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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在匣 第21節(jié)

    她康王府拉下臉在皇后壽辰求娶,此女在大庭廣眾下道明她不喜歡太子,如此卻也要拒絕她家這門親事,又至她康王府的臉面于何地?

    “那倒是巧,衛(wèi)姑娘每次進宮來,本宮倒是總能看見姑娘同太子一處?!蓖踬F妃又瞥了眼康王妃神色,隨后瞟向皇后意有所指,“衛(wèi)姑娘,你若是有什么顧慮,大可直說,沒必要因此犯下欺君之罪不是?”

    衛(wèi)明姝又是重重叩首,“臣女并未欺君,問心無愧?!?/br>
    康王妃見此面露一絲狠色,嘲諷道:“我看衛(wèi)姑娘也不一定是因著太子,早聞衛(wèi)姑娘十三歲便以騎射聞名京城,又精通兵法,去歲更是改良云梯馬絆。

    本朝自長纓將軍后倒是沒出過什么女將,曾將軍這些年在西境也甚是勞苦。這衛(wèi)侯既因傷不能守衛(wèi)西境,衛(wèi)姑娘又一直未嫁,與其在這京城空負盛名,何不替父戍邊,繼承安平侯衣缽?”

    眾人聞此,不僅倒吸一口涼氣。

    誰都知這康王妃是個不好得罪的,衛(wèi)明姝拂了康王妃的面子,王妃這意思竟是要將這京城長大的姑娘送往邊境?

    衛(wèi)明姝低頭,緊緊抿著唇瓣,額上因著之前喝酒出了些薄汗,氣息也已經(jīng)有些不穩(wěn)。

    太子向前一步,正準備開口,卻瞧見皇后向他搖了搖頭,又不得不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皇后輕笑道:“王妃此言差矣,明姝自小養(yǎng)在京城,從未戰(zhàn)于沙場。況且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長纓將軍早年也是隨寧國公征戰(zhàn),后而得名,讓明姝戍邊怕是不妥?!?/br>
    衛(wèi)明姝抬頭對上康王妃的目光,從容答道:“王妃還需慎言,戰(zhàn)事本非兒戲,臣女過去所做不過爾爾,只是想為大黎略盡綿薄之力,與我大黎世代名將相比,臣女不過班門弄斧,紙上談兵,又怎能因著虛榮好面子,于國之大事玩笑?”

    說罷,衛(wèi)明姝微彎的雙眸著看向康王妃,康王妃已是面色鐵青。

    衛(wèi)明姝低笑,叩首道:“陛下,皇后娘娘恕罪,臣女確有心儀之人,臣女曾發(fā)誓,此生非此人不嫁,因此才拒絕這門親事?!?/br>
    “哦,衛(wèi)姑娘心有所屬,怎么我們從未聽說過?”王貴妃玩味笑著。

    衛(wèi)明姝略微思索,隨后坦然答道:“此人多年不在京城,如今才剛準備來京城常住,眾人不知倒也理所應當。臣女與其乃是舊時相識,一見鐘情,只是臣女亦不確認此人心意,只想等到這事定下,在同大家說明?!?/br>
    那滿眼的欣喜與傾慕,不似有假。

    王貴妃追問,饒有興致,“本宮倒不知是哪家兒郎,竟有這般本事,連這王府的世子都比不過,不妨說出來,讓大家也認識認識,本宮也想求陛下一個恩典,好成人之美。”

    衛(wèi)明姝不語,眼中一閃而過那從未有過的狠色,手指抓緊白玉地板,下一瞬又恢復成了淡然的模樣,心中卻是苦笑。

    宴席上首坐著的人,她一個都得罪不起,本想著說自己心有所屬,便可以助皇后和她擺脫局面,可王貴妃竟還要步步緊逼。她若說不出個所以然,怕是很難收手。

    她不懂,她素來與王貴妃沒有恩怨,難道就因為和皇后的恩怨,就非要把她這個毫不相干的人逼上絕路?

    可那人......

    她也只是動過那么些念頭,她如今也不確定那人的心意。

    阮家和她家一樣,不過商賈起家,她又如何能因著一己之私,善做主張將他同自己綁一輩子?

