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他有夫君人設(shè) 第13節(jié)
她向傀儡討了些竹條,又小心地問沈鈺安可不可以借些宣紙,征得同意之后坐在屋檐下開始扎燈籠。 妙杏跟她并排坐著,她做一步,妙果跟著學(xué)一步,一人一鬼挑最簡單的扎,兩個四四方方的框架漸漸成型。 妙果的手因為小時候吃錯藥一直不太靈活,經(jīng)過他的藥汁調(diào)理之后慢慢地好起來。 “為什么扎燈籠呀?”他聽見妙杏這樣問。 坐著還是比jiejie矮半個頭的小姑娘吭哧吭哧固定燈籠架子:“我先前拿張叔家的燈籠給大頭鬼了,就想著送兩個還回去。” “啊呀,大頭鬼?怎么好端端地送燈籠給它們……” 沈鈺安收了心思不再聽姐妹倆一驚一乍的談話,那太無聊了。 只偶爾分開視線看一眼妙果,她穿著淺綠色交領(lǐng)襦裙,不太習(xí)慣寬大的袖子,拿襻膊將袖子摟起來,細瘦白皙的手臂露出來做事,過了會兒跑進屋里端著自己的水杯又出來。 真好,就像領(lǐng)回家終于養(yǎng)熟了點的小動物,終于對居住環(huán)境放松了些,沈鈺安很滿意自己對于溫潤人設(shè)的把控,成效顯著。 因為妖魔出現(xiàn)嚇到了鎮(zhèn)民,大人們要討生活,不得已出門活動,但小孩子被關(guān)在家里,怕被妖魔抓了去。 書院因此已經(jīng)關(guān)停,沈鈺安落得清閑,翻出幾張練字的廢紙,裁剪成一串手拉手的小紙人。 小紙人飄飄飛飛,落在逐漸成型的院子外面,化作一排面色蒼白的彪形大漢,各個穿著喜慶的紅衣,合力抬著一頂正紅色的轎子和幾箱綢緞珠寶,朝著竹林外走去。 他站在二樓的走廊,指間捻著妙果今天送給他的桔?;?,充足的靈力包圍著他,他懶洋洋地躬身趴在欄桿上,撐著下巴喊妙果:“怎么樣,小師妹,我做的迎親傀儡,氣派嗎?” 廚房不和竹樓并肩,修在竹樓的側(cè)面,從二樓看廚房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聽見他喊,妙果就抬頭,瞇了一下眼睛。 “是不是太破費了?” 妙果是說那些箱子里的值錢物件,她不太清楚成親的步驟和習(xí)俗,但長眼睛看得見沈鈺安給的太多了。 沈鈺安低聲笑了兩聲,對妙果說:“家里的錢自然要留著養(yǎng)你,箱子里其實只有一袋銀子。” 話本里反正這么寫的,場面應(yīng)當(dāng)是很氣派了,沈家的錢大都存在錢莊,他也懶得因為這樣的小事去取,況且,一袋銀子可不就是杜家爹娘心里對女兒的定價嗎? 沈鈺安這么懶懶地想。 他隨口就說了句讓人誤會的話,妙果還沒怎么,妙杏就先眨眨眼睛站起來,笑著往廚房去:“快午時了,我做飯?!?/br> 三姐好像、也許、應(yīng)該是誤會了什么。 妙果看了一眼樓上像貓一樣瞇著眼睛曬太陽的人,心里有點無奈,有點苦惱,但最后還是覺得,他是恩人,有些小問題能怎么辦呢? 小大人一樣嘆口氣,妙果繼續(xù)埋頭扎燈籠了。 沈鈺安真的活得像個神仙。 妙果如此感嘆道。 因為這個人居然把取水的井口挖在了書院。 又或者說,這個井口本來就是書院有的,畢竟書院也有幾十年了,學(xué)生在這里總有用水的時候。 沈鈺安的竹樓里書院不遠,但往來取水并不方便,他完全可以請人再打一口近些的井,卻沒有這樣做。 因為他連廚房都用不上。 