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克夫小夫郎 第187節(jié)
再后來,一些同吳家關(guān)系近的就打聽到吳掌柜老妻那兒了,老妻也沒藏著掖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不在那里干了,如今換了個行當(dāng),給人跑腿送貨。 眾人一聽誒呦,這可辛苦,都四十好幾的人了,還做苦力活。有人就辯駁,村里下地的莊稼漢,就是年歲六十好幾,該下田干活的不照舊嗎。 不然靠什么吃飯? 話是這么說,可村里人覺得,吳掌柜會算賬識字,以前是坐堂掌柜管人的,巴拉巴拉算盤就賺錢,如今跑起貨來,兩兩對比,那確實(shí)是‘慘’,掙得是辛苦錢了。 跑貨能跟掌柜的比?自是不能比,沒體面的。 后來村里人就見,吳掌柜是開春出門,到了天涼些回來,那曬的,人瞧著都老了許多歲,臉上褶子都深了,跟那尋常的莊稼漢有什么區(qū)別? 村里人一看,真是跑貨,掙得辛苦錢。后來都唏噓幾句,說可憐了,老吳這把年紀(jì)還跑貨,又不是后生年輕郎,要不是家里有個病孫子,也不至于這般辛苦。 老吳是會算盤記賬,可他兒子是棒槌一個,下田干活倒是好手,要是算賬,以前村里人見過,老吳是打都打不開竅,他兒子哭著往道上跑,說算不會、學(xué)不會。 村里人可樂呵了,把這當(dāng)玩笑話講,如今還有同齡人打趣說吳掌柜兒子小時候?qū)W不會哭著跑這事。 那一年,村里對吳掌柜一家多是同情唏噓,根據(jù)吳掌柜老妻說:“村里人對她們都是和睦許多,少了吵嘴。” 也是那一年,吳掌柜拎著年貨回來的,村里人看也不覺得如何,雖然是羨慕,不過一想?yún)钦乒窀郧皩Ρ龋沁€是吃苦受累換來的。 再后來第二年,夏日暑氣,竟有人給老吳家送果子,什么寒瓜、草莓的,那寒瓜草莓鎮(zhèn)上有賣,也算是不便宜的,不過幾顆果子,也沒什么稀奇的——后來村里人這般說。 就說今年——哦,那都是去年了,老吳是春日出門,竟到了冬日年關(guān)跟前才回來,這般的辛苦,拿一些雞鴨算什么。 如今出門,聽說去新東家拜年,村里人好奇。 “還是那齊家嗎?就到桃花鄉(xiāng)的齊家?” “真是可憐啊,被繼母趕到了鄉(xiāng)下住的嫡子,做的買賣營生也是辛辛苦苦跑來的。” 吳掌柜聽這般說,只是拱拱手,笑說:“各有各的好,就同我一樣,辛苦是辛苦些,但好歹有份工能糊口?!?/br> “各位新年好,我們先走了?!?/br> “好好,新年好?!?/br> 等吳家一家子上了馬車,裹著風(fēng)雪走遠(yuǎn)了,風(fēng)雪中還有村里人唏噓感嘆說:“辛苦干了一年,這般大的雪,拖家?guī)Э诘倪€要給新東家拜年,這日子難啊?!?/br> 有人發(fā)笑,“我瞅著人家老吳不難,沒準(zhǔn)家底厚實(shí)著,也不用下地刨食——” 是話還沒說完,起初那人就接口:“他家就那幾畝田,兒子刨食,孫子病懨懨的常年藥不離手,就靠他一個人掙錢,如今在外走商,我聽說走商危險(xiǎn),路途遠(yuǎn),要是碰見豺狼虎豹一口把你吃了,那他家豈不是天就塌了?!?/br> 這倒是。 如此一看,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刨地的好,起碼能糊口吃飽。只是一張嘴,一口的雪花,不由打了個哆嗦,“今年太冷了,這雪下下下個沒完沒了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停,要是不停了——” “你這烏鴉嘴,快別說了,呸呸呸,大過年的說什么晦氣話?!?/br> 閑聊磕牙的都避開這個不說了,只是心想,刨地也累,光累其實(shí)還好,就是看老天爺吃飯,老天爺不痛快了,他們就遭了殃,去年地里收成才一百六七,今年要是連著下,天冷,凍壞了苗子,來年不知道還有沒有去年的一百六七…… 老天爺給條活路吧。 吳掌柜家就一兒一女,女兒嫁到鎮(zhèn)上去了,丈夫是個石匠,日子過得還好,算是富足,不用他多cao心??赡茏龈改傅木褪沁€債,女兒不用他cao心了,兒子打小愚笨,學(xué)不會算盤記賬,種田就種田吧,可有了孫子,吳掌柜還沒高興多久,發(fā)現(xiàn)孫子病了。 