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風(fēng)波乍起

    二零零九年，西安和深圳的中考時間恰好在同一天。

    許島蜻的早飯是梁春玉做的rou臊子面，蓋上兩個金黃的煎蛋加一根火腿腸，每逢考試日的一百分套餐，她從小吃到大。

    “誒呀太多了，我吃不完?！?/br>
    “那少吃面條，蛋和火腿腸必須吃完，快點，吃完考一百分?！?/br>
    “迷信，這要是真的，那我吃完就考不上高中了?！?/br>
    “嘖呸呸呸，瞎說?！?/br>
    “本來就是嘛，滿分是一百五十分好不好，要是啊......”她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尖，嘶嘶作疼，最后勉強把雞蛋吃完，再也不肯吃了。

    “說好話才有好事，知不知道。”梁春玉皺著眉頭，早上起來她的眼皮就跳個不停，反觀許島蜻，輕松得不像要考試的人。

    長這么大，許島蜻從沒怵過考試，反而有摩拳擦掌一決高下的興奮，畢竟這可是她長這么大最重要的一場考試。

    第一門考的是語文，這是許島蜻唯一一門不太穩(wěn)定的科目，尤其是最后的作文。每次一拿到卷子她首先去看作文題目，好在這一次寫得無比順暢，甚至能邊寫邊想其它的。

    自己真是一個無比幸運的人，每一次重要考試運氣都好得不得了。等她高中考到市里，就能和老爸住一起，mama說不定也要去西安工作，到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又可以團聚了。

    最后一門是物理與化學(xué)，卷子上的每一道題都是她曾做過無數(shù)遍的，許島蜻在交卷前二十分鐘已經(jīng)做完并檢查了一遍，按照老師的囑咐本應(yīng)該是繼續(xù)檢查的，可她卻放下了手里的筆望向窗外。

    六月末，午后三四點的陽光最曬，教學(xué)樓外有一棵生長極其茂盛的老樹，遮擋住了大片光蔭，傳來陣陣聒噪的蟬鳴。

    有那么一刻，許島蜻心中忽地冒出一個念頭，她的人生，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夏天。

    考試的這兩天，怕增加她的壓力，梁春玉一直忍住沒問，直到考完的晚上才詢問道：“考得怎么樣？感覺好不好？”

    “沒什么感覺，就跟平時一樣?！痹S島蜻玩著游戲頭也不回，她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家里玩游戲，不擔心被嘮叨了。

    “給你爸打個電話吧?！?/br>
    “現(xiàn)在？等會兒嘛?！鄙砗笠黄察o，許島蜻趕緊轉(zhuǎn)頭看了眼她媽，面無表情就是最差的表情，她只好關(guān)掉游戲，悻悻地去打電話。

    “喂？”

    “爸爸，你怎么都不問問我考得怎么樣。”電話那頭有些嘈雜，許島蜻先發(fā)制人。

    “用不著問，爸爸相信你肯定考得不錯，我連禮物都挑好了?！?/br>
    “什么禮物？什么?。俊?/br>
    “先不告訴你，等下個星期回來給你?！?/br>
    “是手機嗎？”許島蜻好奇地追著問，“是不是??？”

    “......”

    “什么牌子的？多少錢??？貴不貴??？”

    “索尼的，四千多，可以拍照，店員說這是現(xiàn)在市面上新出的像素最高的一款。””

    “真的嗎？太好了，爸爸你不能這周就回來嘛?！痹S島蜻驚喜完，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梁春玉，總感覺她下一句話會罵他們亂花錢。

    沒想到她只是不咸不淡的說了句：“她一個小孩子，用得著這么貴的手機？”

    “這你就別管了，我給她的獎勵。”

