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后 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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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果卻再次搖頭:“阿爹,你抓錯重點啦,我給了別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鸚鵡給了我什么!整個外舍,只給了我哦。” 絮果覺得自己可厲害了,鸚鵡一定是特別特別喜歡他,才會給他羽毛。 連亭終于跟上了兒子的思路,開始無腦吹捧:“哇,那我們絮哥兒可真了不起啊,全學(xué)齋三十個小朋友,只給了你嗎?” “對!”絮果猛猛點頭,終于得到了想要的夸獎,整個人都rou眼可見地更加開心了,就像一株迎風(fēng)招展的小花,只這么看著就能感到一股說不上來的勃勃生機。絮果低頭又喝了一口碗里的粥,還是很怪,再嘗一口! 等夸完了,連大人也就說起了正事,他想委婉的告訴兒子,鸚鵡送羽毛給人類,和人類送東西給其他人是不太一樣的。 “不是喜歡我?” “不,也是喜歡。”某種意義上甚至可以說是喜歡的過了頭,連大人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能再進(jìn)行了一遍確認(rèn),“它是不是還對你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 絮果一臉驚訝,欽佩就寫在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阿爹你怎么知道?!” 連亭長嘆了一口氣,果然如此。他當(dāng)年在內(nèi)書堂有個同窗,后來被分去了獸房伺候,他和連亭就提過,送羽毛很有可能是鸚鵡在求偶。先帝宮里有好幾個長相漂亮的娘娘都遇到過,連亭拍了拍兒子的小肩膀:“等過兩天阿爹給你找個鳥蛋,你去給了外舍那只鸚鵡吧?!?/br> 不然它會抑郁的,抑郁會導(dǎo)致頭更禿。 絮果:“???” 吃完晚飯,大忙人連大人還要輔導(dǎo)兒子寫作業(yè)。 大部分外舍的功課絮果都能自己搞定,但也有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的,好比……古文翻譯。不等小朋友用一雙小狗狗眼可憐兮兮的看過來,連爹就已經(jīng)來救命了。 跳躍的燭火下,是兒子一臉忐忑在等待的錯誤批改。 他們古文翻譯課是這樣的,昨天交上去的功課會被夫子進(jìn)行批改,錯了的話第二天晚上就要繼續(xù)寫。因為夫子不會講錯在哪里,只會讓小郎君先自己悟。他覺得這樣才能記的更深刻。一個錯題夫子會給三次機會,如果三次都錯了,那他就會在課上講。 這已經(jīng)是絮果的第二次了,他實在不想讓夫子當(dāng)堂點名。 連大人在開始輔導(dǎo)作業(yè)前就暗中運了好幾回氣,一再告訴自己,不能生氣,不能生氣。然后才正式開始輔導(dǎo)。 因為絮果在翻譯這方面是真的不開竅。 整整一頁的翻譯,他都不是錯了幾道,而是對了幾道。連亭匆匆掃了一眼,在心里道,嗯,是他兒子沒錯了,這回依舊穩(wěn)定發(fā)揮。然后,他就開始挨個逐一給兒子講了起來,什么意譯為輔、直譯為主,什么通假字、成分補充、刪除語氣助詞,最重要的是要學(xué)會正確斷句。 這些都是連亭給兒子講過無數(shù)遍的內(nèi)容,也是課堂上的夫子講過無數(shù)遍的。 但只要詞句一變,絮果該懵還是懵。 今天的輔導(dǎo)速度都算是快的,一盞油燈還沒有耗盡,就已經(jīng)講到了最后一題。 