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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灼華在線閱讀 - 灼華 第21節(jié)

灼華 第21節(jié)

    他騎馬而來,從背后給了耶律梟一刀,耶律梟順勢滾開,聽風(fēng)在馬上與耶律梟搏斗,而其余三個侍女則快步跑來,牽著馬、為沈落枝整理衣裙,帶著驚慌失措的沈落枝上馬。

    “郡主,我們快跑吧?!闭且贿吔o沈落枝穿上衣裳,一邊喊道:“裴郡守沒有來,外面一個兵都沒有,我們五個人做不了什么的,還是快跑吧!”

    這滿城的蠻族,擺在他們面前,他們五個人也殺不凈!

    沈落枝被扶起來的時候,露出大片素白的胴體,三個侍女看的直咬牙。

    若是她們再來晚點,沈落枝便要毀在這里了!

    裴郡守到底在做什么??!

    沈落枝被穿上衣裳后,由摘星扶著上了馬。

    “帶我一起走!”而就在這時候,他們身后傳來了女奴的聲音,方才被打暈的女奴自己跑過來了,她喊道:“我認路,我能帶著你們從金烏城離開,去到大奉的領(lǐng)地去?!?/br>
    女奴是沈落枝買回來的,如果沈落枝跑了,她身為沈落枝的女奴,也沒有好日子過,耶律梟根本不把她當(dāng)個人看,她還不如跟著沈落枝一起跑掉呢。

    沈落枝垂眸看了她兩眼,道:“去準(zhǔn)備食水,我們一起走?!?/br>
    這個時候,聽風(fēng)與耶律梟已經(jīng)打到了另一旁去了,耶律梟明顯開始體力不支,大概是毒在發(fā)作了,但是聽風(fēng)也瘸了一條腿。

    聽風(fēng)雖然占上風(fēng),但是殺不死耶律梟。

    轉(zhuǎn)瞬間,三個侍女和女奴已經(jīng)提起了食水回來了,沈落枝便翻身上馬,縱馬而跑。

    其余四個女子跟在她身后。

    聽風(fēng)一直試圖殺掉耶律梟,但耶律梟且戰(zhàn)且退,轉(zhuǎn)瞬間便退到了一處沒有被點燃的帳篷內(nèi),里面都擺放著武器,聽風(fēng)遲疑著沒有跟進去。

    耶律梟沙場經(jīng)驗豐富,真這么磨下去,不知道誰會死,且,這滿城的將士,總有兩個人還有意識,雖然爬不起來,但還是遠遠的向聽風(fēng)發(fā)出怒吼。

    聽風(fēng)意識到,他根本殺不死耶律梟,且再耽誤下去,他會被殺死。

    恰在此時,沈落枝已縱馬而來,聽風(fēng)便轉(zhuǎn)而一瘸一拐的騎上了馬,跟著沈落枝一起跑了。

    沈落枝縱馬跑掉的時候,沒有回頭看耶律梟。

    她猶自沉浸在驚慌之中,裴哥哥沒有來,她還差點被耶律梟得手,現(xiàn)在她都能感受到那種濕潤的觸感,她緊張地攥著韁繩,只想著縱馬離開。

    彼時已是丑時左右了,天上繁星點點,金烏城燒成了一片火海,沈落枝縱馬踏過火海,帶著她的侍女和侍衛(wèi),一路奔出了金烏城。

    大奉的鳳凰,在這里重生了。

    在沈落枝縱馬離去的時候,耶律梟踉蹌著從帳篷內(nèi)走出來了。

    他身上都是血跡,除了沈落枝給他的那一刀,還有聽風(fēng)砍出來的痕跡,耶律梟站在擺放武器的帳篷前,他手里拿著一張弓,月色之下,弓被拉出滿弦,他只要松開手,便能將沈落枝射下馬。

    月色之下,沈落枝紅色的綢緞與墨色的發(fā)絲在半空中飄揚,耶律梟的箭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她,卻遲遲沒有落下去,直到那纖細的身影越跑越遠,遠到他再也看不見。

    等到她徹底不見的時候,耶律梟手上的弓驟然掉在了地上,他跌倒躺在了地面上,仰躺著,看著滿天的繁星。

    他的耳邊還全都是沈落枝的話。

    “我從沒有愛過你?!?/br>
    “卑賤的蠻族畜生?!?/br>
    “我是大奉的郡主。”

    一句句話從那張嫣紅的唇瓣里鉆出來,狠狠地刺進他的胸腔內(nèi),讓他頭暈?zāi)垦?,心口處的傷一陣陣抽痛?/br>
    很疼。

    沈落枝,很疼。

    大奉的女人,都是養(yǎng)不熟的。

    她沒有強健的身體與尖銳的獠牙,但她有最惡毒的心。

    偌大的金烏城,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夜里野火焚城,耶律梟倒在地上,緩緩抬起手,落到了胸口處,沈落枝刺下的那一道傷口上。

