩影。 頭簪白玉釵,腰系流蘇絳,身段纖細若柳扶風,儀態(tài)涵養(yǎng)極好,步行間端莊自持。 可女子此時卻失了方寸,六神無主,步伐慌亂。 看見膳廳之中的付玉宵,女子當即紅了眼眶,飛快跑進來。 她似乎沒見到膳廳里還坐著其他人,如同倦鳥投林,撲進了付玉宵懷里。 “侯爺。”被壓抑著的哭腔,夾雜著失而復得的后怕。 和在場其他不知情的人一樣,柳棠意顯然也吃了一驚,目光死死釘在男人懷里的那道身影上——表哥什么時候和其他女人扯上關(guān)系了? 正當柳棠意以為、并且期盼著付玉宵把這個女人狠狠推開的時候。 男人的手,抬了起來。 卻不是把那個女人推開。 他神色如舊,卻多了些溫柔,將懷里的身體輕輕攬住。 “怎么哭了?大好的日子。” 嗓音低沉。 江聽音美目泫然,抬頭望著付玉宵,聲音輕顫,“聽音午時疲憊,就睡了一覺,本想養(yǎng)足精神,晚上過來與你們吃頓家宴,可我、我夢見你被刺客……” 男人動作一頓,緊了緊抱著她的臂膀,抬手擦去她臉上眼淚。 雖然他沒有說話,但這個動作,已經(jīng)給予足夠的安全感。 江聽音癡癡望著付玉宵,重新綻開笑顏。 此刻,她也終于注意到周圍人全都看著自己,紅了臉,從男人懷里起來,整理好自己,對祁王一福身,“見過王爺,聽音失禮了?!?/br> 祁王滿不在乎,笑著擺手,“江姑娘能到,本王面上有光才是。” 柳棠意眼睛一瞪,愕然看向江聽音——這女人到底什么來頭,居然讓祁王言語敬重至此。 江聽音看向付容愿,輕聲道:“付二公子?!?/br> 付容愿禮貌點頭,“江姑娘好?!?/br> 緊接著,江聽音的目光移到秦如眉身上,卻在看清她的模樣時,動作微頓,不過很快恢復正常,斂眸款款福身,“付二夫人?!?/br> 秦如眉安靜回視著她,不知為何,方才進膳廳時面對付玉宵的緊張,在江聽音出現(xiàn)之后,全部消失了。 她對江聽音回以禮貌一笑。 余光里,男人的視線從始至終都專注在江聽音身上。 ——付玉宵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這。 方才,原是她杞人憂天了。 秦如眉低下頭,唇邊笑意輕輕綻開,耳邊聽得祁王爽朗一笑,與付容愿一起,招呼眾人動筷。 付容愿與她坐得近,用公筷夾了吃食,放到她面前的碟子。 “阿眉,上次你說你不想吃乳糕,可我想著,約莫是那日的火候把握的不好,味道不夠,我下午又讓人去買了一次,你嘗嘗罷?!?/br> 秦如眉沉默片刻,一笑:“容愿,我不吃,是因為我現(xiàn)在不喜歡吃了?!?/br> “以后別買了。” 付容愿只好點頭,“好吧?!?/br> 祁王笑道:“哦?原來秦姑娘以前喜歡吃乳糕,現(xiàn)在卻不喜歡了?真是納罕,人的口味還會變得這么快不成?” 說完,祁王回過味來,倒又琢磨了下。 “也不對,人都會變,更何況口味呢,是本王失言了,秦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忽然,啪的一聲,卻是江聽音不慎失手打翻了瓷杯,里面酒液傾灑出來,浸濕她的衣裙,她的手也被鋒利的瓷片割傷,鮮血當即涌出。 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祁王反應(yīng)最快,立刻傳令讓人去請大夫。 江聽音痛得白了臉,卻強撐起笑,“聽音沒事?!?/br> 付容愿思索片刻,當機立斷道:“方才那大夫應(yīng)當還沒走遠,禾年,你快去將大夫請回來?!?/br> 禾年應(yīng)聲,飛快去了。 手被男人握在掌心,責備卻滿是關(guān)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怎么這樣不小心?!?/br> 江聽音忍住想向?qū)γ媾油度ヒ暰€的沖動,看回付玉宵,蒼白著臉,抿起一絲甜蜜的笑,“侯爺,我沒事?!?/br> 柳棠意看著他們,皮笑rou不笑道:“棠意還沒見過表哥這么關(guān)心人呢。” 她話音才落,卻接觸到男人冷冷掃來的視線,心中一凜,忙閉上嘴,暗自后悔。 她不過是打趣了一句,表哥為何……從前表哥就算再不耐,面上也不會表露…… 祁王見江聽音血流不止,眉頭愈發(fā)皺深,問付容愿:“容愿,你府上可有會包扎的人?大夫趕來需要一些時間,江姑娘的傷等不了那么久,需得先包扎才是?!?/br> 付容愿頷首,轉(zhuǎn)頭看向禾谷。 在府里,就數(shù)禾谷會一些救治包扎的手法。禾谷跟著秦如眉之前,他已提前讓禾谷學醫(yī),雖比不上正經(jīng)大夫,可日后萬一遇見意外,也能及時幫秦如眉處理。 站在秦如眉身后的禾谷卻是一愣,看了看江聽音,忐忑地看回秦如眉,低聲道:“姑娘……”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而來,壓迫感,宛如泰山壓頂,讓秦如眉心中直想發(fā)笑。 都這樣看她做什么。 是無形的逼迫嗎? 怕她冷血心腸,對江聽音見死不救? 那眾多視線中,唯有一道最為冷漠,她不想對上付玉宵的眼睛,只淡淡道:“去吧,救人要緊?!?/br> 禾谷這才福身,接過小廝遞來的傷藥,飛快走向江聽音。 江聽音靠坐在男人懷里,呼吸戰(zhàn)栗,忍著疼痛,輕輕把手遞給禾谷。 禾谷輕聲道:“奴婢要把姑娘傷口的碎瓷片挑出來,可能會疼,姑娘忍耐著些。” 江聽音點點頭,咬緊牙關(guān)。 可在禾谷給她挑出血rou中最后一片、也是最大一片碎瓷的時候,江聽音仍是控制不住,渾身一顫,低低痛呼一聲。 下一道驚呼,卻是柳棠意發(fā)出的。 柳棠意瞪大眼睛,看著猛地摔在地上的禾谷,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禾谷迎著付玉宵森冷的視線,知道求饒沒有用,爬起來跪好,“奴婢知錯,大公子息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