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棠 第1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豪門嫂嫂不當對照組、他們都說我的審美有毒、渣過的竹馬稱帝了、據(jù)說我爹是皇帝、我在地球開奇幻樂園、蜜色契約、替身受覺醒了、末日后綁定澀澀直播系統(tǒng)(gl純百)、南北舊事 (1v1 H)、【全職獵人】狩獵愉快(4P)
她氣得一時沒有說出話來,可不過須臾,他懷中帶些清冽的熏衣蘭香便緩緩逼近,溫柔地包裹住了她。 落薇緊攥著他緋色衣袍的手松緩下來,居然失神了一瞬。 ——她在那潔凈的蘭香之中,聞出了故人素愛的檀香靜氣。 少頃,她回過神來,掙了兩下,葉亭宴沒有松手,反倒不容置疑地再施了些力氣。 落薇四下張望了一圈,皺眉推阻:“葉三,你放肆!” 葉亭宴卻只是居高臨下地瞧著她,一雙漆黑眼瞳看不出情緒,聞言也不曾動容,只是勾起唇角,用一種她不曾聽過的語氣譏諷道:“放肆?是娘娘自己說,臣要的,您能給,怎么,娘娘先前的心意,就變得這樣快么?” 第19章 物外行藏(二) 古寺零落,林間靜謐無人,遠遠禪房處圍了皇家護衛(wèi),落薇見呵斥無用,瞪著眼睛踩了他一腳,葉亭宴恍若未覺,就是不肯放手。 不僅如此,他還刻意湊近了些,以氣聲道:“此間并不安穩(wěn),隨時會有林衛(wèi)經過……娘娘還是噤聲,別叫他們發(fā)現(xiàn)的好。” 落薇被他這表里不一的言行氣笑了:“噤聲?大人自己不放手,卻叫本宮噤聲,本宮還真當你不知恐懼呢?!?/br> 葉亭宴在她腰間摩挲了兩下,皮笑rou不笑地道:“臣怎會不知恐懼,但臣知曉,娘娘膽大,必然能夠庇佑臣,若非如此,臣當初遞信相邀時,娘娘為何欣然赴約?” 落薇冷笑一聲,反唇相譏:“話這不還是說回來了,論膽大包天,本宮哪里是大人的對手?大人是陛下的近臣,居然敢覬覦本宮、私下邀約,如今還放肆僭越……君臣之道、人倫綱常,在大人眼中不值一提,你如此行事,有何顏面質問本宮?” 葉亭宴挑眉看她,并不回答,反倒十分愉悅地笑了起來。 此人心思縝密、詭計良多,今日放肆行事,不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情。 或許還是她不夠了解他。 落薇猜不出他的目的,激將呵斥皆不得,靈機一動,干脆伸手抱住了對方的脖子。 葉亭宴始料不及,身體僵了一僵。 見此舉有用,落薇心下反倒定了些,于是她微微踮腳,貼近他耳邊道:“既說到膽大,本宮突然想起,提醒大人一句——為本宮效命,如刀尖行走、臨淵履冰,你要價高些,本宮不在乎,只盼你到時不要膽怯才好?!?/br> 葉亭宴扶著她腰側的手終于卸了力,落薇脫離一步,剛要開口,他卻突地后悔,又將她扯了回去,同樣湊近她耳邊道:“娘娘所托,臣自是刀山火海、甘之如飴?!?/br> 說完這句,他終于徹底松了手,拂拂袖側便傾身跪了下去,開始不怎么真心實意地道歉:“冒犯娘娘,臣萬死。” 這次居高臨下的成了落薇,她低頭看去,沒有叫他起身:“葉大人,高臺一別判若兩人,本宮倒想知道,是什么叫你改了心意、不肯再在本宮面前裝下去了?” 葉亭宴“哎呀”了一聲,順口謅道:“娘娘此言,臣萬不敢受,須知臣之舉措,皆是因為‘情’這一字——娘娘可知,自從多年前扶靈進京、結識娘娘后,臣便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一顆心都落到了娘娘處去,總盼著有朝一日能夠重見。皇天不負有心人,如今臣終于尋到了機緣,一時情難自抑,見娘娘用得上臣,才冒險遞了那個信兒去?!?/br> “臣萬萬不曾想到娘娘肯來赴約,又驚又喜,怕娘娘不懂,不敢冒犯,誰料娘娘當日行事,叫臣如在夢中,只得落荒而逃?!?/br> 落薇聽著他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嘴角抽搐了一下。 