    沈落枝。

    養(yǎng)不熟的狼,只能用鐵索來束縛。

    他一定會,重新把她搶回來。

    用她最討厭的方式,百般報復(fù)她,讓她一生,都無法逃離。

    ——

    而此時的沈落枝,已經(jīng)奔出了金烏城內(nèi)。

    北風(fēng)獵獵卷起裙擺,夜色下的戈壁荒漠冷清枯黃,四周都是一片昏暗,唯獨他們身后,是一座熊熊燃燒的城。

    沈落枝奔出很遠,勒馬回身時,都能夠看到那沖天的火光。

    一種酣暢淋漓的報復(fù)性的快感蔓延她的全身,沈落枝高高的昂著頭,把所有眼淚都逼了回去。

    她轉(zhuǎn)過頭,看向那城,片刻之后,她與身后的四人道:“耶律梟綁我們而來,殺了我們的人,今日我們報復(fù)他,燒了他的城,我們之間的恩怨自此兩清,在今日之后,所有關(guān)于金烏城的事情都忘掉,聽懂了嗎?”

    侍女與侍衛(wèi)都點頭。

    他們知道,金烏城的事情對于他們是一段痛苦的回憶,要不了多久就忘了,但對于郡主來說,卻是屈辱的一段時光,恐怕永遠都忘不掉。

    郡主曾被西蠻人那般的事,必須爛在肚子里。

    侍衛(wèi)冷眼看向一旁的女奴,握著刀的手掌蠢蠢欲動。

    女奴趕忙舉起手,驚的講了一串金蠻語后,半生不熟的夾雜出了幾句大奉話,道:“我,我不會說的?!?/br>
    沈落枝向下一壓手,道:“好了,趕路?!?/br>
    她不至于去因為封口而屠殺一個什么都沒做錯的女奴。

    女奴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而主動領(lǐng)路——她留在金烏城是死,出了金烏城,一個人在西疆里也是死,還不如跟著沈落枝,最起碼,這是個好主子。

    幸而女奴認路,還有利用價值,才能賴上沈落枝,否則沈落枝就算是不殺她,也絕不會任由她跟在他們身邊。

    他們連夜趕路。

    戈壁黃沙四起,枯樹向天空探出嶙峋的枝丫,枝丫上有寒鴉鳴叫,馬蹄奔踏間,一群人漸漸奔向三元城。

    在西疆中,趁著夜色趕路的人不少,西疆人都認天上的星辰,以星辰為坐標(biāo)來趕路,倒不會走丟。

    從金烏城到納木城,足足花了四日有余,這一路上,他們五個女人,一個瘸腿侍衛(wèi),走的分外艱難,生怕碰上什么流竄的西蠻將士,或者碰上土匪攔路,馬鞍將大腿上的皮rou都磨破了,也不敢停下。

    幸而他們這一道運氣算是好的,許是否極泰來了,一路沒碰見什么人,遇到一些行商也都遠遠避開了,什么危險都沒碰上,只熬了幾日趕路后,便在一日午間,回到了三元城。

    至于金烏城的人,一直都沒有追上來,大概是因為那一場大火讓他們損失慘重——雖然他們的西蠻將士沒死幾個,但是重要的食物和帳篷都被燒了,他們一時之間無暇顧及沈落枝。

    連帶著三元城最近都安穩(wěn)了不少。

    三元城之前被西蠻人屠戮過,現(xiàn)下城墻已經(jīng)重新修建起來了,原先被攻破、塌陷了一半的城墻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重新筑起來了,泥土里面混了一些石頭,幾個將士在修建城墻,有些城民來送米面。

    那時大漠孤煙起,沈落枝迎著風(fēng)沙、騎馬走到城門口,遠遠地望著他們,想,這是貧瘠的西疆里,僅剩的溫存。

    沈落枝回到三元城,表露身份后,三元城的官員、鎮(zhèn)守此處的縣令便匆匆來迎接。

    之前三元城險些被攻破,大部分流民都跑了,但不知道為何,那群蠻族人又都走了,沒有屠殺三元城內(nèi)的民眾——以往,那些西蠻人如果成功攻城,都會屠殺民眾,搶掠食物、皮毛、藥草,路過的牛羊都會帶走,如果帶不走就都殺掉。

