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注定要位極人臣的女人 第1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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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雖行?了一禮,可之后并?沒有離開,反而留在原處,擔心地看著齊慕先。 秦皓跟隨齊慕先學習已有兩年?有余,二人確有師徒之情。 秦皓知道齊慕先早年?的經(jīng)歷,也?知道他對齊宣正多有偏愛,自從齊宣正進了大理寺獄,齊相恐怕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盡管齊慕先看起來還算沉著,可他比平時疲倦的臉色,也?泄露了他此時的心力交瘁。 齊慕先似乎看出?秦皓眼中的擔憂,笑笑。 他拂袖指指自己對面?,道:“你若不想回去,干脆坐下來,和我下棋吧。” 秦皓一凝。 隨后他依言入座,去看這?棋局。 棋局上的黑白二字皆殺氣騰騰,局勢尚不明朗,分不清勝負。 秦皓拿起棋子,想了想,說?:“師父……按照方朝律法,主人誤殺奴仆,可減刑二等。樂坊女子本是賤籍,想必可以減刑更多。即便?師兄他真的上了公堂,即便?當?真沒有證明師兄清白的證據(jù)被判刑,應當?無論如何罪不至死。 “于師兄而言,除此之外的懲罰,并?無太大損失。 “師父為何不多給大理寺一些時間?,讓他們有更充裕的時間?來考慮,而非要逼得這?么緊?” 齊慕先動作一滯。 他稀奇地看了眼秦皓,說?:“我以為你和蕭尋初不對付,難不成現(xiàn)在,你是在為他說?話?” 第一百一十七章 “……” 秦皓答不?上來。 坦白地說, 在?過去的三?年,他都憎惡“蕭尋初”。 “蕭尋初”被下放的那幾年,他無時無刻都在?想怎么才能?往上爬得更快, 怎么才能?將“蕭尋初”遠遠甩在?身后。 連秦皓自己?都沒想到, 事到臨頭,當他真的有將“蕭尋初”一腳踩到泥里的機會時, 他居然?會想手下留情。 ……或許是?因為蕭尋初和謝meimei已經(jīng)是?夫妻, 如果對蕭尋初動手, 謝meimei也難逃影響。 ……或許是?因為他總覺得眼中看到的不?是?蕭尋初,而是?謝meimei。只因那一點點謝meimei的影子,他就?百般遲疑, 難以下手。 秦皓扶住額頭, 試圖摒棄腦海中沒法解釋的雜亂。 齊慕先端詳秦皓,良久,將手中棋子放回棋碗中。 齊慕先笑了笑, 道?:“皓兒?,這世上向我?投誠的人?那么多,也有不?少人?想做我?的弟子, 你可知,我?為何獨獨看中你?” “……?師父為何……?” 齊慕先懷念地說:“因為在?我?見過的所有青年才俊里,唯有你, 最像我?的貍兒?。” 與其說最像,不?如說, 在?他心里, 秦皓最符合他曾希望貍兒?會長成的樣子。 齊慕先注視著秦皓。 倒映在?他眼中的這個青年, 端方謙和,君子如玉, 有學識有原則,但并非迂腐無能?之輩,能?適當?shù)貙彆r度勢、保全自身。 在?齊慕先看來,秦皓與貍兒?有許多相似之處。 他們都是?懂事且少年聰穎之人?。 秦皓的成長軌跡,也符合齊慕先對貍兒?的期望—— 在?官宦之家讀書長大,被教?養(yǎng)成知理?知節(jié)的模樣,會讀圣賢書,但也沒有讀死了,反被圣賢書騙。 如果是?現(xiàn)在?的齊慕先,再養(yǎng)育一個如同貍兒?一般的孩子,他就?會盡力將他培養(yǎng)成秦皓這樣。 齊慕先這輩子付出的真心不?多,他待人?的親疏遠近,更是?只有他自己?內(nèi)心深處清楚。即使?是?一度與他稱兄道?弟的多年好友,如有必要,也會被他在?一夜之間毫不?留情地丟棄。 然?而秦皓,能?讓他想到貍兒?。 誠然?他有一個親生兒?子齊宣正,但齊慕先也知曉齊宣正的弱點和不?足之處。即使?有齊宣正,他仍然?會懷念那個更有天賦、更為乖巧的孩子。 愛屋及烏,齊慕先對秦皓這個年輕的晚輩,是?的確有幾分信任和喜愛,亦是?真心將他當作弟子、孩子一般教?導。 此刻,他輕拍秦皓的胳膊,笑道?:“你還年輕,對他人?容易心軟,容易心懷悲憫。這是?好事,年輕人?就?該如此,我?當年也是?如此。 “若是?連你這個年紀的人?都變得心狠手辣,那人?間也算沒救了?!?/br> 只是?說完,齊慕先又嘆道?:“但我?只有這一個孩子,我?容不?得他有半點污點和不?測,等你將來到我?這個歲數(shù),或許就?懂了?!?/br> 秦皓果然?沒懂。 他隱約覺得師父還有所保留,并沒有將全部的事情告訴他,但以秦皓的立場,沒有辦法過問。 