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小女官 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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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只需要十題之中通四題就好,她答得無一字錯漏不說,還把附加的十道帖史題都答完了。 正常情況下進士科是不用考史的,可要是進士覺得自己的帖經(jīng)題答得不盡如意,還可以試著答帖史保底。這套附加題的要求稍微高一點,需要十題之中通過六題! 結果眼前這份答卷竟是把兩套題都全答上了! 叫人想擋她前程都挑不出由頭來。 韋陟看完便知曉閱卷官們剛才為什么湊一起看這份答卷了。 “繼續(xù)閱卷吧,別耽誤了放榜?!表f陟把答卷放回閱卷官面前笑著吩咐道。 頂頭上司都過來了,眾人自然不敢偷懶,紛紛歇了討論的心思重新投入到閱卷工作之中。 韋陟傍晚回到家吃過飯,饒有興致地與身邊的侍婢說起此事。 他生來就既富且貴,生平最愛的唯有美食和美人,閑暇時還會親授侍婢書法,這些年也養(yǎng)出了不少會侍弄筆墨的美婢。 其中他身邊最得用的侍婢瑞云更是精通文辭,平時他與人書信往來都是口述大略內容讓她代寫,自己只需要署名便好。 許是因為韋陟十來歲就繼承國公爵位,哪怕他大多時候只負責寫“韋陟”兩個字,眾人依然對他的書法夸贊有加,說他寫的“陟”字宛如五朵云,當真是精妙無雙、自成一家,紛紛稱之為“五云體”。 韋陟本人得知此事先是哈哈一笑,接著便更加放肆地把書信交給瑞云她們代寫,鮮少有人能得到全部由他本人親自書寫的書信。 瑞云聽韋陟提起郭家三娘的字,便問他:“這小娘子考得可好?” 韋陟道:“你覺得她能不能考好?”說罷還要和瑞云打賭,賭這郭家三娘到底能不能當上大唐第一個女進士。 瑞云道:“阿郎可是這次春闈的主考官,我若賭她三榜第一、奪下狀頭,只怕阿郎為了不給我彩頭把她黜落了。” 韋陟指著她笑罵道:“我豈是這般小氣之人?” 瑞云笑而不答。 她入了奴籍,此生便不復自由,幸而主家格外顯貴,不愛磋磨底下的奴仆,而她還被阿郎相中、親自教以筆墨文辭,比起許多人來她算是幸運的了。 偶爾聽說郭家三娘的種種事跡,瑞云心中也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小娘子頗有好感。 就好像春日里頭去放紙鳶,即便自己飛不了那么高那么遠,能看著紙鳶在高高的碧空中自在飛翔也是一件極開懷的事。 不管李隆基還是李林甫都沒授意要黜落郭家三娘,韋陟自然不會多事。 看過郭家三娘第一場的答卷,韋陟也有些期待她第二場的詩賦能答成什么樣,所以他看到閱卷官們呈上來的名單后只掃了一眼,便在榜末簽下了他廣為人知的“五朵云”。 第一場考試張榜,有人歡喜有人愁。 考進士科的人本來就不愛學經(jīng)書,偏偏考官還愛從犄角旮旯出題,所以哪怕進士科對帖經(jīng)試的標準已經(jīng)降低到只需要答對四題也依舊能難倒一大批人。 不少考生見自己榜上無名,只能感嘆這次出題太難太偏,全是他們沒背過的。 什么人能那么變態(tài)把整本書都背下來? 不可能,不存在的! 結果出來看人貼榜的閱卷官許是看他們太沒志氣、答不上來就怨題難,當場給他們八卦了一下,說是榜一那位不僅全部題都答完了,還把附加題都答完了,且連附加題都全數(shù)通過! 就說你服不服氣吧! 本來大唐科舉不太講究排名,往年排在第一位的也不一定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名,這會兒聽到考官主動透露閱卷內幕,眾人才齊齊看向榜一,想知道是到底是誰這么變態(tài)。 