怎么看,怎么吃藥都不見好。 村里屋子吳家沒起太氣派太好,是中不溜,銀錢都攢著給孩子看病吃藥——這藥材,長年累月下來,也是個貴價(jià)的東西。 后來不做藥鋪掌柜了,吳掌柜起初走貨是累,但身體累,腦子就沒工夫想太多了,賺的比以前還多,郎君為人又寬厚,不像杜氏那般斤斤計(jì)較,還信不過他。 在郎君手下做買賣,那是多做幾個月,多賺幾個月的錢,挺好的。錢多了,吳掌柜也不買田不蓋屋,就還是老樣子,聽妻子說,村里人對他們和氣、照顧許多,吳掌柜每每回來,都是低調(diào)了行事。 他在外做工,常年不在家中,即便兒子正直壯年,但在村里過日子,還是要和鄰居和和氣氣,你弱一些,不那么強(qiáng)了,人家也會伸把手的。 但也不能太弱,太弱就光挨欺負(fù)了。 孫兒梨頭坐在爺奶的車上,知道這次去主家是拜年的,爺奶都讓他乖乖的,他便乖乖的,不惹人討厭。 阿娘也叮囑交代他,一會見了主家要磕頭拜年的。 磕頭拜年他會。 梨頭今年七八歲,身子板弱的看上去像是四五歲那般,頭發(fā)也稀疏,小臉蛋白的,是病氣的白,身上沒什么rou,越發(fā)顯得眼睛大了。 旁人瞧他,也覺得這孩子可憐,村里有人就說:就是那拐子見了,都不會拐的。 “阿奶,什么時候到???”梨頭坐了好久的車,在車上問。 冬日下雪,積雪厚,迎著風(fēng),很是難行。也幸好吳掌柜當(dāng)時讓兒子去租兩輛車,要是一輛車,一家人坐著,肯定是更慢,馬兒辛苦也會耍脾氣的。 “快了快了?!眳前⒛倘绱苏f,又問:“是不是餓了?吃饃饃?!?/br> 這饃饃凍得硬邦邦的,從家里出來時帶的炭火手爐,這會也只剩一絲絲熱氣了,暖著饃饃也沒用,水也是冰的。 “阿奶,梨頭不餓,剛吃過了。”梨頭乖乖說。 一個多時辰前,是借著小手爐的炭火熱了熱饃饃,大人們吃干巴的,孩子吃熱乎氣的。 吳掌柜是摸摸孫兒發(fā)絲,說:“再走一個時辰能到?!?/br> 人在車?yán)镒陌l(fā)冷,幸好帶了被子來,裹著孩子。好在走了一會,雪停了,雖是冷嚯嚯,地面積雪厚,可沒那么大風(fēng)雪,倒是好走一些。 到了麻黑,雪地的雪泛著亮光,終于到了桃花鄉(xiāng)齊 吳掌柜說到了。別說孫兒高興,只見老妻也松了口氣,悄悄地捶著腿,吳掌柜便問:“是不是腿怎么了?” “坐久了,發(fā)麻了,沒什么事的,快下去吧?!?/br> 吳掌柜抱著孫兒下了車,去扶老妻,后頭那輛車兒子兒媳連著孫女都下來了。兩位車夫看著高門院墻,是忐忑,問:“如今天黑又大雪的,我們可不敢走夜路不敢回了,這般氣派的大院子,我們真能留一宿嗎?” 三個鎮(zhèn)子跑車的都被齊家果園包圓了,后來拉散活的缺人手,又興起一些跑散活的車,到了冬日過年,齊家租的車隊(duì)車夫們賺足了銀錢都要過個好年,散活的到還在跑,過年掙的錢多。 因此兩位車夫聽過桃花鄉(xiāng)齊家——這在租車行當(dāng)都傳開了,都知道給齊家拉貨送果子賺的多,但也辛苦,cao著心,但還真是第一次來,見這般的門頭,是嚇得夠嗆。 吳掌柜沒敢給保證,只說:“就是不成,我給兩位在鄉(xiāng)里租一房子過一夜倒是沒問題?!?/br> “這般也成?!?、“好好?!?/br> 兩人想,那地主老爺家的院子哪里是他們這些生人,跑腿的干活的能住的。有地方住就成了,不嫌棄的。 “我去敲門?!眳钦乒褶哿宿垡律?,帶家里人先推開第一道門,兒子驚訝,“這大門怎么沒關(guān)?” 吳掌柜知道內(nèi)情,就說:“當(dāng)初村里有人得病,急需救命,兒子背著他老母親來敲門,齊家宅院大,第一道門關(guān)著,后頭聽不見,敲了許久,后來郎君就說了,冬日里第一道大門虛掩著就成了?!?/br> 原來如此。 眾人一聽,覺得齊家這位郎君心善。 第一道門進(jìn)了后,風(fēng)雪少了,一下子暖了不少,吳家人不敢張望,兩車夫是在門外等候,透著大門看進(jìn)去,只覺得氣派,這才是第一道門呢。 第二道木門緊閉。上前敲門時,吳掌柜其實(shí)也緊張了些,郎君知道他來拜年的,可忘了說時間了,初二又是這個時候都晚了—— “誰???” 這聲吳掌柜熟,護(hù)院姓何的小兄弟,便高聲報(bào)了名諱。