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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季 第117節(jié)

    君熹點入了兩年前的那個。

    一打開,“遺書”兩個字就毫不客氣地闖入她的眼簾,君熹忘記了眨眼,定定看著那兩個字半晌,才把發(fā)僵的目光往下移動。

    2016年5月26日,寫的。

    那天他住院第十天,信中并沒有過多言語,開頭就是直言了他如果不在,財產(chǎn)如何分配。

    …他寫了,他留給應(yīng)家與孩子的財產(chǎn)已經(jīng)轉(zhuǎn)走,余下尚在他名下的全部款項與所有不動產(chǎn),全部歸君熹所有。

    …孩子有很多親人,不需要他給太多,他便全留給她了,孑然一身窮困潦倒的她。

    余下的一段,說的……君熹淚意滾落下來,因為發(fā)現(xiàn),如果真有那個時候,那這封遺書第一個看的人不是她,他會先給旁人看的……他幾個親近的兄弟肯定有人會先看到的……

    因為他說,最好是幫他找她來見……見他一面。

    所以,他是想親自跟她說這些么,還是想了斷她的念想,抑或者想囑咐她好好生活……

    后面又說……如果來不及抑或聯(lián)系不到她,就讓人在他走后告訴她,謝安院書房保險柜中還有留給君熹的一枚婚戒。

    君熹眼神閃爍,呼吸繚亂了好一會兒,才愣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起身出門去,幾步到了應(yīng)晨書的書房,進去后拐書桌一側(cè)鑲嵌在墻的一個保險柜面前,按備忘錄里面他說的密碼輸入了1131這個數(shù)字。

    門一開,里面干干凈凈躺著一支依然顏色鮮艷的梅花與一枚素戒。

    君熹手心輕顫,小心伸手進去,取起梅花與戒指……

    2002年便被折下來的梅花,曾經(jīng)被他封存在一個相框里,放在覽市的辦公桌上。

    如今十六年過去,她終于觸摸到干枯的枝條,有些刺手,與明明冰涼的戒指卻仿佛燙手一樣,讓她顫顫巍巍的好像下一秒就拿不好要掉到地上。

    君熹苦笑,眼淚滾落到梅花花蕊上……她離開時給他留了信,讓他好好生活,那個想法不要付諸實施……可他沒辦法做到,終有一天還是生病了,而后便在入院的第十天給她留了遺書……

    還是留在這個書房,兩人曾經(jīng)在這度過無數(shù)無數(shù)時光的書房。

    君熹第一次深刻感受到生離死別是什么滋味,明明他還活著她卻深覺有刀在心口剜著……

    “不見了,mama不見了……”

    小練安的聲音在外面飄過。

    應(yīng)晨書對她說:“先去休息,去坐著,爸爸找她,找了就吃飯去。你別跑,不可以跑?!?/br>
    君熹攥緊戒指的那一秒,書房就投進來一束明媚的夕陽。

    謝安街的五月總是好看的,梨花滿天,驕陽蔥蘢,盡管已然傍晚了,空氣還透著花香與陽光繾綣交纏出來的慵懶味道。

    應(yīng)晨書邊走來邊笑問:“怎么跑這來了……”話落,注意到她站在保險柜前,手中還握著梅花,戒指沒看到,但是她手心攥緊成拳……

    應(yīng)晨書腳步微微停頓,接著便再次往前。

    他在桌上抽了張紙給她擦通紅的眼眶與將欲落的眼淚,“傻瓜?!?/br>
    君熹一下便哭了出來,往他懷里縮去,“嗚……”

    應(yīng)晨書把她抱著:“我抱,乖,抱我們熹熹。小姑娘動作太快了,手機才掉多久,就把所有秘密都翻出來了,這要是掉外面了,不得完了?!?/br>
    她蹭著他撒嬌,含著哭腔說:“掉外面連你手機密碼都不知道,誰又還能蒙到我們在11年31日在一起,拿來打開保險柜呢?!?/br>
    應(yīng)晨書笑了:“所以這個小竊賊只能是你了?!?/br>
    “哼,本來就是我的,誰是小竊賊。”