    衛(wèi)明姝眼角已是泛起一滴淚珠,如落單的鴻雁,孤立無援。

    美人垂淚,當是我見猶憐,王貴妃卻仍是玩味地笑著,仿若俯視地上螻蟻。

    寂靜的大殿外,卻忽地傳來一道醇厚而凌厲的聲音,響徹回蕩,如同崖間藤蔓,將即將墜入之人拉出深淵。

    那話語間沒有一絲委婉,毫不客氣,“衛(wèi)姑娘想嫁什么人,做什么事,當由自己做主,再怎樣,也是輪不到貴妃娘娘插手?!?/br>
    說罷,在場所有人都向那聲音的方向看去,魏姝儀剛準備起身的動作頓時停住,又緩緩坐下。

    剛才她也打算替衛(wèi)明姝說話,魏丞相看了她一眼,她也曾猶豫了一瞬,然而就是那一瞬,卻是不用她再開口了。

    衛(wèi)明姝也不禁向后望去,心中滿是詫異,眼中流過感激和動容。

    她知道,所有人心中都有顧慮。

    可她萬沒有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第一個站出來替她解圍的,竟然是僅僅打過幾次照面的沈軒。

    沈軒低眼,抿唇看向跪立的姑娘。

    “沈?qū)④??”王貴妃面色如常,可細心之人當能發(fā)現(xiàn)那顫動的語氣多出了些慌亂。

    她本只是想擺皇后一道,沒有細想衛(wèi)明姝所說是何許人,在她的印象中,衛(wèi)明姝從小到大,走得最近的男子便是太子,而那太子明顯對衛(wèi)明姝有意.......

    可就在沈軒站起來說話的那一刻,她又仔細回味了一遍衛(wèi)明姝所說之言。

    這沈?qū)④娗安痪脛偘鄮熁爻?,打算在京城常住,兩家皆為武將之家,有往來也不足為奇?/br>
    那沈軒分明有意護著那衛(wèi)明姝.......

    沈軒仍是站立,向上首一拜,“陛下恕罪,末將.......來的遲了些?!?/br>
    衛(wèi)明姝心中仍是極亂,來不及細想,仍是扭著脖子抬頭看著沈軒。

    那站立著的身影擋住了殿外的烈光,衛(wèi)明姝躲在那抹陰影下,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安穩(wěn)。

    她好像,敢哭出來了。

    沈軒對上那雙眼睛,那雙好看的眸子已是淚水潸然,顯然受了很多委屈。

    他在殿外將那些話聽了個清楚。

    他之前千方百計討好姑娘,本想給姑娘留個好印象,徐徐圖之,待塵埃落定后,再正大光明放在身旁護著。

    可顯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想。

    既然她都這么說了,無論是形勢所迫拿他當擋箭牌也好,還是真心心悅于他也好,總之他在她心里有些不同,

    那他便沒有必要再顧及。

    總要替她討回來些。

    他雙拳緊握,骨節(jié)咯咯作響,目光銳利如鷹隼,直視上首點著花鈿的貴妃,“衛(wèi)姑娘有什么話,就同貴妃直說,不會有人為難你?!?/br>
    衛(wèi)明姝心中一震,那雙眸子也在盯著她,仿佛在告訴她不必害怕。

    衛(wèi)明姝抿了抿唇,迅速理好心緒,隨后竟是起身盈盈一拜,“臣女心中所慕,自會自己求得,不勞貴妃娘娘費心。”

    王貴妃心下已千回百轉(zhuǎn),若說剛才她還真想從衛(wèi)明姝口中逼問出什么,現(xiàn)下卻是怎樣也不能再說了。

    王貴妃笑道:“本宮也是好心,既然衛(wèi)姑娘這般有把握,那本宮祝衛(wèi)姑娘得償所愿?!?/br>
    衛(wèi)明姝沒再多言,吸了口氣,又轉(zhuǎn)向康王家,“康王妃可能有所不知,明姝家中不能飲酒,剛才王妃所敬那杯酒,現(xiàn)下讓明姝著實感到有些不適?!?/br>
    衛(wèi)明姝說著,那氣息已經(jīng)有些虛弱不穩(wěn),兩頰明顯泛著紅暈,額頭上似是已經(jīng)布滿汗珠:“陛下,皇后娘娘還請恕罪,臣女有些吃醉了酒,先告退了?!?/br>
    說罷,衛(wèi)明姝又行了一禮,邁開的步子略微有些踉蹌,在眾人的議論中緩緩走出大殿。

    太子心下五味雜陳,走向皇后身邊:“母后,兒臣......”