詩句:咸安游俠多少年。 絮果翻譯的是:來咸安的游俠多少年了? 連亭:“……你就完全沒有覺得有什么問題嗎?” 絮果仰頭無辜的看回來,然后就在阿爹的注視下,嘗試著改了改,但也就是把倒裝句給改了回去,變成了:游俠來咸安多少年了? 改完,他還覺得自己可真棒啊,充滿期待等著阿爹表揚。 連大人都看麻了,不知道在心里告訴了自己多少遍,這是你兒子,你是個好爹,不能打死他,然后才微笑著道:“就,有沒有一種可能,它要翻譯成,來咸安的游俠大多數(shù)是少年人呢?”咸安游俠多,少年。 絮果:“?。?!”他又忘記斷句了! 很多年后,連大人在他的隨筆里寫下了一句流傳好幾百年的至理名言——上輩子殺人放火,這輩子輔導(dǎo)功課! 作者有話說: *絮果對大妞就是很單純的小朋友之間想交朋友的喜歡。只不過大妞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交朋友。而絮果也不覺得他想交朋友的人,就一定得也想和他交朋友。希望我文里表達(dá)清楚了_(:3」∠)_ *鸚鵡送羽毛有可能是在求偶,這個也是我聽我那個養(yǎng)玄鳳的朋友說的哈哈哈哈哈。 第70章 認(rèn)錯爹的第七十天: 被輔導(dǎo)功課反復(fù)折磨到懷疑人生的連大人,在第二天上早朝的時候仍拉著個臉,頗有種怨種還魂的殘念。 因為他的腦海里至今還在縈繞昨晚教兒子先句讀、再翻譯時,絮果的左一個“為什么這里要分開”,右一個“為什么那里只是語氣助詞”,哪里有什么為什么呢,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該怎么斷的嗎?靠的就是一個語感啊。 然后,連亭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他兒子就沒有一個成體系的語感。 小時候絮果跟著他奇思妙想的娘,講的大概是江左的吳儂軟語;稍微大點進(jìn)京了,在國子學(xué)外舍學(xué)的是大啟官話;但在絮果平時的生活里,又無時無刻不充滿了不苦這種雍畿碎嘴子,雍畿話并不是官話。更不用說還有影響絮果最多的好朋友聞蘭因,那是個地地道道的北疆人。 這么多方口音同時伺候絮果一個人,而他又正好處在像個海綿一樣來者不拒、吸收各種知識的年齡,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絮果好像什么都能說點,又好像什么都說的不是很明白。 有天他從外舍回來,甚至莫名其妙就學(xué)會了倒裝句。 “吃了嘛您?” 在官話的大框架里,帶著天南海北的抑揚頓挫,各地方言里的優(yōu)點未必能保持,但缺點卻是一學(xué)一個準(zhǔn),堪稱五毒俱全。絮果要是再小一點,連亭說不定還要擔(dān)心他兒子會不會被狐獴的哨兵叫聲帶跑偏。 總之,連亭覺得不會斷句也不能怪他兒子。要怪就只能像個反派一樣去怪這個世界,怎么想都是這個垃圾世界的錯,毀滅算了! 其他朝臣根本不敢靠近氣壓越來越低的連廠公,盡可能地都在繞道。 只能說,連大人是個好爹,他再怎么生氣,也不會對兒子發(fā)火。甚至早上還很違心地夸了絮果大半天,因為哪怕兒子只是有微小的進(jìn)步,他都有一種感天動地、苦盡甘來的錯覺。 但他卻并不是一個好同事,昨晚攢的火氣都發(fā)泄到了今日的早朝上,看誰都是一副面色不善的樣子。 當(dāng)然,這里必須客觀的說一句,這一日的早朝本身就火藥味挺濃的。 朝堂上的大老爺們好像總在吵架,就仿佛他們整天就沒有其他事可做了,只有黨爭才是唯一的主旋律。兩三年前,大家在吵小皇帝要不要認(rèn)爹,兩三年后……大家什么都吵。 好比毫不意外的,淑安駙馬受傷的事在第一時間被御史提了出來,有人就順勢質(zhì)問了東廠為何會介入此事。東廠會未卜先知不成?