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季 第102節(jié)
但剛走到客廳,就聽到外面有門鈴聲。 君熹身子僵住,看向門口,又低頭看著手中的詩,在想,是他嗎? 應(yīng)該不是吧,他不能來也不會來……也不知道她來了。 君熹把紙放在桌上,走去開門。 門外是個白人婦女,看到人的時候她恍惚了下,有種去年在律所附近摔傷聽到楊叔的聲音后下意識想去找應(yīng)晨書,卻沒見到的失落感。 她努力藏了藏,還是沒藏住,只愣愣看著門外的人。 中年太太對她探究式地展開了笑顏,cao著一口流利的英語跟她打招呼,問她什么時候來的,說她是鐘點工。 君熹哦了聲,緩過神來把對方迎進來。 聊了幾句,她問對方怎么大晚上來的,白人太太說這里沒住人,她都是挑方便的時候來收拾,沒想這次有人。 又聊了幾句,對方和她說了很多附近的情況,交通,超市,飯店,哪里有正宗的中餐廳,還有去哪里玩比較好,比較方便。 知無不言,都一通跟她說了。 君熹感激地各種道謝,眼看著對方麻利地打掃了一整個屋子后,在深夜終于離開了這間房子。 她也累了,回樓上睡覺,那張紙就一個晚上留在客廳的桌上。 … 應(yīng)晨書讓鐘點工提前上門,去跟她說一些生活事項,不然她自己不懂,只能困在家里將就吃著簡單的東西,說完才安心一些入睡。 可是心里還是有事,睡得不深,半夜一點焰火聲就醒來,下意識點開監(jiān)控,屏幕上晃眼的光逐漸散去后,無人的客廳撒著清寂的月光,桌上攤開一張紙,上面熟悉的字跡就寫了這么幾句詩。 永遠(yuǎn)的相思永遠(yuǎn)的回憶,短暫的相思卻也無止境。如果不是眼下親自感受著離愁別恨的辛苦酸楚,根本不會信這世上真會有人,傷心白頭。 ……既然拿這沒有辦法,就當(dāng)成命中注定,安然接受罷了。 … 君熹沒想到昨天還艷陽高照,第二天柏林就飄了白雪。 原本想出去玩的計劃也就擱置了,一頓三餐吃著昨晚包的餃子,蒸著吃煮著吃,完了就一直坐在壁爐前烤著火無聲看著落地窗外簌簌墜落的白雪。 她不知道,應(yīng)晨書十四年沒有看到柏林的雪了,如今也看了。 在德國待了半個月,君熹終于吃完了她包的餃子,附近也玩了一圈。元宵節(jié)過后準(zhǔn)備離開,她自己把屋子收拾了一遍,那張詩句裝起來就放在壁爐上。 離開德國她也沒有馬上回國,在附近的幾個申根國轉(zhuǎn)了轉(zhuǎn),待了一個月,最后到了農(nóng)歷的二月底了,她有個考試這個月要報名,就終于啟程回了國。 自從她離開德國應(yīng)晨書就沒有了她的音信,不是每個房子都有監(jiān)控的,國內(nèi)的房子大多沒有,唯有國外那幾個偏遠(yuǎn)的安了,是他之前怕她過去后一個人懵懵懂懂的,才裝了。 可是君熹只在歐洲玩,沒去北美,其余國外的房子在北美。 所以她的消息就那么斷了,小姑娘好像人間蒸發(fā)一樣。 … 四月中那天考完試,君熹等著在上學(xué)的君筱下課來找她吃飯。空閑的那點時間里,她一個人在餐廳附近的一片覽市老城胡同里轉(zhuǎn)。 只是因為胡同陰涼,外面的四月艷陽有些些曬人了,所以君熹一個人沿著胡同墻角慢悠悠地穿梭。 忽然,陰暗的巷子里似乎灑下一陣光,她眼角余光里都是閃閃的。 君熹腳步下意識僵住,剎停,抬頭,往后扭了眼看向前面一條胡同中的一座院子——滿院的梨花掛在枝頭,像云朵一樣層層疊疊繾綣交融,晚春微風(fēng)吹過,枝葉輕晃,一股清香散在空氣中。 上次見梨花,還是前年在謝安街。 好久不見了…… 梨花,和…… 第59章 問遍故人近況。 梨園。 覽北是老市區(qū), 吃飯的地比較多,路邊隨便一家小店都不錯。 君熹訂了個餐廳,那餐廳是北方的菜, 她許久沒吃了,有點想念,又懶得專門飛一趟林州。 “你考得怎么樣???”五點多從學(xué)校趕到的君筱一坐下就問jiejie。 君熹點完菜, 端著杯茶水在看, 嘴片子動了動,隨意說了句:“隨便考考,不知道。” “還隨便考考, 你不應(yīng)該認(rèn)真點嗎?你是真的打算拿著那個應(yīng)先生的卡這么逍遙一輩子嗎?”君筱憂心地看著對面的jiejie。 君熹好笑地撩起眼皮瞅她,“你好好讀你的書吧, 你是非讀不可,我是嗎?” “……” 君筱鼓起腮幫子, “可是你的日子過得亂七八糟的啊, 我覺得人生這樣很……很不值?!?/br> “怎么亂七八糟了?”她懶洋洋地挑了個眉。 君筱馬上給她列舉起來:“你看你大學(xué)畢業(yè)后, 工作了兩年, 覺得想讀書,好, 你考了,讀了幾年研究生,畢業(yè)后進了一年的律所, 你又辭職了, 去環(huán)游世界了一圈才回來考試, 現(xiàn)在還說, 考不考得上無所謂, 那考不上你想怎么辦呢?你看你這……絲毫不穩(wěn)定?!?