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思索道，“你們身在四維空間，可對一維空間有什么了解？”

    那個聲音感慨道，“有了解，但不多。我們唯一肯定的是——從太多跡象表明，那是一個超越四維空間的世界?！?/br>
    這個理論著實有點驚世駭俗，因為在世人的認知中，緯度越高顯然越高級，同時更高明。可如果真的這樣，老子的歸根復(fù)命說、道家的根本理論聽起來倒像背道而馳，走向了低級趣味。

    事實當(dāng)然不是如此。

    如今的世人，才多是脫離了高級趣味的人。

    沈約對此清楚了然，“在我的認知中，你們達到了世人前所未有的復(fù)雜巔峰，可哪怕如今的不生不滅，仍舊處于輪轉(zhuǎn)中。”

    那個聲音嘆息道，“不錯，哪怕我們可以將感覺延長到世人難以想象的長久，但到了盡頭，仍舊發(fā)現(xiàn)滅、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蛟S……宇宙變化的盡頭不是永恒，而是……滅！”

    在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那個聲音難免感慨之意。

    沈約卻絲毫不奇，“因緣和，合虛妄有生；因緣別，離虛妄名滅。當(dāng)我們看到宇宙萬物不離生老病死的時候，就應(yīng)該知道一切變化的結(jié)局。歷來的長生、探索或許可窮盡變化，可不過是延長滅的狀態(tài)，就如你們眼下一樣?！?/br>
    那個聲音回應(yīng)道：“但我們不能否認的是，在追求永恒的時候，世人的生命實在太短暫了，適當(dāng)?shù)难娱L滅，是人類走向更遠的第一步?？上У氖恰廊税l(fā)展延長滅，本是為了新生，最終卻多演變成追求延長滅，成為了腐朽?！?/br>
    沈約對此一聽就懂，就和吃飯為了活著，活著不是為了吃飯般，世人一直在追求長生，可如果長生只是為了滿足無盡的貪婪，那樣的長生究竟有什么意義？

    “我并不否認你們的努力?！?/br>
    沈約緩聲道，“但我認為，你們……或許我們……可以更進一步。嘗試和一維空間建立聯(lián)系。如果一維空間真如我們所知那般，是永恒的存在，那你們的問題不解而解?！毖壑袧M是光輝，沈約堅定道，“修行或許不能改變世界，但是改變自身的開始。修行或許不能改變他人，但可以成就真正的自己。你們制造了創(chuàng)世鏡，窮極了世界的變化，可我覺得你們欠缺了什么?！?/br>
    那個聲音并沒有絲毫不滿，平靜道，“我們欠缺什么？”

    沈約真誠道，“你們向往著變化、窮極了變化，如今創(chuàng)世鏡內(nèi)的世界，發(fā)展的或許超越你們的想象?！?/br>
    他絕非虛言，創(chuàng)世鏡內(nèi)既然有明界、暗界、九州，有正常的世界，有破碎的世界，而變化的盡頭，就有可能存在極為難揣的世界。

    那個聲音默然片刻，“不錯，或許有些世界的發(fā)展，讓我們都無法預(yù)測?！?/br>
    “但你們卻似乎從未想到過……創(chuàng)建個永恒國度。真正的永恒！”

    沈約認真道，“如果是真正的永恒，自然永在，如果那般，任憑創(chuàng)世鏡內(nèi)的世界如何風(fēng)云變幻，可永恒國度不必追隨那些改變，卻可影響那些改變。”

    他說的永恒自然不是世俗的延續(xù)，而是類心性的那種永恒，他相信對方能夠理解。

    那個聲音間斷的時間更長，顯然是他們?nèi)w都在激烈的討論沈約提出的問題。

    沈約繼續(xù)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哪怕你想通過彩票獲得大獎，前提是——你必須先買一張彩票。如果你們從未想過在創(chuàng)世鏡中創(chuàng)造永恒國度，那創(chuàng)世鏡內(nèi)自然不會出現(xiàn)永恒國度?！?/br>
    那個聲音終于道，“我們的確從未這般想，可現(xiàn)在這般想，卻是力所不及?！?/br>
    沈約微笑道，“因此你們不反對……我來創(chuàng)建一個？”