    應(yīng)晨書把她抱到書桌上坐著,撥開她細膩的幾根手指,從她手心捏起那枚戒指,再握著她的手指,套入那細長白皙的無名指,徐徐往最深處套進去。

    “對,本來就是你的,是我的熹熹的,過去和以后都是。今年……就把我自己徹底變成你的,讓我們熹熹從謝安街十里紅妝……嫁給我。”

    第66章 她想要男孩兒。(明天正文完)

    不如得償所愿。

    傍晚了, 小練安是來喊爸爸mama吃飯的。

    君熹走到前院,一看滿院在葳蕤暮色下的梨花,忽然就覺得這日子已經(jīng)夠好了, 忍不住拉住要帶她進餐廳的應(yīng)晨書。

    “嗯?”他回頭。

    君熹:“其實可以不用結(jié)婚的,”她動了動被他牽著的左手,“鉆戒, 婚戒, 我都有。應(yīng)先生不用為這事太費心?!?/br>
    應(yīng)晨書眼眸彎起,薄唇微動:“一定要結(jié)的。”

    君熹張了張口,最終在他深長又柔軟的目光中, 淺笑一下,沒再說什么。

    今天在家里吃飯, 記憶中這還是第一次在四合院里聚餐,小朋友受傷沒法出去, 只能在家里吃。

    小練安此刻在客廳乖乖坐著, 路走多了傷口痛呢。

    君熹去扶她, 順便問蘇文軒回來了沒, 傷怎么樣。

    “哥哥沒事,腿斷了而已?!?/br>
    “……”

    “他不愿意回來, 懶得回來。”

    君熹失笑,摸了把她的腦袋,“那你愿意回來?”

    “我要回來陪陪爸爸, 他住院那么久我才回來幾次, 還有, 要看看你……”小家伙笑嘻嘻地說, “爸爸說他見到你了, 我好多年沒看你了。”

    君熹點頭:“jiejie也是, 好多年沒看我們練練了。”

    “mama。”

    “……”

    君熹頷首,行,mama,畢竟jiejie真的輩分不合。

    小朋友坐到親爸爸和趙高啟之間的位置,有兩個大人照顧她君熹就放心,自己找到應(yīng)晨書所在的地方落座去了,她的另一邊是曾山的夫人,她那位師姐。

    坐下一會兒君熹就和對方熟絡(luò)了,得知對方自己是一個律所的合伙人,兩人還挺有話聊的。

    “明方律師事務(wù)所?曾教授那會兒打算把我往那兒塞的,就是女朋友的律所啊?!?/br>
    “……”

    惠郁方笑了起來,“我聽他說過,但是你后來沒來?!?/br>
    “是啊,我當時不想在北市,他沒少和我說這事兒?!?/br>
    “對,我后來還問了,他可惜地表示你去林州了。后來結(jié)婚,我發(fā)現(xiàn)他寫給你的請柬沒有送出去,還問為什么。”她溫柔嘆息道,“我那會兒忘記你和應(yīng)先生,不在一塊了……他說算了,免得讓你心情不好。”

    君熹淺淺一笑,低頭喝了口湯。

    惠郁方說,他們結(jié)婚并不早,應(yīng)晨書那一年的婚約取消后,年尾是梅令弘結(jié)婚。

    君熹最近已經(jīng)知道了梅令弘前幾年結(jié)婚了的事,也知道梅令弘這個婚事本來是沒那么快的,但是因為應(yīng)晨書取消了婚約,他作為一直和應(yīng)家來往密切如干兒子般存在的一個人,只能結(jié)了婚穩(wěn)住這份空缺帶來的些微動蕩。

    梅令弘和應(yīng)家關(guān)系親密不可分,這些年他為救應(yīng)晨書與應(yīng)晨書幫他的來來回回已經(jīng)分不清了,所以他可以共享應(yīng)家的資源和成果,也可以為應(yīng)家擋風遮雨。

    君熹也知道應(yīng)晨書現(xiàn)在的輕松大抵是因為有梅令弘頂上,不然他想必不能說離開就離開。

    不過去年在源安沒聽梅令弘提起已婚的事,小練安也沒提起過這位繼母,估計也是一段聯(lián)姻,所以她今天便也沒去問孩子這個事,小練安以前對爸爸的婚事其實挺在意的,也不知道現(xiàn)在這位mama喜不喜歡他們小公主。