/br> “死了就穩(wěn)定了, 活著追求那么穩(wěn)定做什么?” “……” 服務(wù)員來上菜,待人走了,君熹拿起筷子給她夾菜,“我覺得我現(xiàn)在挺好的,考不上我就做別的,明年再考,或者膩了我就直接在律所做著就行了,再不濟我換個行業(yè),我餓不死,人這一輩子,追求的不就是吃穿不愁嗎?” “可是……”君筱看了眼似乎很通透明白的jiejie,覺得還是很奇怪,“你不覺得,拿著那個男人的錢過日子,很沒尊嚴(yán)嗎?” 君熹撲哧一聲笑了。 君筱:“……” 她抬頭看meimei:“大學(xué)生畢業(yè)前,是不是天天想著,月入百萬不是問題?畢業(yè)后,兩千就兩千?!?/br> “……”君筱臉色一紅,想起上次干兼職被黑心老板拖欠工資,要不是jiejie給她聯(lián)系了老板甩了一通勞動法,就白瞎了那兩千塊錢了。 君熹一邊吃飯一邊漫不經(jīng)心道:“等你畢業(yè)了就知道,有時候,尊嚴(yán)比錢不值錢,筱兒?!?/br> “再說,我的錢是應(yīng)先生給的,正兒八經(jīng)給的,又不是分手費,或者,施舍的,”她看著meimei,“你別胡思亂想?!?/br> “他給你那么多錢,那么多房子,看著就怪怪的……” “那是因為你沒錢。” “……” “等你有錢了,就知道這只是他的一點毛毛雨零花錢?!?/br> “……” “能讓我一輩子無憂無慮,他為什么不舍得這點毛毛雨?!彼朴频亟o自己夾著菜,“畢竟,他曾經(jīng)真情意切地愛過我?!?/br> 說起這個君筱就不敢再過多言語… 只是,只是想了想,君筱抬頭,還是很心疼地看她,“你還不打算放下嗎?” “時間久了,自然就放下了?!彼α诵?。 君筱徹底無法再說什么,她這么講的話,就封死了所有進路。 … 飯后在胡同區(qū)散步,君筱住宿,晚些就要回學(xué)校去,她問君熹回不回去。 “回啊,不回我露宿街頭嗎?!?/br> “你還是回……”她嘆氣,無奈道,“還是回他那個房子?!?/br> “不然呢,你有錢孝敬你姐一套覽市市區(qū)的頂級大平層?” “……”君筱沒敢說話。 走著走著,又穿過了白天看到梨花的那條巷子。君熹從院門口經(jīng)過,幾步后又不斷回頭去看那在夜晚風(fēng)中溫柔搖擺的梨花。 君筱看了,問:“你喜歡梨花?” “嗯。” “你什么時候喜歡的梨花?我怎么不知道?!?/br> 君熹沒有過多去解釋,說多了這小朋友又該惆悵了。 她送君筱出了胡同區(qū)去坐地鐵回學(xué)校,自己原本想打車回家的,她那附近沒有地鐵,還是打車方便一些。 但是手機沒網(wǎng)絡(luò),點開一會兒還是沒成功叫到車,君熹一看時間還早,想了想,又慢悠悠地返回胡同區(qū),走到那個院子門口。 老城區(qū)入了夜其實挺熱鬧的,到處是人聲,車馬聲,亮著夜燈的小巷子雖然清寂了些,但也偶有路人穿過,這條路可供一輛汽車穿行,不寬,但是每個路過的人,都會看這滿院的花兒。 君熹真的很喜歡,她靠在門外一盞路燈下,抱著雙臂靜靜站在夜色下看著。 四四方方的院子還能看到里面的正廳門口懸掛著燈籠,幾株蒼老高大的梨花分布在院子幾個角落,后面層層疊疊錯落的房間蔓延開,設(shè)計有些像北城的四合院。 門口院門關(guān)著,里面沒住人,好像是一座放空的老宅。 旁邊的小院子有鄰居出來,見君熹站在這里,老奶奶熱情地和她打招呼:“小姑娘找人嗎?” “哦…不是,只是看看花。”她笑了笑,目光還是在花上,“路過,覺得很漂亮。” “這花是漂亮,每年四月份就開?!崩先思倚呛屈c頭,目光順著她看向那一座龐大古老的院中,“很老的樹了。” “這院子,好像沒人住。”君熹試探性地問道。 “主人在賣房子,老早不在這住了?!?/br> 君熹心頭一頓,立刻站直了身子,整個人面向了那個八旬老奶奶,“賣房子,賣出去了嗎?” “沒有吧……以前是租出去的,記得是一個茶室,開了好多年,后來關(guān)了,主人想賣掉,才貼出一個月?!?/br> “一個月還沒賣出去?”君熹挑眉。 “當(dāng)然了,你以為買個花買個餅嗎?”老奶奶笑道,“這是房子啊。” “您有主人的聯(lián)系方式嗎?我買了?!?/br> “……” 奶奶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接著便更加大笑了起來,“哎呀這孩子,小姑娘是不知道吧,這是一座院子,覽市的老院子,很大的?!彼膊幌胱尵錄]面子,很溫和地拿蒼老的手拍了拍君熹的小臂,壓低聲音溫柔提醒道,“覽市寸土寸金,何況這樣的老院子,很貴,你買不起?!?/br> “給我聯(lián)系方式可以嗎?我可以買?!彼J(rèn)真看著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