平日里煮茶都是傀儡拎著木桶去打水,大水缸更是想都別想。 如果這里是家,那么家里張嘴吃飯的只有妙果一個,要用水的也只有她一個。 傀儡是沈鈺安的耳目,怎么看都像沈鈺安的手腳,吩咐傀儡總有一種吩咐沈鈺安的錯覺。 姐妹倆不好意思叫傀儡打水,都是自己拎著木桶去書院取水。 灶膛里的火半天燒不起來,妙杏就叫meimei先去打水回來洗菜。 妙果提著比她小腿高的木桶走了。 竹林很安靜,陽光被綠葉柔和,在石子小路上投下光影,風(fēng)吹過會有“簌簌”的動靜。 她暫時改不掉慢吞吞的習(xí)慣,慢慢朝著書院露出的尖尖屋檐和隱約的白墻青瓦走去。 不知何時,風(fēng)聲漸漸消失了,濃郁的水汽彌漫在空氣里,腐爛的魚腥味令人作嘔。 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的紅毛狐貍飛快攀上妙果的肩膀,妙果已經(jīng)習(xí)慣了,側(cè)臉蹭了蹭柔軟的狐貍毛。 紅毛狐貍舒適地趴在妙果的頭頂,優(yōu)雅地舔了舔爪子。 “我聞到了死魚的味道,好臭?!?/br> 妙果停住了腳步,她聽見了水流的聲音,很近,仿佛近在咫尺。 她以為又闖進了什么幻夢,可閉眼再看,眼前仍然是一條石子路,竹林的邊緣有什么東西若隱若現(xiàn)。 “過來,孩子,快過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回蕩在竹林。 日光反射在竹林邊緣那東西的身上,妙果隱約看見是個高大的輪廓,很長,那是什么東西? “有客來,怎么不叫我?” 身側(cè)掠過一陣帶著桔?;ㄏ阄兜娘L(fēng),沈鈺安穿著一身藏藍色的衣裳,踩著一雙黑色長靴出現(xiàn)在她身邊。 他的衣裳總是層層疊疊的,腰身緊束,袖袍和衣擺散開能散成朵花兒,他又愛攏袖走路,脊背挺直,墨發(fā)披散,從哪個角度看都覺得他莫名地端莊。 他就這么仙氣飄飄地領(lǐng)著妙果往竹林外頭走,迎面對上一個巨大的生物。 一道山岳般的影子模糊地投下來。 “!” 妙果發(fā)誓,她此前從沒見過這么大的魚。 有屋舍那么高的一條長長的魚,身體還有一半在河中隱沒,上半身卻趴在岸上,魚鰭之下另生利爪,牢牢扣住大地。 聽到細碎的腳步聲,它把抬高的頭顱低下,側(cè)頭用一只水泡一樣凸起的魚目打量他們。 魚嘴張開又合上,腐爛的魚腥味撲面而來。 “河伯,你是此地河伯嗎?” 它和無雙鎮(zhèn)小打小鬧的妖魔精怪不一樣,身上有濃重的人類怨氣,也許是因為它吃人。 妙果強裝鎮(zhèn)定,其實害怕得眼睫發(fā)顫,下意識揪著沈鈺安的袖子,呼吸都放輕了:“師兄……” “沒事?!?/br> 沈鈺安有心安撫她,戴手套的手想拍拍她的頭,結(jié)果和不挪窩的紅毛狐貍大眼瞪小眼。 于是他順手把她頭頂打哈欠的紅毛狐貍?cè)綆熋脩牙锪恕?/br> “?!” 狐貍本來不滿意被隨手拎來拎去,但察覺到妙果的害怕,動了動身子,用尾巴敷衍地拍拍她的后背。 “不是,此地河伯是我?guī)煾?,他可能去別處釣魚了,很久沒回來,您找他有事嗎?”沈鈺安對怪魚說道。 巨魚轉(zhuǎn)動眼珠,仿佛在思考,片刻后,它吃力地抬起河中的另一半身體。 它的后半截身體已經(jīng)化骨,勾纏了許多水草似的東西,腐爛的味道融進水汽中。 “吾乃齊英河伯,壽數(shù)將盡,想求此地河伯施法清理河道,庇佑吾河中子民?!?