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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梨花季在線閱讀 - 梨花季 第101節(jié)

梨花季 第101節(jié)

    見她投去目光, 女同事巴啦啦繼續(xù)給她講:“快十一點那會兒吧, 兩個車撞在一起呢。你不是每天晚上都是那個點在那兒路過嗎?你沒看到啊君熹?”

    君熹搖頭, 昨天晚上臨到下班前,忽然有人加她微信號, 說要跟她談一個案子,她當(dāng)時雖然已經(jīng)關(guān)了電腦,但也沒有馬上下班了, 就一直坐在辦公室里抱著手機跟對方說著。

    等她半個多小時后下去, 因為太晚了, 又下著毛毛雨, 她懶得走路去地鐵站了, 就在公司樓下打了車直接回去了。

    早上來上班路過那里, 四面干干凈凈的 ,無事發(fā)生的模樣。

    “哎對了君熹,”女同事忽然溜到她邊上坐下,“上次在酒店里遇見的那個男人,是你什么朋友?。俊?/br>
    君熹平靜的目光深了一瞬,接著徐徐有些探究起來:“怎么了?”

    同事倒是沒有藏著掖著,直接沖她眨了個曖昧的眼。

    君熹抿了抿唇,措辭了下,“他不是普通人,不要想了。”

    “喲,不是普通人,富二代?”同事感興趣地挑眉。

    君熹:“不是,是出身在北城的高干家庭……身邊的人都是玩的,當(dāng)不得真?!?/br>
    其實前面的這詞一出來,同事就隱約有些了然了。

    “這樣啊,你居然有這種牛哄哄的朋友,”同事揉了揉她的腦袋,笑嘻嘻問,“你快說,你是不是什么低調(diào)來體驗生活的大小姐?”

    君熹看著手中有點噎的三明治,起身打算去煮一杯咖啡,“算吧,我的卡刷不完,隨時會辭職的?!?/br>
    同事大笑,看著她的背影說:“茍富貴勿相忘啊~!”

    …

    林州環(huán)城中路的事故沒什么人知道,消息封鎖得嚴(yán)嚴(yán)實實,沒上新聞,沒有傳播開,只有周邊昨天聽到動靜的人知道一些些。

    君熹晚上下班在地鐵里特意翻了翻網(wǎng)上的消息,但是關(guān)鍵詞打上去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她很快也把這個事兒忘了。

    進入立夏后,天氣越來越暖,大衣手套不知不覺都已經(jīng)收進柜子里,穿上了西服與薄款的毛衣,再然后是襯衣。

    夏至那天是周一,是要上班的,君熹覺得好在那個說辭穩(wěn)住了,沒有讓她很沒面子。

    只是這天她心神不寧大半天,中午在樓梯口崴了腳,實在是疼,怕下午的會議上又出什么差錯,她便請了假。

    沒有趕過中午的地鐵,人很少,君熹坐到了海邊。

    一個人在午后靜謐的沙灘上脫了鞋走,走累了就坐下,對著滔滔不絕的濁白白浪,她腦海中蕩漾起伏的畫面始終只有一幕,那年骨折后,應(yīng)晨書去覽市出差回來,帶她去海邊玩,她握著沙子說,沙子高貴,再怎么喜歡也握不住。

    其實他那兩天不是去出差,是去訂婚了。

    而今天,他結(jié)婚了。

    他也該結(jié)婚的……應(yīng)晨書那樣大好的人生,就應(yīng)該沒有軟肋,站在高高春臺上受眾人仰望,沒必要紆尊降貴彎下腰來,哄著她,愛著她。

    他那樣的人,哪里需要感情的熏陶,愛意全是云煙罷了,增添點生活中的氛圍,待風(fēng)將煙霧帶走,顯露的是他赫赫巍峨的高山面目。

    她低頭看左手中指上的鉆戒,指尖輕撫過鉆石的棱角。

    人也是奇怪,命運也是奇怪,明明沒有結(jié)過婚,有的人卻能感受到離婚的鈍痛。

    …

    君熹在林州的律所待了一年,年底放年假前她辭了職。同事一問,聽說她要出去玩一圈再做打算,驚訝地感嘆她之前說的卡刷不完是真的!居然不是口嗨。

    君熹笑笑,依然沒去澄清什么。

    她把林州的別墅里外打掃了一遍,切了電源,拎著個小行李箱就去覽市,之前一直避之不來的覽市,在應(yīng)晨書成婚后她也才能心安理得踏上那片土地。

    君筱考了覽市的大學(xué),她最終也沒成功帶上那個小朋友去領(lǐng)略一番北城的風(fēng)華。

    年前在覽市陪君筱待了幾天,除夕當(dāng)天君熹目送她回高雨的車子開走后,自己就帶著提前一段時間申請好的簽證去了機場,在除夕傍晚時分飛了德國。

    落地后她拎著應(yīng)晨書給的那個房子的地址,找去了他曾經(jīng)住過四年的一棟房子。

    太多年沒人住,他2002年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沒再來過這,一眼望去,房子四面已經(jīng)布滿歲月痕跡,青苔依稀掛在磚瓦縫隙里。

    君熹拿著鑰匙插入門鎖,試探性地轉(zhuǎn)動,喀嚓一聲,門開了。

    里面其實很干凈,空氣甚至都是清新的。

    君熹深吸口氣,拉著箱子邁進去。

    玄關(guān)掛著一個小掛歷,上面用德文寫著打掃日期,想必是鐘點工定時來打掃的。

    君熹也不懂德文,她唯二的外語技能是英文和日文,拿的手機拍了照翻譯的。

    最后一次打掃是半個月前。

    君熹扭頭靜靜看著這間沐浴在驕陽中的老房子,腦海里穿行過不少畫面——當(dāng)年剛二十左右的應(yīng)晨書和他最好的兄弟在這留學(xué),每天都會經(jīng)過這個玄關(guān),或臥在前面那個客廳的長沙發(fā)中,慵懶地翻著書。