    第2178節(jié) 神兵天將

    沈約停留在那變化莫測的時空，卻知道永恒的存在。

    只有窮極變化的世界向著一維空間進軍的時候，才會有發(fā)現(xiàn)永恒的可能。

    心向外求，外界風(fēng)起云涌，此心追隨、自然難安。

    安心法門就在自身！

    窮極變化，可窮極的盡頭卻是無極，就如煙花綻放固然驚艷，可驚艷的結(jié)局終是歸于寂寞般。諸多變化的盡頭，無非謝幕。

    世人可在謝幕中獲取感喟，但如何從落幕中求得永恒？

    制造創(chuàng)世鏡的那批人雖然在宇宙變化中達到世人從未想過的巔峰，但他們唯獨忘記在創(chuàng)世鏡中加入永恒的因素，或者說他們追求的永恒，并非真正的永恒。

    你有希望，加上持之以恒，終究有達成的可能。

    可你若連目標(biāo)都沒有，談何達成目標(biāo)？

    那個聲音顯然明白沈約的意思，這才遺憾當(dāng)初未有這個設(shè)想，等想做的時候，卻已有心無力。

    世人不多是如此，好讀書時不好讀書，好讀書時不好讀書？

    可當(dāng)聽沈約提及建立永恒世界的時候，那個聲音欣慰道，“很好。那我們希望，你能真正的實現(xiàn)所愿……幫我們實現(xiàn)所愿。”

    話音落，有金光驀地在沈約周邊出現(xiàn)，那其中，有著無數(shù)影像出現(xiàn)。

    沈約反倒閉上雙眼，感受那些影像流入心中，等到心流停止，他微有動念間，就聽到無無數(shù)驚呼聲傳來。

    天陰、雪落，寒氣迫來。

    沈約最先望見的是一個戰(zhàn)場！

    汴京戰(zhàn)場！

    戰(zhàn)場中有難數(shù)的宋軍，竟向金營殺去。

    這不正常。

    根據(jù)歷史，在靖康之難中，宋軍一直處于守勢，主戰(zhàn)的人是要被砍頭的，曾有宋兵炮手因為對金人擅自開炮，落得梟首的下場。

    那如何還會有宋軍猛攻金人的場面？

    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

    如今的汴京，連廖化般的人物都沒有，又如何能組織這般大規(guī)模的反擊？

    驚呼聲竟是從金軍口中傳出。

    金軍連連敗退，竟然有要崩潰的架勢。

    這不科學(xué)！

    靖康之難時宋軍和金軍氣象完全不同。那時候的宋軍除了西北軍外的軍人均是太平甚久。而為了求和，碩果僅存的西北軍更被趙桓“成功”的葬送，只有汴京的禁軍堅守，雖然有心對抗金人，可若論實力，著實欠缺金兵太多。

    這些年來，金人在宋人腐朽癡迷享樂時不停的南征北戰(zhàn)，若論作戰(zhàn)能力，那是遠超宋人，不然何以有完顏婁室身經(jīng)百戰(zhàn)，未嘗一敗的結(jié)局？完顏婁室再是用兵如神，也需要一只神勇的金軍來支撐，就和宋金戰(zhàn)場中，何以只有岳飛能屢戰(zhàn)屢勝，只因為岳家軍的存在！

    訓(xùn)練一只好隊伍絕非朝夕的事情。

    哪怕是岳飛，也要經(jīng)過多年的歷練，才帶出“撼山易，撼岳家軍難”的隊伍。

    可如今戰(zhàn)場上卻多了一直讓世人驚嘆的宋軍？！

    那些宋軍穿著的甲胄都不算齊整，有的甚至連弓箭兵器都沒有，看起來更像拼湊出的一只雜牌軍，本來絕不像有作戰(zhàn)能力的樣子，可他們沖入金營，竟然如殺入羊群的獨狼，有如赤紅的鐵棍切入凝固的牛油般，太過輕而易舉。