葉亭宴還在一臉哀情地繼續(xù)演戲:“今日臣又撞上娘娘,直如襄王遇神女,一時忘乎所以。于是臣懷揣一腔真情,盡述這有情之樹的傳聞,怎料娘娘忘了昨日臺上衷情,冷面以待,臣傷心悲憤,犯下大錯,實在是萬死難辭其咎。” 他變臉飛快,信口開河、滔滔不絕,連落薇都聽得怔愣,只覺此人合該去戲班子中唱戲,才不辜負這一條“三寸不爛之舌”。 轉念想他若不是如此行事,怕也討不了宋瀾的好。 落薇思前想后,越想越氣,欲踢他一腳,卻恐他再行不軌,只得生生忍了,憋出一句:“起來罷?!?/br> 葉亭宴尚未出戲,哀哀道:“娘娘不信臣之言語么?臣在此樹之下,愿以亡父亡母立誓,臣對娘娘之心,日月明鑒、山河動容……” 落薇聽得咬牙切齒:“葉大人說話可要小心,舉頭三尺有神明,況你我今在佛寺之中,胡言亂語,是要被滿殿羅漢聽了去的?!?/br> 葉亭宴道:“臣所言出自真心,句句屬實?!?/br> 落薇一字一句道:“葉大人最好叫本宮瞧見你的‘真心’?!?/br> 葉亭宴飛快地接口:“娘娘不信臣的心,那明日上巳春獵上,臣便為娘娘送上一份大禮罷?!?/br> 落薇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明日有布置?” 葉亭宴咳嗽一聲,終于斂了之前唱戲一般的哀情,正色道:“太師在朝中根深蒂固,想要連根拔起,并非易事,然若是一一祓除,仍有可乘之機。臣既來娘娘處,便要備一份見面禮才是?!?/br> 他這般說話,才像是從前那個溫潤狡黠的“葉三公子”。 但如今落薇看破了這一張假面,見此情態(tài),忍不住心中冷笑。 剝了此人一張溫潤君子皮,內里實在是黑透了的。 她心知對方決計不會說出自己布置,便也沒有繼續(xù)問,抬腳想走,又頓了一頓:“葉大人在太師和本宮之間,毫不猶豫地擇了本宮,來便出謀劃策、不遺余力,本宮倒是奇了,大人久在幽州,不知與太師有何仇怨?” “這傷,還不算仇怨么?”葉亭宴伸手覆在肩上傷痕前,若他不提,落薇幾乎忘了他受了這道傷。 “太師不滿陛下寵信,遲早要發(fā)落了臣的,臣只是未雨綢繆罷了,況且——” 葉亭宴垂著眼睛,眼神閃爍了一下:“臣與太師確有夙日之仇怨,說來太多,不堪多言,等得閑時,娘娘若想聽,臣再為娘娘細細道來。” “不過,臣突然憶起,方才娘娘說,為您效命是刀尖行走——臣亦有些好奇,除卻太師一事,娘娘還有何不能見天日之事囑咐臣做?” 落薇見他肩上方才被她抓出了許多褶皺,便伸過手去,一一撫平了,口中只道:“待本宮知曉你之‘真心’,自會相托,如今,你便先準備贈予本宮的‘禮’罷,本宮拭目以待?!?/br> 她走到金殿的門檻處,聽見葉亭宴在她身后揚聲道:“臣還有一言——” 落薇耐著性子回頭:“何事?” 葉亭宴望著她,貌似懇切道:“娘娘今后,能否不再稱臣‘大人’?聽著總是生疏些,如陛下一般稱表字亭宴,或是喚名號‘蕖華’亦可,臣親近之人,都是這般叫的?!?/br> “蕖華……”落薇玩味地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意有所指,“蕖華乃蓮花之意,此物高潔,大人怎么以此為號?” 她沒有繼續(xù)說,時辰將至,他們是該各自歸去了。 然而葉亭宴聽懂了落薇未盡的話。 待落薇走后,他回頭看了一眼風中的紅綢,輕輕地重復道:“蕖華乃蓮花之意,此物,高潔。” 此時神情,便與方才截然不同、一絲一毫皆無相似了。 他閉著眼睛都能想象出自己這副自憐自哀的可笑樣子,心下涌出一陣近乎暴戾的厭惡,不免自嘲一聲。 “說得是啊,這樣潔凈的東西,臣……怎么配呢?” * 拜過岫青寺后,宋瀾與落薇同回皇城,在燃燭樓跪到黃昏時分。 宮人來回穿梭,將周遭的蠟燭一只一只地燃起來,落薇捻著手中冰涼的佛珠,端正跪著,宋瀾從蒲團上起身后,轉頭來扶她:“今日祭典總算圓滿,阿姐可累壞了?” 落薇握住他伸來的手,并不答他的話:“子瀾,你我何日去拜汴河?” 那串佛珠硌在兩人的手心之間。 聽了她的言語,宋瀾的手忽地抖了一下。 