何護(hù)院是愣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吳掌柜的大名,倒是第一次聽,先迎人進(jìn)來。 “吳掌柜您先等等,我去通傳一聲。” “該的?!眳钦乒窆笆?。 “您客氣了?!?/br> 何護(hù)院請吳掌柜一家到門內(nèi)走廊等,他疾步匆匆去了正院,吳家人,就是倆孩子,來的時候家里大人都叮囑過,到了齊家不許張望、打量,少說話少問問題。 如今梨頭和他meimei都乖乖的,只是孩子小,尤其是梨頭的meimei,站了一會,凍得腳又冷又麻的,想讓父親抱她,可不敢說話,只是乖乖等著。 沒一會何護(hù)院來了,連著還有曹羅。 “吳掌柜新年好,這位是嬸子?嬸子好?!辈芰_拱手給拜年,點(diǎn)頭問好。 要是前幾年,曹羅悶不吭聲不愛說話,就是沒什么壞心,也學(xué)不會說跟人道新年好打招呼叫人,這幾年做買賣走貨,人倒是外向一些——也是因?yàn)閰钦乒袷恰约喝恕?/br> 都是給郎君三少爺做買賣跑貨的。 簡單寒暄兩句,曹羅讓何護(hù)院帶人進(jìn),“門外馬車我知道,我去安頓,就停在我家那邊院子,今年天冷,睡我家側(cè)屋炕上,后頭大通鋪就不扯開了?!?/br> 何護(hù)院是睡在前頭看門的。后院本來是牛師傅和江護(hù)院,屋子后頭一排倒坐屋院子,還有馬廄——馬廄修的也大了。 齊家人多的時候,后頭院子住的全是車夫。 如今空了下來。曹羅接了活,意思住他家院子,就不開后頭那院子了。 “謝謝了?!眳钦乒窆笆?。 曹羅說:“客氣了,我先去了?!?/br> 二道門何護(hù)院先拴了,一會曹羅走側(cè)門,不從這兒過,在前頭給吳掌柜家里人引路,一邊說:“也是湊巧,趙嬸得了一些魚,讓曹羅送過來?!?/br> “這個時候還去鎮(zhèn)上買的魚嗎?”吳掌柜接話。 何護(hù)院說:“不是,是村里人去河里釣魚,這雪下的大,河面結(jié)冰,砸開個窟窿,魚就往上頭涌,聽說一抓就是一網(wǎng)兜,很好抓的,就是河遠(yuǎn)了些,人家抓了,送到趙嬸那兒,本來是想給郎君送過來的,但趙嬸可不敢收,拿錢買的,多給了些錢?!?/br> “郎君聽了后,讓趙嬸冬日時不收魚了,去說一說,怕人為了掙些銀錢,到時候都去撈,尤其是那十四五六的小子,別的什么沒有,一身的膽子,為了賺錢,跑出去敲冰面,一個沒鬧好,到時候人就交代進(jìn)去,會凍死人的,可不能為了吃個魚,害了人。” “這一層我都沒想到,后來郎君一說,我想要是我自己年輕那會,準(zhǔn)去敲冰賣魚換錢的?!?/br> 何護(hù)院和江護(hù)院不同,何護(hù)院善談一些。 “我估摸曹羅安頓好車夫,就替趙嬸去送魚那家傳話去了,他臉長得兇,這事他去說,肯定能嚇住人……” 說話間,到了門口了。何護(hù)院就不進(jìn)去了,笑呵呵說:“你們?nèi)グ桑删腿贍敹荚趶d里呢?!?/br> 吳掌柜拱手道謝,何護(hù)院還了回去。 吳家人自從到了齊家,旁的是沒敢打量沒敢看,這一路進(jìn)來,聽人說話、辦事,覺得齊家郎君為人心善寬厚,齊家的規(guī)矩也多,一道門二道門的,還有護(hù)院傳話、相送,跟村里人家不同。 村里人家再富裕,田地再多一些,也沒說請護(hù)院、管事的。 吳家人此時是局促緊張?jiān)S多,連著倆孩子也乖乖的跟在爹娘身旁,吳掌柜一路帶路,走著連廊到了大廳門口,還沒說話,里頭簾子打了起來。 梅香笑請吳掌柜進(jìn),又說:“新年好啊?!?/br> “新年好。” 吳掌柜帶家里人進(jìn)了廳,撲面一股熱氣,梨頭和杏仁臉上的風(fēng)寒一下子暖和起來,哥妹倆覺得屋子里香香的,熱乎乎的,低著頭看自己腳面,不敢亂看。 腳都慢慢熱了。 “三少爺郎君新年好。”吳掌柜作揖鞠躬,老妻在旁也如此學(xué)著,還讓孫兒孫女磕頭拜年。 岑越是搶先一步,說:“不磕頭了,這個是梨頭?這個是杏仁?” “是是,梨頭是哥哥,過完年九歲了?!?/br> 岑越一看,心里驚,竟然九歲了?肯定是這時下報(bào)數(shù)大,梨頭應(yīng)該是年底的生人,估摸實(shí)歲就八歲,但即便如此,瞧著也小,骨瘦伶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