于是大家都看到了一個名字—— 鄭縣郭晗。 籍貫對上了,名字也對上了,這就是國子監(jiān)考出來的那位小才女無疑了! 眾考生:????? 是她啊,那沒事了。 考生們的反應讓負責出來張榜的考官有些痛心疾首:你們就這反應?知道自己輸給一個女娃娃你們就這反應?都不質疑一下的嗎?都不群情激奮表示自己要罷考嗎? 虧他還讓人把郭家三娘的答卷謄抄了許多份,等著他們鬧事時甩他們一臉! 這事兒吧,也不能怪考生們沒志氣,主要是考官剛才已經(jīng)說過郭家三娘把附加題全答對了。 人家實力擺在那里,他們干啥要鬧事?又不是吃飽了撐著! 誰不知道這家伙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啊。 羨慕肯定是羨慕的,作妖肯定是不可能作妖的,他們還得回去備戰(zhàn)下一輪呢。 榜上無名的黯然離京,榜上有名的歸家也閉門溫書,大伙都對這場考試結果沒有異議。 郭家上下則是一片喜氣洋洋。 三娘初試拿了第一! 還不是普通的第一,而是連閱卷官都忍不住掛在嘴邊的第一,可見三娘第一場答得到底有多好了! 這是個好兆頭?。?/br> 要不是怕影響三娘接下來的發(fā)揮,郭家祖父都要大擺宴席慶祝一番,找十個八個老友嘮嘮自己孫女的出色表現(xiàn):你知道不?我孫女拿了初試第一,不僅能考第二場,還考了第一,嘿嘿嘿! 不過大家都知道重頭戲還在后面,所以郭家祖父也暫且壓下心里的喜悅,命令府中上下全都安分點,走路都別太大聲,省得影響三娘備考或者休息。 天大地大,考生最大! 翌日便開始考第二場。 第一場已經(jīng)考試刷下去一大半的人,所以這次考場中看起來空曠了許多。 這場考的是詩賦,考生需要按照考題寫詩、賦各一篇,算是一場決定性的考試,考的是考生的文采,也是考生的名氣。 主考官會考慮考生們的過往作品水平以及推薦人的層次來決定考生名次。 考生們應試前都得精心裝幀自己的作品集,爭取能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把它遞到主考官案頭,以求能在考官面前留個好印象。 這對于許多考生來說是件非常艱難的事,對三娘來說……完全沒有問題。 一來全場就她一個女考生,考官想不注意都不行,二來——二來她的臉皮也不算太薄,她去年就把自己的作品集人手送了一份,不僅玉真公主收到了,連李隆基都收到了。 對于三娘這種行卷行到皇帝頭上的厚顏行為,李俅他們大受震撼。 從來不知道還有這種cao作。 不過這么做的效果還是不錯的,李隆基雖然沒給她什么點評,卻還是示意李林甫通過了國子監(jiān)那邊遞上來的應試名單。 李林甫知道李隆基現(xiàn)在不怎么想處理朝政,一心只想聽好聽的話,那自然是什么事都順著李隆基的心意來處理。 一個女娃娃而已,就算放進朝堂來又如何? 對于這種威脅不到自己相位的人,李林甫態(tài)度一向是和善得很,何況這小娃娃和自己女兒還是個知交好友。 在眾人或觀望或默許的態(tài)度中,三娘開始了屬于她的第二場考試。 第69章 今年科舉還有一點不同, 那就是禮部侍郎韋陟認為光憑考試中的臨場發(fā)揮不能體現(xiàn)考生應有的水平,所以提議讓考生在應試時提前把自己的作品集上交到禮部,每人可以在作品集中展示自己的十篇代表作。 也就是傳說中的“納卷”。 這樣既可以讓考官有可靠的依據(jù)來綜合考察考生們的真實水平, 且那些沒有門路投卷的人也有機會可以讓考官看到自己的過往佳作。 當然了,每年納上來成千上萬篇“代表作”,即使納卷了考官也不一定會看, 有門路可走的話廣泛行卷還是必須的。 但總歸讓大伙有個念想。 