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x欲望
跑。深紫色的皮斗篷被甩起,露出懸在腰間暗藏著的紅傘。金眸中殺意流溢,抬手除去擋路的障礙物,身后響起富蘭克林將將避過殺招的埋怨:“你又發(fā)什么瘋?” 跑。不知道為了什么。追逐?逃亡? 跑。在小庫踹開懺悔室的門、緊緊攥住他的手跑離神父之前,他不懂得跑,也因為習以為常,沒覺得有必要。風在耳邊呼嘯,以前每次被神父掐住脖子,血液也被扼住,冷冰冰地凝固在心臟周圍,在那時卻向僵硬的四肢噴涌而去,溫暖身子。上了發(fā)條的雙腿不聽使喚擺動起來,隨著小庫一起跑啊跑。 原來速度這么刺激,原來離開這么容易。 但跑得再快又如何?天真的以為能到世界盡頭,不過是繞一圈,回到原點。 久而久之,他依然會回到熟悉的地方,不論是神父身邊還是長大后在外闖蕩一陣子再重回落魄的流星街。明明有更好的東西,卻習慣性地選擇糟糕的,破碎的。很長一段時間分不清好壞。有區(qū)別的只是‘習慣’與‘陌生’。 某天梳著大背頭的金發(fā)男孩騎著隆隆作響的車飛馳而過。它飛躍垃圾山,亮晶晶的金屬車身和轟鳴的引擎很是拉風。飛坦為了把車搶來和人高馬大的男生大打出手。和芬克斯搏斗到彼此面目全非后,芬克斯將頭發(fā)往后一捋,大笑著說:你小子可以啊,跟我一起來飆車吧。 他喜歡快到要飛起來的那種感覺,也挺喜歡跟這個男生打架?!矚g’等于‘好’,‘好’等于‘我要’。 于是他們成為了街區(qū)的惡霸。人狠話不多的飛坦得到了許多人的賞識,總和窩金瑪奇起爭執(zhí)。薩拉薩和希拉喜歡做和事佬,而小庫多數(shù)時候置身事外,趁他們打架時偷偷摸摸拾荒。飛坦憑陰晴不定的心情決定怎么和小庫相處,有時是跟他扭打在一起,勢必要把東西搶到手,有時反倒是遞給他些多余的食物。 流星街哪有多余的食物。二人誰也不說破。誰也不提以前的事。 不值一提。 確實,能活命就行,對任何事情太過在意只會給自己徒增苦惱和疼痛,想要活下去可沒時間矯情。 反抗不了就享受,人人都知道的道理。 復仇是等待、修行和變強之后的報酬。是活下去的動力。 看來神父能力不行,不夠讓人舒服,不值一記,否則為何多年后,他才回想起來? 直到飛坦已遠去,烏奇奇才敢正常喘氣,躲過一劫的利卓爾也才敢抬手擦拭額角的汗水,并略微擔憂地皺起眉頭。 導游俠客語氣活潑地指著塵埃說:“這是我們流星街獨有的暴躁蜘蛛,品種特點是跑得飛快,要注意它鋒利的鉗足。那么下面你想去哪參觀——”話音剛落,烏奇奇已經喚起疾風術將二人卷起。 她繞過富蘭克林,順手幫他把水壺滿上,匆忙道別:“先走啦!下次見!” 富蘭克林對著兩位團員的背影哦了一聲。烈風掃起他長長的耳垂和寬大的衣擺。 血跡比俠客想象中要少,且呈一道直線,代表受無妄之災的只有攔路的倒霉蛋。他乘著風,語氣仍舊輕快:“真的要追嗎?你看他多不爽,不知道這回誰把他惹毛了?;蛟S是之前那個抱著掃把的眼鏡妹?從他們的對話來看,飛坦認識她,她卻對他沒印象,是被老相好忘了所以憤怒嗎?哎,要我說,你才應該用掃把,魔女的初始裝備呢?!?/br> 話比平時還密集,但沒得到回復。俠客嘆口氣補充:“他既然走了,就代表不想見我們?;蛘摺幌氡荒阋姷??!?/br> 這番話起到了減速作用。烏奇奇苦惱地抓頭發(fā)。好不容易追上的人影再次沖到了視野之外。 不安的野獸需要躲起來等四周沒有危險了再出沒;受傷的野獸會躲起來獨自舔舐傷口。要去干擾他還是等他? 幾個月前,俠客受重傷那次,飛坦也是這般突然爆發(fā)出嗜血的沖動。那是烏奇奇第一次見他失控,嚇得她放任他離去。這次她不再猶豫,加快步伐,正好及時趕到,把一位嚇傻了的大叔拋擲到安全區(qū)。 彎著腰,烏奇奇手搭在膝蓋上,氣喘吁吁?!翱偹阕飞狭恕1?、抱歉,雖、雖然不知道怎么了,但你想打架出氣我奉陪,何必去sao擾這些居民。” “你傻啊,看不出他這是要見血?”俠客頗有捉幾個人祭獻給飛坦的沖動。“還有你也傻啊,看清楚這是奇奇,不至于動真格吧。” 注視著她,飛坦的殺氣收斂一些,嘴上卻不饒人:“怕什么。