    沈約見狀，內(nèi)心微動。

    以他的見識，立即發(fā)現(xiàn)這些人絕非宋軍，這些人甚至不能稱作是人，這些人更近神一樣的存在。

    有弓箭射至，那些人隨手抓住，反揮回去，那勢道竟比九石硬弓射出的羽箭還要凌厲。羽箭連穿數(shù)人，竟還有余勢釘在金人帳篷之上。

    有金將策馬揮刀砍來，一刀之力道磅礴無儔，但那些人中的一個驀地揮拳，一拳正中長刀側(cè)面。長刀折，馬兒驚，那人一拳不但擊斷了長刀，還將那金將連人帶馬的擊飛出去！

    這是何等的神力？

    這是人能做出的事情？

    金人本來就是惶恐，等到看到那人一拳連人帶馬的一塊擊飛，再難承受那如山的壓力、無邊的恐懼……

    金人潰！

    潰不成軍！

    六甲神兵？

    沈約見狀，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四字，隨即看到了汴京城頭的凌過京！

    凌過京意氣風(fēng)發(fā)，甚至可以說是手舞足蹈，而他的身邊，赫然是趙桓帶著一幫臣子，同樣看得眉飛色舞。

    沒人留意沈約的出現(xiàn)。

    下一刻，沈約出現(xiàn)在城頭、眾人的身旁。

    眾人駭了一跳，哪怕是凌過京都是神色有變，失聲道，“神人，怎么是你？”

    沈約皺眉道，“是你請出的六甲神兵？”

    曾經(jīng)害汴京城破、造成靖康之恥的六甲神兵本是個笑話，可如今看起來更像個神跡。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哪怕是沈約，一時間也只能猜測。

    凌過京微挺起胸膛，“不錯?！笨赏娚蚣s咄咄的目光，前衣襟不由又垂下幾分，“神人覺得如何？”

    有一人冷冷但含糊不清道：“如今大勢所趨，只怕神仙也不能逆天行事吧？”

    沈約扭頭望去，見說話的竟是耿南仲。

    不久前，耿南仲曾因肆意妄為，被沈約略施薄懲——割傷了他的舌頭，不想今日又出現(xiàn)在此間。

    看耿南仲和趙桓間的距離，可見趙桓對耿南仲仍舊極為信任。

    這不出意外。

    仇恨很難是一日形成的，信任和癡迷同樣如此。

    趙桓自幼就受耿南仲教誨，也可以說從小被耿南仲洗腦，當(dāng)然不會因為耿南仲偶爾的失敗而失去對他的依賴。

    這就和所有的外人都可看清局中渣男渣女的本質(zhì)，唯獨當(dāng)事人不肯去看清，相信對方仍是依靠般。

    “凌過京，讓六甲神兵暫緩攻勢。”沈約并不理會跳梁小丑耿南仲。

    凌過京、或者說是郭京露出為難之意，“這個……那個……”

    他支吾不清的時候，耿南仲大聲道，“當(dāng)初神人初至宮中，極力阻止我等和金人的議和，甚至因此傷了我和聶山大人，我等均以為神人是主戰(zhàn)先鋒，不想今日見神兵天將突來，殺得金人丟盔卸甲，卻為金人說情，原來……神人才是真正的主和，那不知當(dāng)初傷我所為何來？”

    他在發(fā)問，可同時也暗示著答案——神人沈約也是在爭名奪利罷了。

    趙桓、孫傅、以及王宗濋等人聞言，倒都是露出心領(lǐng)神會的表情。

    第2179節(jié) 不做人事

    很多人堅持的不是正義，而是利益，很多人信奉的不是民主，而是心中的固有成見。

    伊始的時候，世人為正而行的時候，卻有一些人發(fā)現(xiàn)披著正義的外皮，悄然的不守規(guī)則，反倒可以獲取更多的利益，在貪婪的驅(qū)使下，就成了最早的利己主義者。

    就如堯舜等人堅持任人唯賢，卻被繼任者大禹以正義之名攻擊伯益，然后讓兒子大權(quán)獨攬，成為專權(quán)者般。

    在古代，此種方法叫做帝王權(quán)術(shù)，到了現(xiàn)代，轉(zhuǎn)變成精致的利己主義。不過精致的利己主義比起帝王權(quán)術(shù)而言，自然還是小巫見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