第二場詩賦試開始后,沒有監(jiān)考任務在身上的閱卷官們便聚集在一起悠然品讀這屆考生交上來的作品集。 甭管以后這一舉措能不能起到好效果,作為推行的頭一年,他們總歸還是要把事情落實下去的。 這不, 大伙交叉欣賞著禮部南院近千卷的考生作品集, 不時把自己覺得不錯的詩文拿給同僚們欣賞,瞧著都很盡職盡責。 韋陟這個納卷倡議者手執(zhí)書卷有一搭沒一搭地翻閱著, 只在底下人把一致覺得不錯的作品集呈上來時他才會認真地看幾眼。 倒不是他瞧不起這些考生, 而是他身邊從小就圍繞著許多文采出眾的文人墨客,等閑詩文還真入不了他的眼, 得等其余閱卷官篩選過一輪他才有興致讀上一讀。 與此同時, 考生們也在曙色初露時拿到了自己的考題。 首先是詩題,《桃始華》。 三娘一看就知道了,這是出自《禮記·月令》里的句子,講的是仲春之月的月令特征:始雨水,桃始華,倉庚鳴, 鷹化為鳩。 《禮記》把春季分為孟春、仲春、季春,二月便是仲春。 往年春闈一般在孟春舉行, 詩題時常在“孟春之月”的月令里面出,今年因為改元有諸多事情要忙, 又得給足考生準備韋陟提出的納卷事宜,所以今年便挪到了二月,也就是《禮記》所說的“仲春”。 這種應試詩的要求和應制詩差不多,要求押韻、要求對偶、要求用典,技巧必須純熟,詞句必須優(yōu)美,內容必須足夠積極向上,有條件的話最好還要贊美大唐的繁榮昌盛、吹噓圣人的英明神武,表達自己對生于大唐、長于大唐的慶幸與感恩,以及自己愿意為大唐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決心。 簡而言之,這類詩賦基本沒有感情,全是技巧和馬屁。 押韻也是有要求的,比如今年的詩題是《桃始華》,那么寫詩時就應該在桃、始、華三個字中挑一個字作為韻腳。 在這種種限制之下,想要寫出叫人眼前一亮的詩著實不容易。何況這次的題目并不難,她們可是剛在帖經(jīng)試里考過《禮記》來著,大多數(shù)考生應當都知道怎么破題。 大家都能準確破題,反而更難顯出水平。 好在三娘當初五六歲便曾在宮宴上寫詩,這種應試詩她寫起來簡直是駕輕就熟,幾乎是看到以詩題腦中就出現(xiàn)好幾種寫法、幾十上百個備用典故。 她認真地擬寫好草稿,才開始研究今年的賦題。 賦這東西比詩更愛炫技,從它誕生之初起就堪稱雕詞琢句的典范,你不寫十句八句對偶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會寫賦。 尤其是魏晉南北朝興起的“駢體”,那更是全文都以四六句式為主,幾乎每一句都兩兩相對。 今年的賦題是《天得一以清》,這句話出自《道德經(jīng)》,恰好呼應了李隆基極力推崇老子、推高《道德經(jīng)》地位的舉措。 “天得一以清”一段,本質上講的是“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天不得“道”會崩裂,地不得“道”會塌陷,王侯將相行事要是不合于“道”也會傾覆。 就像河谷不能保持水流充盈會枯竭一樣。 看到這個題目,三娘可就精神了。 別的題目她可能沒把握,這題對她來說簡直是送分題! 要知道三娘從小與李泌、賀知章、玉真公主等人打交道,一個兩個全都是修道愛好者,以至于她不僅對《道德經(jīng)》倒背如流,對其中語句的理解更是遠勝于許多讀書人。 出別的題她可能還會偏題,出《道德經(jīng)》里的題她是絕對沒有半點問題的! 三娘二話不說提筆寫起了草稿。 考慮到自己這個唯一的女考生本來就很惹眼,三娘哪怕寫得再快也不打算第一個去交卷,而是逐字逐句把自己的草稿檢查了好幾遍,確定沒有犯忌諱以及沒有更好的典故可替換,她才坐直身子把寫好的兩篇詩賦謄抄到答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