    但這一次,他們并沒有繼續(xù)攻城,反而迅速撤離了,這就導(dǎo)致,城內(nèi)的人沒什么事,反而是那些跑出城的人,死傷更多。

    灼華郡主沈落枝出城之后,便直接失去了蹤跡。

    后來,從納木城來的人曾來接沈落枝,但是沒接到,便趕來找三元城的縣令來問,后知道沈落枝出城避難后,納木城的人便在三元城落了腳,然后開始不斷向外搜索沈落枝。

    接不到沈落枝,就沒辦法和裴郡守交代,所以他們只能在三元城扎根,開始尋找沈落枝。

    當(dāng)然,他們至今沒搜索到,還是沈落枝自己回來的。

    至于當(dāng)時沈落枝讓耶律梟放走的那幾個侍衛(wèi),一個都沒能成功回到三元城,不知道是迷失在了西疆戈壁里,還是死在了土匪的刀下。

    “還請灼華郡主回府內(nèi)稍候,下官立刻去請人將從納木城來接郡主的人請來,讓您們快些相見,也好說說話?!蹦强h令與沈落枝道。

    沈落枝在聽到“納木城”這三個字的時候,心中便想到了裴哥哥,從納木城來接她的人,自然是裴哥哥的人,只是裴哥哥現(xiàn)在又在哪兒?

    “好?!鄙蚵渲合铝四切┮蓱],向縣令行了一個蓮花禮,道:“勞煩大人?!?/br>
    縣令自不敢托大,連忙回禮,回禮時,還忍不住瞧了一眼這位灼華郡主。

    之前這位灼華郡主走時,是庇佑著一群流民而逃的,三元城縣令自是記著灼華的這個恩,大難之下,能放棄財寶,帶著流民而行,足以證明這位郡主的品性。

    只是,這位灼華郡主瞧這雖然一如當(dāng)初一般清冽出塵,但是卻不再像是初次見面時的那般溫潤,反而周身都繞著一層凌冽的殺機,像是春水被凍成了冰,遠遠一瞧,便覺得寒氣逼人。

    想來,也是在外吃了不少苦。

    這西疆,處處都是吃人的。

    縣令嘆了口氣,快步走了。

    沈落枝則帶著眾人回到了她原先在三元城租賃的院子,等著納木城的人上門來拜見她,她有很多話要與納木城的人問。

    她回到院子里時,院子內(nèi)還擺放著她的各種嫁妝——之前因為戰(zhàn)亂遺失了一些,但大部分都還在,三元城的縣令將這些都收攏起來了,不允旁人動。

    嫁妝還在,只是當(dāng)日隨她一道來的侍衛(wèi)和侍女們都不見了。

    沈落枝一時心酸,嘆息過后,又命摘星拿來了一部分錢財,給了一直穿戴著斗笠、不曾露面的女奴,叫女奴出去自謀出路。

    “你是金蠻人,與大奉格格不入,在西疆,金蠻人入大奉是死罪,我不能留你?!鄙蚵渲εc女奴道:“我之前在清泉商隊的手里救過你一次,后又帶你出了金烏城,今日又是我給了你銀錢,你我之間,是我待你更好些,我未曾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今是世勢時事不容你,非是我不容你,還請你不要怪我,日后相見,你也不必幫扶與我,只當(dāng)不相識便是?!?/br>
    女奴跪地領(lǐng)了金銀,后由摘星與聽風(fēng)一路護送,得了一批快馬和一把刀,出了三元城,去奔向在西疆之內(nèi)的金蠻人的城邦了——這西疆,不止是有大奉的城邦,也有金蠻人的城邦,還有游牧民族的城邦,還有其他允許所有種族進入的混居城邦。

    如此混亂無序,遍地都是人頭與金銀。

    比如他國人的城邦,大奉人的城邦還算安穩(wěn)的。

    那女奴走了后,沈落枝便不去想了。

    西疆這么大,自此應(yīng)當(dāng)是山高水遠,再不相見了。

    她差人打了水來,在浴桶中沐浴。

    回了三元城,站在大奉的領(lǐng)地上,她一直緊繃著的心弦終于松下來了,人往浴桶里一坐,便覺得骨rou都松懈了。

    凈房內(nèi)門窗緊閉,氤氳的水汽在水桶內(nèi)漸漸向外蔓延。

    沈落枝纖細漂亮的脊背靠著寬大的木桶,溫?zé)岬乃ㄍ兄w細的手臂與豐滿,她的墨發(fā)在水下徜徉,她閉上眼,伸出手,一點一點洗著她。

    那里被耶律梟舔過。

    縱然沒做到那一步,但依舊讓她一想到就覺得受辱。

    沈落枝這一路上匆忙趕路,連個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所有人都將她視作主心骨,沒有一個人能幫扶她,直到現(xiàn)在,她才能在空無一人的凈房內(nèi),躲在浴桶里大哭一場。

    哭到最后,那滿浴的水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