    惠郁方又說起,第二年她和曾山結(jié)婚后,去年年尾又喝了蘇總的喜酒。

    君熹才知道這一晚上都在和趙高啟插科打諢玩玩鬧鬧的蘇元也結(jié)婚了,才結(jié)婚不到半年……正新婚呢。

    他真的看不出來,看著就和趙高啟一樣是個單身的……

    這人從頭到尾也沒提及過妻子,一餐下來不是喝酒玩樂就是逗小練安,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著調(diào),和趙高啟依然是一邊互相吐槽相看兩相厭但是就半天下來都是他們倆一唱一和的笑聲。

    蘇總估計也是聯(lián)姻的。所以這么多人里,似乎只有曾山娶到了自己想娶的人。

    她不在的這幾年里,該發(fā)生的一直在毫不停留地發(fā)生,命運埋在這些人骨血里的種子在時運到時便悄然地生根發(fā)芽,除了趙高啟還是穩(wěn)住了不婚的人設(shè),說不婚就不婚,他可以沒錢沒權(quán),反正有個好兄弟養(yǎng)著他,好兄弟自己聯(lián)姻也不能缺了他那口飯吃。

    但是他還是為了心里那個人甘愿放棄自身本該有的巨光去接受貧瘠到束手束腳的人生,趙公子是有點魄力的……

    余下的,便是最后取消了婚約的應(yīng)晨書了。

    君熹側(cè)目看向身邊的男人,他拿命換來的婚約取消,又生了兩年重病以至于自己退出來核心的位置。犧牲了這么多才走到她的梨園在大雨滂沱的夜里找到她,短暫地說了那幾年……他想她。

    這三個字已經(jīng)如此艱難了,可她不知道他后面要娶她,還要放棄多少東西……

    應(yīng)晨書給她添湯,又夾了菜放碗里:“嗯?小姑娘不吃飯看什么?”

    君熹笑了:“沒?!笨蠢瞎亍?/br>
    看她聊完了天,后面半餐應(yīng)晨書就盯著她吃飯了。

    君熹被投喂撐了,終于散席后馬上就去院子里繞著梨樹轉(zhuǎn)圈散步。

    期間曾山帶老婆到院子里看花,君熹和他們閑聊了會兒,中間她抽空問曾山點事兒。

    “應(yīng)先生,他就一直這樣了嗎?”

    “什么這樣?”曾山不太理解地挑了眉。

    君熹:“就是……工作,他放棄了是嗎?就一輩子離開那兒了,無法回去了?!?/br>
    曾山恍然:“工作,沒有啊,誰跟你說他一輩子離開了?”

    君熹抿抿唇:“他自己說無業(yè)游民的?!?/br>
    曾山失笑:“他說笑誆你的。你的應(yīng)先生啊,現(xiàn)在是沒有工作,那是因為他在養(yǎng)病呢,他之前病那么重,肯定需要休假養(yǎng)病,雖然他離開后令弘頂上了位置,但是他隨時能回去,應(yīng)家的目標定然不止一個高位,多多益善。

    只是現(xiàn)在晨書身體也沒有恢復(fù)如初,才出院幾天啊,如果不是練練出事他不能這么出國的,并且這個肺癌,復(fù)發(fā)幾率很高,他要是馬上銷假回去工作,冷不丁地又來一回,那怎么辦,你知道他那個位置,壓力很大的?!?/br>
    君熹苦著臉看他。

    曾山見此,又馬上道:“但是你別擔心啊,君熹,他或許……就一輩子養(yǎng)著唄,當無業(yè)游民也餓不死啊,晨書的私人財產(chǎn)夠你揮霍幾輩子了。”

    “……”

    君熹嘆息,“可是,我可以這么自私嗎……”

    曾山一下子明白了她問這個問題的初衷,“人總得有舍有得,君熹,晨書他可以不需要感情,不需要你,他這樣的出身,不需要太正常了,你看蘇元,他就不需要,但是晨書和他差別很大,晨書是我們這群人里面最好的一個人,不然你喜歡他,怎么不喜歡我們?nèi)魏我粋€呢?!?/br>
    君熹:“……”

    她尷尬地看了眼他老婆,“我?guī)熃阍谶@,你可別胡說了,我又不是人人都喜歡的?!?/br>
    惠郁方失笑。

    曾山笑道:“我意思是,你知道他甘愿為了這份感情放棄這些,是因為他喜歡,他愿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