反正她總愛得瑟比我強?!彼跗嫫婢咀∷放竦氖?,質問:“你來礙什么事。不是才說過我殺人的時候好看?” “對啊,因為平常你看起來很開心,很享受??墒乾F(xiàn)在..……” 他挑眉,在等下文。 她聲音輕輕的:“很痛?!?/br> 飛坦誤以為捏疼了她,便松了手?!澳愫軣?。知不知道?” “知道!對不起!” “越來越煩。”他很不爽,因為之前那些跑多快都甩不開的記憶安靜了。那股不知打哪冒出的憤恨,殺幾個人也宣泄不去,現(xiàn)在卻消失了。然而,他很喜歡的屬于她那傻傻的笑容,這時除了令人安心,還莫名令人厭惡。敏感的她察覺到了,不識時務地再次結結巴巴道歉。他聲音不自覺地提高:“成天說‘對不起’,能不能不要這么自戀,認為什么都和自己相關。” 惡毒的言語終于抹去她嘴邊的笑容,害得飛坦更加煩躁,尤其是看到表情異常冷靜的俠客把她拽回,擋在身后。太好笑了,那么脆弱的人還想逞能保護她? 烏奇奇垂下頭。受傷的野獸會躲起來獨自舔舐傷口,被逼到角落會弓起身子,炸毛讓自己顯得更強大,或者裝作一點事也沒有,試圖欺騙捕獵者。需要輕輕接近,表示自己沒有威脅。 她握住二人一冷一暖的手,說:“我們回家吧?” 路上沒有插科打諢,精力被耗干的叁人都懶得開口。 抵達基地外,俠客首先檢查安保設置和觀察是否有被入侵的痕跡。 飛坦也習慣性地展開圓探測,帶有惡意的念嚇走了附近的動物。 惡意和欲望交織,延伸。帶她回漆黑的臥室,扯下她的衣物,用她來覆蓋腦中閃爍的片段,不完整的回憶。 “唔、住、住手!” 多少遭受他折磨的人苦苦哀嚎求求你、不要靠過來、快停下、放過我、殺了我。他也對那個男人說過這樣卑微的話嗎?應該不會。他想象自己應該會說‘你就這點能耐嗎?’記不清,但至少想起了最后一幕——神父驚恐的表情,正要張嘴大喊,飛坦及時割下了他的舌頭,喊不出來的求饒被涌上來的鮮血淹沒。往后性欲和殺意交織,不分彼此。 “喂!草、草莓!” 過于突兀的呻吟讓他清醒些許,緊接著門被踹開,俠客喊:“飛坦,你有病???!” 挨了一腳,飛坦倒在床上,手臂搭在臉上,緊咬牙關。 腳步聲遠去。房門被甩上。俠客嗓音急躁。烏奇奇出聲安撫。 吱呀,門再次打開,光線刺眼。發(fā)呆的飛坦翻身想埋進被子里,烏奇奇將他薅起來。 他又炸毛。“干什么!” 受傷的野獸不相信她沒有威脅,露出獠牙和利爪,試圖殺死任何靠近的威脅。下個辦法是猛地撲上去捉住它,不論它愿不愿意,強制包扎。 烏奇奇推搡著他進浴室,試好水溫,朝他撅嘴:“去泡澡。舒服。解壓,”說著又朝泡泡浴推了他一把,“要我?guī)湍阆磫???/br> 井字形的青筋在飛坦太陽xue上爆開,她才忙不迭關上門給他個人空間。 浴缸盛滿粉色泡泡。 和她在一起就是這種感覺。表面上軟乎乎的,粉粉的,舒服的。這些本該令人喜悅的感覺每天在不斷膨脹,帶來奇怪的壓迫感。到了某個程度,這些美好的感覺會突然扭轉。堆積的泡泡會突然壓得他喘不過氣。過度的舒適感反倒令他不適、作嘔和窒息。 窒息感令人愉悅。 他這個癮君子掌握不好靠近她的尺度,等到瀕死時才發(fā)覺急需拉開距離。 每次他都落荒而逃,又止不住回去尋找她。 他脫去沾滿風沙的衣物,屏住呼吸沉入溫水中。波動的水紋讓這一身疤痕顯得陌生。 泡在水里,他腦中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空蕩蕩的。 他起身,踩過總是遮住身子的斗篷走到鏡子前。薄霧中,肌rou線條模糊不清,男生看似瘦小,直直垂下的頭發(fā)還在淌水。神父曾摸著他鬢角夸他可愛,藍發(fā)絲滑。后來他揪下那撮頭發(fā),毛躁的發(fā)絲握在手里看不出有何特別之處。他改換發(fā)型,留起麻花般的臟臟辮。這種發(fā)型格外方便,可以很久不洗頭。再后來,毫不費力殺掉神父后,他又梳回了喜歡的發(fā)型,有些凌亂和隨意地散開頭發(fā)就好。 那個叫小滴的女生,見到神父的尸體只是歪歪頭,說:“血弄臟地板了?!?/br> 飛坦扔給她一根拖把便走了。 可能因為復仇總是不費吹灰之力才得不到釋放。那些弱雞太無聊了,還是烏奇奇好玩。