齊慕先一轉(zhuǎn)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道?:“時間過得真快,一轉(zhuǎn)眼都這么晚了。我?看你今晚不?要回府了,就?在?我?這里睡吧,反正你在?我?這里也有房間。秦家那邊,我?讓人?去通知一聲便是??!?/br> “多謝師父?!?/br> 秦皓的確有點累,并未推辭。 但他看齊慕先,又關心地問:“那師父呢,還不?休息嗎?” “我?再看一會兒?這棋局,左右睡不?著,不?如動動腦子?!?/br> 齊慕先微笑。 “你不?必擔心我?,先去歇著?!?/br> * 不?久,秦皓暫去客房睡下,齊慕先一人?在?屋中下棋。 一個黑影靜悄悄地潛進屋來,湊到齊慕先耳邊,道?:“大人?,都安排好了?!?/br> “好?!?/br> 齊慕先的雙眼幽黑一片,深不?見底。 他緩緩將手中棋子放下,沉著之中,兇機頓顯。 他說:“一會兒?,我?去大理?寺獄中看看正兒??!?/br> * “不?好了!不?好了!” “來人?——” “快去通知大人?!” 凌晨,梁城內(nèi)一陣嘈雜喧嚷。 一匹快馬從城西大街一路馳騁奔到將軍府。 須臾,就?有人?喚起了熟睡中的謝知秋,在?門口急道?:“寺正大人?,不?好了!大理?寺遭賊了!” 謝知秋先前與蕭尋初討論那信紙到深夜,才剛睡下不?久,一聽到外面拍門的聲音,驟然?驚醒,心頭亦是?一驚。 蕭尋初也被聲音吵醒,看外面有人?,連忙手忙腳亂地將自己?的鋪蓋藏起,跑到床上躺下,假裝他們是?一起睡的。 謝知秋一邊讓蕭尋初到床上,一邊問:“什么時候遭的賊?抓到人?沒有?丟了什么東西?” 外面的人?答道?:“剛遭,是?打更人?看到有人?從大理?寺里翻墻出來跑了,去匯報給城中巡邏的守衛(wèi)才知道?的。人?沒抓到,至于?丟了什么……要先盤點才能?知道?。但是?那個賊似乎是?懷抱目的而來,竟然?翻了停尸房和證物間!不?知道?是?想找什么!” 謝知秋一凜,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放在?桌上晾曬的信紙。 據(jù)蕭尋初說,等到信紙完全晾干,字跡又會消失,變成一張白紙。 謝知秋略作斟酌,當即道?:“我?這就?去大理?寺看看?!?/br> * 不?久,謝知秋衣冠整齊,像上朝一樣回到了大理?寺。 她一到大理?寺,立即就?去查了遭竊的停尸房和證物間。 大量的尸體和證物都被翻了一通,盜賊明顯是?想找什么東西,可由于?兩?間屋子都無比混亂,也瞧不?出對方的目的。 謝知秋專門仔細查看了杜寧枝這樁案子的相關物品,杜寧枝本人?的遺體以及本案的證物都沒有逃過毒手,可是?與其他物件的遭遇相較,仿佛也并沒有特別異常之處。 謝知秋粗略檢查了一番,感覺證物中并未丟失什么東西,那盜賊或許沒找到想要之物。 謝知秋不?由想到那封信,那個被她帶回將軍府了,是?唯一不?在?此地的證物。 謝知秋問:“你們檢查過了嗎,可有異常之處?” 跟在?一旁的小吏回答:“目前沒有發(fā)現(xiàn)有東西失竊,但是?……有一件事很奇怪,我?們?nèi)ゲ榭茨琴\逃跑的痕跡時,發(fā)現(xiàn)總共有兩?個方向有有人?經(jīng)過過的痕跡,都很匆忙,所以留下了腳印。 “從腳印的情況來看,兩?邊的腳印大小不?同、深淺不?同、行走?習慣不?同,可見是?完全不?同的人?。 “大理?寺今晚……搞不?好遭了兩?撥賊?!?/br> “……!” 謝知秋意?外了一瞬,但面上不?顯。 她盤算了一下,要是?這兩?撥賊正好撞上面,甚至有可能?發(fā)生過打斗,以至于?雙方只能?匆忙逃離,那倒能?解釋現(xiàn)場一點遮掩的跡象都沒有,還如此凌亂。 謝知秋問:“大理?寺今晚沒有巡邏的守衛(wèi)嗎?怎么還要被打更人?看見,才知道?有賊?” “這……” 那小吏猶豫了一下,才匯報道?:“其實……今晚湊巧由同平章事大人?做主,讓守衛(wèi)的人?都去吃夜宵休息了,所以戒備比較松散?!?/br> “……同平章事大人??” “對。他現(xiàn)在?應該在?大理?寺獄,寺正大人?可要去見見?” 謝知秋在?這個地方聽到齊慕先的名字,顯然?十分詫異。 她考慮了一下,道?:“我?過去一趟?!?/br> * 謝知秋屏退他人?,獨自走?進大理?寺獄。她方一進來,就?見本該認真值班守夜的幾個獄卒正聚在?一起,興致勃勃地數(shù)著銀兩?。 他們聽到腳步聲,一轉(zhuǎn)頭看到謝知秋,都像嚇了一跳,忙將銀兩?揣進懷里,紛紛扯出尷尬的微笑,道?:“寺正大人?。” 謝知秋裝作沒看見頷首,問:“聽說同平章事大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