    皇后心下了然,面上也沒有什么不喜,眸中閃過一絲愧色,長嘆一口氣點頭示意道:“你去吧?!?/br>
    沈軒仍舊負手而立,待到衛(wèi)明姝走出殿中,才繼續(xù)說道:“王貴妃可能不知,末將來的遲了些,是因為在末將街上碰上了些事?!?/br>
    眾人聽聞,剛垂下的心又是一緊。

    不少人都明白,剛才衛(wèi)家那姑娘說的心慕之人,大概便是這沈?qū)④姟?/br>
    這沈?qū)④娙糁皇亲o著也就罷,現(xiàn)在竟是要替那姑娘出頭了?

    “王家大公子在西街公然毆打庶人,末將善做主張,把人送去了衙門。”

    席下仍是小聲議論著。

    這王家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王家嫡庶兩支分家,興盛的是王家庶支,衰落的是王家嫡枝。

    那庶子出身的王冕已是坐上了中書令的位置,可那王家嫡長子卻仍是個舉人,靠著王家關(guān)系在鴻臚寺混了個閑職。

    王冕還算惦記著血緣關(guān)系,幫著王家嫡支送進宮了一個貴妃,可這嫡支的幾個公子,都是爛泥扶不上墻。

    這些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可沈軒這是要在皇后壽宴上將這事挑明了說。

    未免也太不給王家顏面。

    “你!”王貴妃終是有些繃不住,正欲起身。

    “扶嫣!”出聲喝住的卻是王冕。

    王貴妃坐了回去,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眾人瞬間了然,王冕雖是幫嫡支送進宮了貴妃,可并不代表嫡支能指望庶族為其出頭做靠山.......

    席面眾臣已是心思各異。

    惠帝觀眾人神色,又看了兩眼沈軒,最后目光落向王冕。

    見王冕已是倒起酒,惠帝終于開口,“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沈愛卿這也是公正之舉。

    既是如此,那便交給衙門查辦,該罰的就罰。王愛卿,沈愛卿,你們看如何?”

    王冕放下酒盞,起身一拜,“陛下英明?!?/br>
    惠帝一笑,望向沈軒,“那沈愛卿呢?”

    “末將亦是無異議。”沈軒說罷,撩袍跪拜,“只是陛下,末將還有個請求。”

    “沈愛卿請講?!?/br>
    “陛下,末將與衛(wèi)姑娘兩情相悅,請陛下賜婚。”

    惠帝一時愣住。

    剛才沈軒那舉動他也是看在眼里,想到上次沈軒莫名其妙要去過給衛(wèi)家送弓,便也了然——

    這小子,分明是對那衛(wèi)明姝早有圖謀!

    可他沒想到,他竟是如此急不可耐,前腳康王妃才請求賜婚,現(xiàn)在他又來。

    那衛(wèi)家姑娘是長了副好容貌,可這一場宮宴,兩家都請旨賜婚,衛(wèi)家姑娘剛回絕了康王家,他如何能這么就輕易應了沈家?

    “沈愛卿可能有所不知,衛(wèi)家姑娘曾說,若要娶她,便要先贏了她騎射?!?/br>
    “末將之后自會想辦法贏了她?!鄙蜍幦允菦]有起身,開口還是一句,“請陛下賜婚?!?/br>
    惠帝拿他這個無賴樣沒有辦法,那康王妃仍是面色脹紅,康王世子也面露兇相。

    惠帝不禁看向他那皇叔,可不知為何,此時他那皇叔亦是緊皺著眉頭。

    康王妃上前,“臣婦認為此事頗為不妥,陛下不妨再考慮考慮。”

    這么一說,惠帝卻是有些不喜。

    他一向不喜臣子對他指手畫腳,何況是個婦人。

    讓他考慮考慮?

    他敬重這家,乃是重皇家體面,可賜個婚,倒也不必全看著這家臉色。

    “罷了,朕已有決斷?!被莸塾謷吡搜郾娙?,“既是兩家都有意,此事便準了?!?/br>
    “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