秦駙馬剛剛受傷他們就沖了進(jìn)去,怎么能保證這不是一場釣魚執(zhí)法?如果此事真的與東廠有關(guān),那東廠是不是該避個嫌?如果只是普通的民事,那也用不到東廠這把殺牛刀吧? 他們的言下之意,說白了就是希望東廠能把王氏兄妹交出來。 “交給誰?”連亭嗤笑。 對面一邊害怕,一邊據(jù)理力爭:“大理寺,刑部,哪個不行?”東廠會管這種事情才比較奇怪吧? 連亭更想發(fā)笑了。 因為不管對方是想借由王氏兄妹來做年娘子的文章,還是對方就是王氏兄妹敢背叛年娘子的底牌,這是漏了狐貍尾巴來撈人,都讓連亭更加確定了他順著這條桿子往上爬的決定是對的。他和聞來翡的想法一樣,要把屬于絮果的東西都拿回來! 小皇帝和楊太后在上面聽著,只覺得愧疚極了,賢安大長公主已經(jīng)把什么都和他們說了。他們覺得連亭會管這個事,完全就是在替皇家處理家族內(nèi)部事務(wù)。 偏偏他們還什么都不能說,因為要照顧淑安長公主的情緒。 雖然淑安現(xiàn)在因為女兒“丟”了,重心都在于找女兒,但也不代表著她這個戀愛腦就完全不在乎丈夫了。小皇帝甚至一度差點就聽了阿弟聞蘭因的“讒言”,下旨給秦駙馬改名叫秦招子。不過……因為有淑安長公主在,那就只能是想打老鼠又怕砸了玉瓶。 小皇帝在龍椅上急得不行,不知道該怎么給連亭解圍,連亭卻一點沒慌,只恨不能跳出來更多的人,好給他尋找突破口。 可惜,不等幾個回合下來,就又有了其他事轉(zhuǎn)移朝堂矛盾,連大人沒能如愿。 有人再次上奏,希望楊太后能夠開始考慮陛下的大婚人選。 是的,這些朝臣的腦回路就是這么自相矛盾。面對年僅十三歲的小皇帝,他們一邊堅持認(rèn)為他的年齡太小,不足以親政,一邊又覺得陛下已經(jīng)大到足以選后議婚。 ——你們這些人不要太荒謬啊。不苦大師銳評。 連亭在第一次聽說有朝臣建議太后此事時,只覺得好笑,沒想到他們卻一次比一次認(rèn)真,如今已經(jīng)儼然能搬到臺面上來討論了。連準(zhǔn)皇后的人選都有了好幾個,大臣們各自戰(zhàn)隊的態(tài)勢也非常明顯。 雖然按照老聞家的祖訓(xùn),為防止外戚干政,皇后肯定要從民間采選,不能出自五品以上的官員之家,但上有規(guī)定下有對策嘛。 好比,楊首輔老妻娘家的馮氏子女。 馮氏是個很特別的家族,祖上也曾經(jīng)闊過,綿延了幾輩后男丁一代不如一代,后來一度衰落到已經(jīng)被從雍畿的權(quán)貴圈除名了,但最近的這些年又另辟蹊徑、依靠裙帶關(guān)系重新活躍了起來。其中,他們最杰出的兩次聯(lián)姻“押寶”,一個嫁給了楊首輔,另外一個嫁給了廉深。 前者保了馮家近二十年的榮耀,后者…… 雖然馮家也很希望如今已經(jīng)調(diào)任刑部侍郎,同時暫代刑部尚書的廉深,能夠盡快去掉這個“代”字,好出閣入相,以備楊首輔哪日致仕了還能繼續(xù)有人照拂于他們,延續(xù)榮耀。 但即便廉深真的有朝一日能接替楊盡忠成為首輔,馮家其實也是不滿足的,他們的貪婪與胃口被一日日喂大,也不知道是真的蠢,還是被人吹捧攛掇的,竟滋生出了試圖讓家中的女兒們出個皇后的妄想。 馮家的男丁雖然也有入朝的,但都不是正經(jīng)科舉出身,走的是官學(xué)的國子監(jiān)名額,他們沒有一個人的品級超過五品。那么從規(guī)定上來說,父母雙全的馮氏女就有資格進(jìn)宮待選。 在馮家看來,楊首輔不可能不幫他們,而只要楊首輔發(fā)話了,馮氏女當(dāng)皇后那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嗎? 但這其實是馮家擅自決定的,他們以勢壓人,讓楊黨內(nèi)部的小官在朝上公然對十三歲的小皇帝提起了婚事。楊盡忠是真的不知情。 可其他本就有小心思的朝臣可不管這個,他們看了看在簾子后面越坐越穩(wěn)的楊太后,心想著不能所有的好事都讓你們楊家占盡吧?