/br> 河伯都是河流的主人,清理河道自然不在話下,這條看起來吃了很多人、身上沾了數(shù)不清的死人怨氣的怪物居然是河伯? 自稱齊英河伯的巨魚說完這些話,已經(jīng)疲憊不堪,它轟然倒地,一只眼睛凝視著藍天。 日光沉寂,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安靜,腐臭味越來越濃郁。 “它、它死了嗎?” 妙果捂著嘴小聲詢問,懷里還緊緊摟著快要憋死的紅毛狐貍。 沈鈺安漂亮的眉頭擰起個尖尖,他打量了一下沒有動靜的齊英河伯,右手掌心凝起一團靈火,面容又舒展開,好像終于解決了什么難題:“不知道,試一下吧?!?/br> “??”妙果眼睜睜看著一團靈火飛出去,巨大的魚變成了可燃物體,“呼啦”一下整個身體都被靈火籠罩著燃燒起來,視覺效果十分恐怖。 沈鈺安攏著袖,閑閑感嘆:“前輩,您烤烤火的話聞起來味道能好點。” 妙果定睛看去,自稱河伯的怪魚扭動了幾下身體,魚骨燒成了黑色,纏在骨頭縫隙間的水草燒成了灰燼,腐臭味隨著火焰的熄滅也變淡了。 怪魚并沒有死去,它的皮rou完好無損,只是燒的黑乎乎的,看上去很大一截木炭似的,它好像終于喘過來氣,魚鰓又開始翕張。 沈鈺安摸著下巴笑:“看吧,沒死。” 妙果欲言又止,覺得他這個一把火燒著試試人家死沒死的方法好像有點囂張,但轉(zhuǎn)念又想,自己不懂什么門道,萬一沈鈺安是在給那條魚治病呢? 最終她把木桶提手挎在臂彎,騰出雙手“啪啪”地給沈鈺安鼓兩下掌,很不熟練地贊嘆:“師兄,好厲害。” 沈鈺安拍拍她的頭:“厲害什么,幫個忙把前輩送進水里,不然干死了怎么辦?” “哦哦,我試試?!?/br> 她從第一日給沈鈺安贈花之后,就在竹樓邊上得到屬于自己的一小塊菜地,這幾天有空就訓(xùn)練著如何使用適量的靈氣催發(fā)植物生長。 妙果集中精神,努力調(diào)動空氣中不算充裕的靈氣,河岸下的蒺藜草瘋長,變成細細長長的藤蔓一圈一圈纏住了干渴的魚,溫柔地將它送回了水中。 白水河并不深,只能淹沒怪魚的一半身體,但聊勝于無。 蒺藜草撤開時在怪魚的尾巴上嘗試性地輸送了些靈力。 “嗬——” 汲取了微薄靈力的齊英河伯終于又能開口,血rou盡失的下半身慢慢籠罩一層散發(fā)靈光的魚尾虛影。 “木靈之力——多謝小友,吾,應(yīng)該可多撐一段時日了?!?/br> “小師妹剛剛?cè)腴T,只能幫前輩到這里了?!?/br> 沈鈺安站在河岸之上,垂眸看著河道中命不久矣的大魚。 齊英河伯側(cè)面的眼凝視這個年輕的人類男子,“吾在你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您的來意我已經(jīng)知曉,只是師父歸期不定,我修為不足,恐怕無法幫忙。”沈鈺安錯開話題,引來一陣大風(fēng),河水泛起波浪,他勸道:“此地濁氣未消,您還是盡早回去吧?!?/br> 這是逐客令了。 巨魚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并不糾纏,幾個呼吸之間便收斂了巨大的身形。 “你們會去的,青陽鎮(zhèn),要快,要快?!?/br> 一條花鰱躍出水面,又落入河中,逆著河流向上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