當年太子遇刺落水,汴河湍急,金天衛(wèi)尋遍了都不見尸首,最后也只在下游撿到了殘破的遠游冠。 冠冕代儲君入了皇陵。 當時落薇總還懷著能尋回幾塊骸骨的念頭,沒有封棺,宋瀾以此為借口,未刻牌位,于是燃燭樓中并無宋泠的身后名,若要拜祭,還得到汴河汀花臺上。 當年,刺棠案查了四個多月,牽連人數(shù)眾多。最后,宋瀾與玉秋實定下了施行刺殺的三位首惡,并塑了他們的跪地石像,向汀花臺上太子金身永世贖罪。 與他們同在那里的,還有一塊“庚子歲末誅亂學生碑”,詳盡記述了這三人因何行刺殺事。 汀花臺如今是金天衛(wèi)自發(fā)輪流值守,儼然已成承明皇太子的祭臺,只是此臺高險,又逢血腥大案,拜祭之人伶仃無幾。 如今皇家典儀又避開此地,算起來,他竟從來沒有得過她與宋瀾正式的拜祭。 落薇從前不覺,如今卻心知肚明,這是宋瀾故意的。 但宋瀾亦不敢叫她瞧出端倪,抿了抿嘴唇,便擺出一個哀痛神情:“皇兄尸骨不見,我午夜夢回,總是心驚,實在不敢相見。不過每逢年節(jié),我總會著人為皇兄行一場大法事,望他在九泉之下安寧,阿姐……可是想去汀花臺上么?” 落薇抬起眼皮,面無表情地道:“陛下有心,妾亦如是,待哪日哀痛得解,你我再同去罷。” 宋瀾便應道:“甚好?!?/br> 他忖度片刻,再次開口:“明日春獵,阿姐可要上場么?我記得阿姐從前攜狗逐兔、英姿颯爽,卻也許久不見了?!?/br> 落薇溫言道:“今日勞累,不曉得明朝有無氣力,陛下也早些回去歇著罷?!?/br> 第20章 物外行藏(三) 大胤開國皇帝喜愛游獵,但此后幾代偃武修文,皇家田獵也由一年兩次改為一年一次,在明帝平定西野后幾乎被廢止。 但如今北幽諸部不甚安定,為表威懾之意,先帝恢復了每年在上巳節(jié)時的春獵,昭帝登基后千頭萬緒,改春獵在開科考次年舉行。 上巳節(jié)原是祓除畔浴之節(jié)日,百姓常于此日結伴游春、臨水宴飲,汴都西城墻之外的金明池和清溪都十分熱鬧,為不擾百姓踏青之興,春獵便定在都城東北的暮春場中。 暮春場依山而建,山名為麓云,麓云山原本不高,可修繕精美,山上山下,曲水、園林、馬場、亭臺,相映成趣。山間野物不多,大多禽獸都是飼養(yǎng),也合春獵“祭祀大于殺生”的本意。 今歲清明與上巳臨近,帝后都已齋戒了六日,今日是最后一日,于是三月初三一大早,落薇便起身沐浴,隨后莊嚴裝扮、佩戴蘭草,與皇帝、諸妃和宗室同行,隨行的還有朝中重臣、皇帝親臣及其家眷。 隊伍浩浩蕩蕩,行了足一個時辰才抵達。 清明祭祀時,落薇穿得素些,今日春中行獵,她便戴了一頂百花頭冠,以珍珠貼面,著鵝黃禮裙,翠玉為扣。 宋瀾見后怔了一怔,眼中浮出些許驚艷和懷戀的神色:“阿姐久不戴百花冠了,衣裳顏色也是少見,不過我記得,阿姐從前最愛穿桃夭、蓮瓣那些粉色?!?/br> 她少時自然愛粉色,那些顏色芬芳素雅、甜蜜溫柔,是她明晃晃的少女心事。 如今物是人非,自從宋泠死后,她再也沒有穿過一次。 于是落薇笑了一笑,并未答話,只是與他相攜,在暮春場正臺前為百官獻酒祝辭。 如此禮成,眾人四散,各自游樂去了。 只有皇帝近前的宗室還不敢妄動。 先帝共育七子,宋瀾行六,行七的幼皇子瀟湘郡王宋闊在刺棠案前幾年才出生,如今尚不滿十歲。 而先前五位,兩位身死,一在邊疆,一在藩地,今日跟隨的只有自小吊兒郎當?shù)乃拇笸酢缃穹獾氖桥R陽王。 臨陽王又年輕,尚無子嗣,不免顯得宗室單薄可憐了些。 不過宋瀾從來是不在乎這些的。 前日勞累,他少時又不喜騎射,今日并不打算上場,便攜了落薇和玉隨云一同居于臺上,先將臨陽王叫過來問了問安好。 臨陽王雖年歲比他大些,但親見父母兄弟流散,不免對小皇帝有些恐懼,說話也是畏畏縮縮的。 宋瀾說了幾句,覺得無趣,揮手叫他退下,他才松了一口氣,急忙回到他攜來的幾個婢妾懷中去了。 隨后葉亭宴便上臺來請安,宋瀾見他手中拿了一副嶄新的襻膊,頗有興致:“亭宴今日要下場么?朕以為你頸間舊傷未愈,恐怕不成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