于是,他們也開始有樣學(xué)樣,從姻親、遠(yuǎn)親、學(xué)生弟子的家中挑挑選選,只要看見個合適的就開始上書。 哪怕最后不能為后,當(dāng)個妃子也行啊。天子的少年夫妻,多大的福氣。 小皇帝面對龍椅下的群臣,總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塊唐僧rou,還沒開始西行,就已經(jīng)被各方妖魔鬼怪給惦記上了。 連亭正要開口,他斜后方的詹韭菜詹大人就一步邁出隊伍,開始噴人了。這位詹大人在官場起起伏伏的原因之一,大概也有他是個敵我不分的噴子的因素。他應(yīng)該算是清流派,只不過他一般都是對事不對人,只要是不平事,他都要說兩句。 在別人看來,就是典型的“你的諫言我喜歡,你的家門記得關(guān)”。 面對群臣逼著小皇帝大婚這事,在詹大人看來就挺神經(jīng)病的。不管推薦的人里有沒有清流一派,他都選擇了直接開懟:“敢問各位大人是幾歲成的婚?家中兒子、女兒又都是幾歲?十三歲知道什么叫夫妻嗎?” 連亭生怕他下一句是,這么著急,是要趕著投下輩子的胎嗎? 當(dāng)然,詹大人還是要命的,他沒有這么說,只是轉(zhuǎn)而點對點的開始輸出: “您說這姑娘秀外慧中,持家有道。但年芳十一?女學(xué)的外舍都沒讀明白呢吧,持的哪門子家?” “什么?您這個上書的娘子國色天香,已經(jīng)及笄。她既然不是您家親戚,您又是從哪里見過的閨閣小姐的模樣?如果您沒有見過就說了這樣的話,是有意欺騙陛下嗎?” “還有您,什么叫孩子的父親不錯,孩子長大后就肯定不錯?敢問令尊官居幾品啊,可有入朝?如果他都入不了,您是怎么入的?這餅讓您畫的,不行去千步廊出攤吧,估計輔興坊的胡麻餅都沒您畫的香?!?/br> 一連串就像是連弩箭矢的話,精準(zhǔn)扎中了每一個朝臣的玻璃心。 …… 下朝后,連大人就馬不停蹄的進(jìn)了后宮請安,給小皇帝和太后分析了一波催婚背后所代表的利益鏈博弈。好不容易講完了,剛從宮里出來,還沒有來得及去東廠的衙署,就先接到了外舍夫子請家長的消息。 是的,九歲的連絮果小朋友,迎來了人生中第一次請家長。 連亭當(dāng)時一身上朝的緋紅色常服,一聽這事也顧不上問為什么了,直接就翻身上馬,前往了東城的國子學(xué)外舍。 不管兒子是因為什么被請家長,連亭都挺著急的,因為他怕絮果吃虧。如果是絮果自己犯的錯,連亭怕他被夫子訓(xùn)得太重;而如果是別人和絮果打架了,他又怕絮果受傷。思來想去,連大人還是三觀很不正的覺得,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絮果把別人給打了。 對方要錢賠錢,要道歉他就摁著絮果給人家道歉,只要他兒子別受傷就行。 但偏偏…… 最糟糕的結(jié)果還是出現(xiàn)了。 連亭趕到時,就看到絮果腦袋上綁著紗布,一個人慌亂無助地坐在木椅上,垂著小小的腦袋,雙手不安的攥著袍角,就像是被風(fēng)雨壓彎了的小苗,看上去可憐極了。 當(dāng)然,這個僅限于親爹的濾鏡視角。 事實上,絮果并不是一個人。他怎么可能是一個人呢?聞蘭因肯定在他的旁邊啊,他倆的書童也在,還有外舍的大夫。除了這些圍著絮果轉(zhuǎn)的人,房間里還有很多其他人,亂哄哄的,場面不比菜市場好多少。 杜直講是勸了這個勸那個,屋子里已經(jīng)來了好幾方的家長,看上去都?xì)獾牟惠p。 連亭是最后到的,也是最不好惹的,當(dāng)他帶著人、沉著臉出現(xiàn)在大門口時,所有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甚至閉了嘴。生怕東廠的刀下一刻就要夾在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