    “我當然不管，你的錢想怎么花怎么花。我是跟你說正事?！绷捍河癜央娫捊舆^去，使了個眼色讓許島蜻出去，她有心想偷聽，奈何她媽盯著她出門，還關(guān)了擴音。

    許島蜻返回電腦跟前，發(fā)現(xiàn)凌淮發(fā)來一大串消息。

    凌凌七：怎么回事？？怎么下線了？

    凌凌七：許島蜻？

    凌凌七：你靠譜點行不行？我和猴師兄被你坑慘了

    姐的霸氣你駕馭不?。簩Σ黄鹄玻瑒倓偽覌尳形矣惺?。

    凌淮默默閉嘴，通過這么多年的了解，他對梁春玉還是有一定的認知。

    姐的霸氣你駕馭不住：對了，咱們什么時候視頻啊？

    他們很久之前就說好畢業(yè)后開視頻，許島蜻為此還有些小小的緊張。

    凌凌七：要是我長得很丑，你怕不怕？

    會飛的小蜻蜓：這有什么可怕的？

    凌凌七：萬一視頻后，你發(fā)現(xiàn)我長得丑，會不會以后就不想理我了。

    試探，這一定是試探。

    許島蜻腦瓜子飛速轉(zhuǎn)動，凌淮或許是長得不怎么樣，所以先給她打預(yù)防針降低期望。雖然她覺得這也沒什么，但是他自己心里肯定是介意長相這回事的，該怎么說才能讓他覺得她根本不在乎呢？

    會飛的小蜻蜓：我也

    她想說；我也從來沒有想過你長得帥啊，結(jié)果一不小心按到enter直接發(fā)出去。

    凌凌七：其實你也很丑？

    凌淮左等右等，許島蜻也沒再回消息，他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大嘴巴。真是嘴欠，提這個干嘛?，F(xiàn)在好了，肯定是戳到她傷心事了。

    另一邊許島蜻意外地看著楊婷婷發(fā)來的消息，問她明天可不可以出來見一面。

    考試的前兩天拍畢業(yè)照，所有人三三兩兩看似隨意，其實都抱著自己的小心思站好位置。許島蜻本來是和同桌站在一起，等開始拍照時才發(fā)現(xiàn)右邊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楊婷婷。攝影師站在前面喊三二一，所有人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很多學(xué)生都喊著丑死了，重拍一張。

    在人群的起哄聲中，許島蜻和楊婷婷偏頭相視一笑。

    似乎過往的一切芥蒂都沒發(fā)生過，她們還是課間手牽手去上廁所的同桌。

    雖然早已經(jīng)想通，人和人之間不能強求，但最后能這樣，許島蜻依然很開心。

    她和楊婷婷約定好明天下午兩點在學(xué)校門口見面，再切回到和凌淮的聊天界面，發(fā)現(xiàn)他發(fā)了好幾條信息。

    凌凌七：我瞎說的，你別放心上啊。

    凌凌七：欸，其實我無所謂的，長相什么的，不重要

    凌凌七：別多想啊，真的，我們的友情不能被其他亂七八糟的玷污

    會飛的小蜻蜓：沒有，我長得挺好看的。

    會飛的小蜻蜓：凌淮，我覺得你超級厲害，你懂的東西那么多，好多事情我都沒聽說過。所以長相一點都不重要，不管你長什么樣子，都不影響你是我的好朋友。

    凌淮被她真情實感的安慰給驚到，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邊別扭著，一邊又忍不住嘴角上翹，真是的，怎么會有女生說自己長得挺好看的。

    關(guān)于長相這件事，丑的女生會避開討論這個話題，一般外貌的通常說自己長得丑，漂亮的則是擺手說自己長得一般啦。

    凌淮的好奇心就這么被勾上來，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的挺好看到底是多好看。許島蜻后天要去外婆家，他們約好在十天后的晚上視頻，到時兩人的成績都已公布。

    當時許島蜻還想著，要不然明天去剪個齊劉海兒吧，她還是小學(xué)的時候剪過，當時女同學(xué)都說很漂亮，紛紛效仿。萬一不好看，還能有幾天時間蓄得順眼點。

    “都九點多了，還不去洗澡。”梁春玉打完電話走出房間。

    許島蜻從這么普通的一句話中聽出了她的低氣壓，看著她走過來，手速極快地關(guān)掉對話框，退出□□。反正她白天要上班，自己有的是時間玩電腦。

    洗完澡出來神清氣爽，許島蜻哼著歌走向自己房間，剛到門口就被叫住。

    “許島蜻，過來一下?！?/br>
    叫她全名了?。?！

    許島蜻神經(jīng)緊繃，心中彌漫著不祥預(yù)感，此刻她媽坐在電腦前的背影，顯得如此冷酷無情。

    “干嘛？”底氣不足地走到電腦跟前，看著屏幕上的對話框，她在心里深深地倒吸一口氣。

    倒霉，剛才太慌張，把下線點成了隱身狀態(tài)。

    對話窗口里的人沒有備注，從沒聊過天，她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什么時候加的好友。

