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注定要位極人臣的女人 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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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dāng)謝府一片喜氣洋洋,人人都在恭賀謝老爺、謝小姐的時候,主角謝知秋本人,倒是一聲不吭地溜去后面的廂房,敲開了林先生的門。 相比較于外界慶賀的熱鬧,林先生本該是最大的功臣,可她本人卻未露面,反倒一個人留在屋中喝茶,倒顯得十分素凈寂寥。 謝知秋一句話沒說,只是站在門口,默默向先生行了一禮。 屋內(nèi)一縷淡煙升起,林隱素放下茶盞,冷目瞥她,問:“外面人人都在為你慶祝,你反而跑到我這老太婆這里做什么?” 謝知秋并未被林先生尖利的眼神嚇退,反道:“我來向先生道謝?!?/br> 她頓了頓,又補(bǔ)充道:“我知道是林先生說服我父親的?!?/br> 林隱素垂下眼睫,不以為意:“隨口講幾句話罷了,我也沒做什么?!?/br> 謝知秋睜著一雙幽黑的烏眸,仍望著她。 林隱素淡淡一瞥,問:“怎么,還有事?” 謝知秋說:“我聽說,先生之所以能在甄大人那里說上話,是因?yàn)檎绱笕嗽缒晔窍壬赣H的學(xué)生,林先生可以與甄大人師兄妹相稱。既然如此……先生為何不自己教我?” 林隱素聽了她這番話,移開目光,呷了口茶。 然后,她對謝知秋招招手,道:“過來?!?/br> 謝知秋遲疑地走過去。 然后,林隱素將手放到她頭上,輕輕一撫。 林隱素道:“若由我來教你,我能給你的,只有學(xué)識。 “我不能說學(xué)識在世上完全沒用,但從我的經(jīng)歷來看……這東西的作用不過如此罷了。 “而甄師兄不同,他真的做過官,曾身居高位,他不只有學(xué)識,還有名望、人脈、官場經(jīng)驗(yàn)……他能給你許多我遠(yuǎn)遠(yuǎn)給不了的東西。我不清楚這些對一個女子會不會有用,但無論如何……有總比沒有好吧?!?/br> 謝知秋低下頭來,沒有吭聲。 林隱素放下手,閉上眼,道:“好了,你走吧,外面還有許多人在等你,不要老把時間花在我這個老女人身上,我也不喜歡和太聰明的小孩太親近?!?/br> 謝知秋沒有說話。 她只是跪下來,將額頭伏到雙手,對林先生深深一拜。 然后,她起身離去,果然沒有再回頭。 * 能夠跟隨甄奕學(xué)習(xí),絕不是小事。 謝老爺因此足足興奮了數(shù)日。 為了讓尚不知事的女兒到白原書院后能夠落落大方、千萬不要表露出孤陋寡聞的模樣,幾天后,謝老爺專門將謝知秋抓來,親自為她介紹—— “白原書院乃百年前由大儒方勻親自創(chuàng)辦,至今仍是方國有名的讀書圣地,可謂人才濟(jì)濟(jì)。” “它不似國子監(jiān)那般,只招收王公貴族高官子弟,亦不似縣學(xué)之類,須得有功名有推薦才能入讀。它招收學(xué)生的范圍更廣,是謂有教無類,且設(shè)有小學(xué)之科目,學(xué)童只要滿七歲即可入讀學(xué)習(xí)基礎(chǔ)知識?!?/br> “不過,像你這樣的女孩入內(nèi)學(xué)習(xí),也是破格第一遭。雖然你嚴(yán)格來說是甄奕的弟子,而不是真正的學(xué)生,但也算罕見情況?!?/br> “白原書院不只創(chuàng)立人是赫赫有名的大儒,書院如今的山長、副山長及講書先生們亦有不少是有名的學(xué)者。比如說你拜的老師甄奕,便是其中聲望極高的先生之一?!?/br> “這些人多半不教小學(xué)之學(xué),但若有機(jī)會得到他們?nèi)詢烧Z的指點(diǎn),已是有幸?!?/br> “到時候,你會與甄學(xué)士的夫人一同生活在書院的內(nèi)院。你切記要時刻恭順守禮,萬不可有失儀之舉,莫要辜負(fù)他們破格收你為徒的期望,莫要辱沒謝氏門楣?!?/br> “白原書院雖不似國子監(jiān)那般是專供高官之子就讀的學(xué)府,但因?yàn)闅v史悠久且素有名聲,這些年時不時也會有家境頗為顯赫的學(xué)生入學(xué)。你前往白原書院以后,萬事小心,萬一碰上這些人,盡量不要沖撞他們。” 謝知秋乖順地點(diǎn)頭。 然后,她略定神,問:“家境頗為顯赫的學(xué)生?” 謝老爺頷首。 縱然謝家說起來也是世代書香,但不可否認(rèn),這數(shù)十年來代代衰微,而謝老爺自己又是個白身,就算家中頗有余財(cái),他們比起如今風(fēng)頭正盛的真正官宦之家,還是有些弱氣。 他道:“我先前稍微去打聽了一下,現(xiàn)下在白原書院,與你年齡相仿的學(xué)童里,似乎有御史秦多齡之子秦皓,還有前將領(lǐng)蕭斬石的次子蕭尋初?!?/br> “……秦皓?” 謝知秋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 謝老爺微微一笑,道:“對,你小時候應(yīng)該見過他的,不過當(dāng)時太小,你大概不記得了。 “他們秦家與我謝家是世交,我們兩家先祖早年一同讀書,后來我謝家先祖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之時,秦家先祖任大理寺丞,兩人一直是至交好友,情誼代代存續(xù)……雖說近十年來,秦家日益顯達(dá),謝家卻有些頹靡之勢,我們雙方來往也逐漸少了,但認(rèn)真算起來,關(guān)系還是比別家要好的。 “秦家與我們同是書香門第,且世代清廉。秦皓那孩子,我印象中,也是個頗為得體的少年。 “你到白原書院后,萬一遇到什么麻煩,可以差人尋秦家?guī)兔?。他們多半不會拒絕?!?/br> 謝知秋點(diǎn)點(diǎn)頭。 原來是世交,難怪有點(diǎn)耳熟。 不過,既然她這么多年來都沒怎么見過對方,想來這份所謂世代的交情,實(shí)際上也有限。 這時,謝知秋想起剛才父親口中還有一人,又問:“那蕭家呢?” 提及此家,謝老爺輕哼一聲,面露不屑之色,言道:“這家你不用太在意,一家子兵痞而已。 “他們官職說起來是高的,祖上還有封爵,但當(dāng)初都不過是目不識丁之徒。 “如今圣上疏遠(yuǎn)武官,以高官厚祿換了這些武官手上的兵權(quán),說是武將,也有名無實(shí)了。 “現(xiàn)在這蕭斬石的孩子居然在白原書院,想來他是想效仿梁城的士人,也送孩子讀書吧……不過是附庸風(fēng)雅。 “你若是見到對方,注意不要與之沖突即可?!?/br> 第十章 謝知秋離家這日,meimei拽著她的衣袖哭了很久。 “jiejie,你為什么要離家?可不可以不去呀?你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meimei哭得兩眼通紅。 謝知秋握著meimei的小手,為她擦干眼淚。 她也不舍得meimei,但這樣的機(jī)會,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謝知秋對她道:“知滿,你好好留在家中陪著母親,我每月月末都會回家?guī)兹?,到時候便教你讀書?!?/br> 知滿見狀,知道自己留不住jiejie,眼神微黯,一寸一寸松開了拽著jiejie衣裳的手。 她委屈地說:“jiejie,你要早些回來,不要忘了知滿?!?/br> “好?!?/br> 謝知秋抱了抱她,算是道別。 不久,謝知秋坐上小轎,遠(yuǎn)去了。 知滿見jiejie走遠(yuǎn),愈發(fā)憋不住眼淚,抽噎愈多,嗚嗚落淚。 這日,謝家祖母也來送孫女遠(yuǎn)行。 她與兩個孫女都不是很親,大孫女也就算了,若罵這個大孫女,兒子會不高興,可這個二孫女,看著總覺得心煩。 她還不停地哭,小姑娘的哭聲聽著刺耳,令人不悅。 “別哭了!” 祖母站在門前,驟然呵斥。 她聲音不大,可語調(diào)卻十分嚴(yán)厲,冷淡道:“小姑娘總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子?!?/br> 知滿被祖母這一聲怒喝嚇懵了,怔怔地抬頭,正對上祖母的眼睛。 祖母年邁干瘦,許是年輕時不太容易,看著比同齡人老邁。 她生著一雙吊眼,隱藏在層層皺起的眼皮里。知滿一與她對視,便身上一冷,只覺得那雙眼眸中隱藏著萬丈刺骨冰寒。 祖母好像不大喜歡她。 祖母本就鮮少露面,兩人交談甚少,如今祖母一開口就是教訓(xùn),知滿不免生怯。 這時,紹嬤嬤得了老夫人的示意,代她開口道:“二小姐,大小姐生得漂亮,腦子又好用,是不必人擔(dān)心的。相比之下,二小姐您若總一點(diǎn)小事就哭成這樣,日后只怕要嫁不出去了?!?/br> 紹嬤嬤態(tài)度客氣,可話里卻夾著三分威嚇之意。 知滿還小,其實(shí)不太懂嫁不嫁得出去是什么意思,比起嫁出去,她更想留在家里,和娘跟jiejie在一起。 但是從紹嬤嬤的語氣里,她隱約覺察到這似乎是一種嚴(yán)重的詛咒和懲罰,所以對方才會拿來恐嚇?biāo)?/br> 小孩子天生的本能就是會討大人歡心的,因?yàn)樗麄冏约簺]有生存能力,必須依靠著大人活著。 祖母的眼神,還有紹嬤嬤的話語,對她來說都難言的恐怖。 知滿不由自主地往后縮。 溫解語忙將女兒掩到身后,道:“知滿只是和知秋關(guān)系很好罷了,娘何必因此動怒?!?/br> 老夫人顯然仍舊不悅。 “紹嬤嬤說得也不算錯,小姑娘總該比男孩文靜懂事些,成天吵吵鬧鬧,日后丟的是謝家的臉?!?/br> 老人淡淡地說,只是再對溫解語說話,也難免帶了點(diǎn)責(zé)怪—— “滿兒會如此,多半還是教得不夠。你平時不能總慣著,也該好好管管她?!?/br> 言罷,她未給二人眼神,挪開臉,扶著嬤嬤的手,緩緩歸去。 * “好孩子,以后你就跟我住在這兒?!?/br> 謝知秋抵達(dá)白原書院后,甄奕的妻子李雯拉著她的手,笑盈盈地招待她。 “除了學(xué)業(yè),有什么別的事,也盡可以來找我,反正我沒什么事做,每天都很閑?!?/br> 謝知秋有些緊張,恭敬地行禮應(yīng)下。 謝知秋之所以能出來求學(xué),打的是向甄奕夫婦學(xué)棋的旗號。 甄奕和李雯夫妻二人都頗有名望,雖然謝老爺逢人更愛說謝知秋是甄奕的弟子,而不太提李雯,但其實(shí)真說棋術(shù),有造詣的是李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