比方說現(xiàn)在她推開門,不等他質問她又要干嘛,就主動說:“我也來泡澡!舒服。解壓。對吧?” 她拉著俠客邁進浴缸中,放出火元素加熱水居然把自己燙著了。 嗤笑之余,飛坦審視她傾身去拿洗發(fā)露的裸體,不自覺地去想應該怎樣擰斷胳膊的關節(jié),抽出韌帶將這具rou體高高吊起。 狂躁的野獸傷人之后會被撲殺。人們說嘗過血的野獸會愛上這種滋味,因為野獸會發(fā)現(xiàn)令它恐懼的人類原來這么弱小,不過是它食物鏈上的一餐。 “不妙!又有殺氣!”烏奇奇大呵一聲,擺出奧特曼遇見怪獸的備戰(zhàn)姿勢,浴缸里的泡沫跟水四濺。 警惕瞪著他的碧眼穿透幾秒前浮現(xiàn)的欲望,將之替代的感覺是深深的厭惡。他才不想看到那個樣子的她!血染的她骯臟不堪,叫人惡心。 飛坦收集起頭頂?shù)囊粓F泡沫,將其甩向他們,再罩上浴袍回到客廳。 他攤在沙發(fā)上,腿翹起來搭在靠背上,打開PSP,隨便挑了個游戲。 太簡單了,毫無挑戰(zhàn)性,導致他的腦子綽綽有余胡思亂想。 想她不如當時初見時那么柔軟的裸體、那女孩被剁碎成一塊塊的尸體、他曾玩弄過的無數(shù)具軀體。這些零七八碎的rou體拼湊畸形的縫合怪,大張著嘴和腿,yinchun外翻,長滿勃起的yinjing。這些人有什么區(qū)別。 胡思亂想。想神父對他做的事,他對別人做的事,他和她做的事,同樣是一塊rou插進一塊rou里的活塞運動,有什么區(qū)別。 啪。PSP砸臉上了。 嘖,好煩。 浴室內,俠客憤憤搓著烏奇奇沾滿沙粒的頭發(fā)。“他憑什么那么兇得對待你,你不生氣嗎?” “那你好好安撫我嘛,揉這么用力我腦袋要掉了。算了,靠過來,我給你示范?!?/br> 俠客抱膝安分縮在她懷里,閉眼享受頭部按摩,臉蛋還是氣鼓鼓的。 她慢慢梳攏他頭發(fā),說: “我也氣。氣他總拿別人發(fā)泄。哎。比起生氣,還有一絲心疼吧。你們倆一個用笑容掩蓋自己,另一個用憤怒?!?/br> “我哪有...”俠客的抗議被烏奇奇按進水里,變成卟嚕卟嚕的泡泡。他吐掉一口水,說:“我這是刻意為之的障眼法,他那叫不會用其他表達方式,動不動就氣急敗壞,拜托不要把兩個維度的情商相提并論?!?/br> 外面?zhèn)鱽砼锱纠猜暋?/br> 俠客豎起耳朵?!澳懵?,估計又發(fā)脾氣了。跟個控制不了自己的小孩子似的?!?/br> “你太聰明了!好主意!既然他不懂得用別的方式表達自己,那我們就幫他開發(fā)其他渠道嘛!” “哪來的‘我們’?不要把我扯進去。你太慣著他了,他只會永遠長不大?!?/br> 烏奇奇眼神泛著迷茫?!班?。你說得對。某些方面,他好像是在長大的途中迷路了?!彼趾螄L不是呢?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就像在有隱形墻壁的迷宮里行走,叁番五次走入岔路和死路。是因為小時候生活的世界更單純,還是因為那時什么都不懂呢?有時她能找到出路,有時好累,需要這樣抱住一個人,她從背后摟住俠客,暫時有個依靠稍作休息?!懊慨斘颐月?,你們都會來找我,我當然也要去回應他?!?/br> 那我呢?他原本想問。不過被她緊緊環(huán)在懷中,他就知道不需要答案了。 她鼻子埋在他脖頸,輕輕吸出一個吻痕,說話時牙齒會摩擦到肌膚?!芭阄胰フ宜麊幔俊?/br> 不想。但也不想錯過和她有關的事情。想。有點好奇飛坦到底怎么了。所以他說:“除了奉陪我還能怎樣呢?雖然飛坦肯定不想我多管閑事?!?/br> “怎么會?你也是他的好朋友啊?!辈粮缮碜樱瑸跗嫫娲魃峡铸堖B體睡衣的帽子。 “寶貝你的情商很堪憂?!眰b客穿好寬松的白色休閑褲,手臂交叉在胸口紋身上。 “是你看不清你們之間的羈絆吧?!?/br> 一體的蜘蛛,如果這匹野獸的腿迷了路,會奔向哪里? 頭腦需要多清醒才能指揮十二條腿? 注視她徑自離開的背影,俠客呢喃:“我當然看得清,因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