    一只羊：【許島蜻同學(xué)，你好?；蛟S你不知道我是誰，但我從初一開始就注意到你了。有一次在車棚我不小心碰倒你的自行車，然后你......】

    很長一段文字，許島蜻只來得及看了前兩句，差不多猜到又是一個畢業(yè)告白的男生。初中三年來，她明里暗里收到了無數(shù)告白，早已習(xí)以為常。

    “我不認識，我以為是我同學(xué)才加的。”許島蜻回答得很無辜

    “哦，那這個人呢？”梁春玉面無表情瞥了她一眼，點開她和凌淮的對話框，“這個認識吧？”

    她默不作聲了，忐忑地站在一旁。梁春玉的手則在鼠標上一直往上滑，但聊天記錄太多，怎么也顯示不完。

    “你跟這個人在網(wǎng)戀？”語氣似乎很平靜，但是平靜之下卻隱藏著巨大的怒意。

    “沒有?！?/br>
    “沒有你和男生說這些？”她似乎看不下去了，怒氣沖沖地將鼠標甩在桌上。“你有沒有點羞恥心？”

    “說話啊，我是怎么教你的？我教你一個女孩子不知廉恥？”

    “那種事情都跟陌生男的說，你知不知道網(wǎng)上有多少騙子？專門騙你這種學(xué)生，騙得女孩不學(xué)習(xí)，最后只能出門打工，跟別人亂搞，年紀輕輕就生個孩子，一輩子就毀了。”

    “我讓你讀書，就是為了讓你能和那些女孩不一樣?！?/br>
    許島蜻的眼淚不受控制嘩嘩地往下流，雖然mama平時嘮叨，但從不會說這些難聽的話，她抽抽搭搭解釋道：“他不是騙子，他是我小學(xué)時候就認識的筆友，后來我們就成朋友了?！?/br>
    許島蜻跑回房間拿出曾經(jīng)的信企圖自證清白，梁春玉看完信，然后收起來。

    “不管是筆友還是什么友，你是一個女孩子，要學(xué)會自尊自愛，要和男生保持距離?！彼哪樕葎偛藕昧撕芏?，語氣也和緩了些?！澳銈兤綍r就只在□□上聊天？”

    許島蜻點頭。

    “不要再和這個男生聯(lián)系了，賬號和信我替你收著。”梁春玉當著她的面將凌淮從好友列表里刪掉，并改了賬號密碼，什么時候還給她也沒說。

    “媽！”

    “你跟我在這兒大呼小叫什么！是不是以為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梁春玉關(guān)掉電腦，站起身來?！拔腋嬖V你，不管你多大，我都是你媽。初中畢業(yè)只是第一步，上高中、考大學(xué)、找工作，后面樣樣都更難。你不許給我掉以輕心，搞七搞八，知道沒有？”

    許島蜻含淚點頭。

    第14章 這個夏天

    第二天早上，等聽到客廳傳來關(guān)門的聲音，許島蜻才出房間。她簡單洗漱后走到廚房，揭開飯桌上的鐵鍋蓋，看到一碗還冒熱氣的瘦rou粥和雞蛋餅，她噘著嘴哼了一聲，又蓋回去。

    沒什么胃口，喝了個牛奶就算早餐?；蛟S是昨晚的情緒還沒徹底過去，她從起床依舊有些郁郁寡歡。突然走道上響起一群男孩子的驚呼聲，許島蜻在沙發(fā)上癱了會兒拿起鑰匙出門。

    701的大門半掩著，向思邈帶了三個同學(xué)來家里打游戲，許島蜻從他房間經(jīng)過，幾個人齊刷刷地抬頭看過來。

    “隔壁鄰居?！彼麑ν瑢W(xué)介紹完后，又抬了抬下巴，示意許島蜻把客廳的電視關(guān)掉，“哎，順便關(guān)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