    那些畫面很神奇,明明那會兒她還小,和她還完全無關(guān),她也很少看到應(yīng)晨書那個時間段的照片,但是那畫面就是好像曾經(jīng)親身經(jīng)歷過的一樣,栩栩如生地在她腦海里一幀一幀地放映。

    君熹拉著二十寸的行李箱慢悠悠地往前走,漸漸走到客廳,她看看墨綠色的沙發(fā),看看桌子,再看看不遠(yuǎn)處那扇曬入幾縷nongnong驕陽的落地窗。

    瀑布一樣垂落到地毯的窗簾掛在兩側(cè),就那么任由陽光不由分說傾瀉而入,讓這間明明已經(jīng)塵封十四年的房子還帶著一抹讓人感動的煙火氣。

    把行李箱拿到樓上,君熹特意看了幾個房間,找到一個靠樓梯口的臥室住,那個臥室的布置帶著一絲絲的熟悉感,她猜測,是應(yīng)晨書曾經(jīng)住過的。

    在臥室中轉(zhuǎn)了一圈,她發(fā)現(xiàn)房子是很老了但是房間里外各種設(shè)備都很利索,要么就是定時有人維護,要么就是新添的。

    君熹已經(jīng)懷疑是應(yīng)晨書在把房子過給她后,重新讓人收拾的,為的就是有一天她真的來了,這里還能保證正常的生活日常。

    以他的細(xì)致,不無可能。

    收拾好行李,君熹下樓出門去買了個早餐吃。

    中德有六小時的時差,眼下這里還是清早,又過了飯點,她只能在附近的華人超市挑挑揀揀拿了幾盒清湯泡面。

    回來煮了水泡了個面,等著的幾分鐘里,她去打開壁爐旁的斗柜抽屜,因為在斗柜頂端的墻上她看到一個老相框里放著一張類似畢業(yè)照的東西。

    這個掛照片的布置很像應(yīng)晨書在覽市的明順公館,她第一次到明順公館時就看到那邊墻上有幾張照片,后來住了很多次,她又在抽屜里看到不少好東西。

    所以眼下她就下意識去打開抽屜,果然在里面看到一個相冊,一翻開看到應(yīng)晨書和梅令弘的合影,她就像挖到寶藏一樣,馬上抱著相冊回去。

    坐在地毯上,她先掀開泡面看了看,香味撲鼻。她先吃了一口,喝了口湯暖身子,再低頭翻閱相冊。

    從他們初到德國,那會兒的應(yīng)晨書十八歲,直到他們二十二歲畢業(yè)離開,都有照片,很多……君熹一個早上都原封不動坐在那兒。

    …

    大年初一,應(yīng)晨書應(yīng)酬很多,正在應(yīng)家老宅見人,手機忽然傳來提醒,監(jiān)控顯示柏林的房子有人進去。

    他以為是鐘點工定時去打掃罷了,沒去注意。

    只是大概半小時后,無意間注意到手機時間,忽然想起來那個房子的打掃要求是二十天一次,他感覺上次手機傳來提醒好像隔不到二十天這么遠(yuǎn),算了算,只隱約過去半個月左右。

    他還是以為是鐘點工調(diào)整了時間或記錯了時間提前過去,只是隨意地點開了監(jiān)控畫面確認(rèn)一下猜想。

    幾乎沒點過的監(jiān)控一開始是一陣曝光過度的閃爍,接著漸漸的像是電影里的夢境,明亮到刺目的閃光漸漸弱化,清晰,最后屏幕上出現(xiàn)了客廳中女孩子一邊吃泡面一邊翻閱相冊的一幕。

    應(yīng)晨書雙眸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個畫面,呼吸屏住,眉頭緊鎖,久久不動。

    旁人喊他的聲音他一直沒聽到,直到三兩聲過后,應(yīng)露莀過去拍了拍他的肩:“你干什么呀?丟了魂了?”

    應(yīng)露莀低頭去看他手機的瞬間,他熄屏了。

    應(yīng)晨書抬個頭,說他有點事出去,接著便離開了應(yīng)家老宅。

    一坐上車他就急匆匆重新打開手機,監(jiān)控畫面里,女孩子晃動的臉生動得好像就在他眼前,像多年前她在他面前自由自在的樣子。

    應(yīng)晨書直勾勾地盯著了好半晌……許久之后才真的確認(rèn),他見到她了……有九個月沒見到她了。

    等他那次事故后傷好出院,身體好利索了,能支撐住他坐兩個小時的時間去林州的時候,已經(jīng)是好幾個月之后,彼時她已經(jīng)沒再總是加班到半夜,很多時候下班得還算穩(wěn)定。

    她只要一穩(wěn)定,他就見不到她,他那個時間也才剛下班,還得應(yīng)酬。

    周末倒是去過林州幾次,但她周末從不出門,不和朋友聚餐,也不見任何人,總是一個人困在那個小小的房子里,孤孤單單。

    這是他時隔九個月再次見到她,可是,竟然是在這樣的日子,這樣的畫面里。大年初一,她一個人,去了德國,無家可歸的小姑娘一個人萬里迢迢去了德國,在他曾經(jīng)住過幾年的房子里吃泡面,翻看著他的相冊,津津有味。

    應(yīng)晨書不想打擾她,截了個圖出來后就退出監(jiān)控實時畫面,讓她自由自在地玩,他就看著那張截圖里她精致的五官出神。

    瘦了很多,以前在他身邊的時候,三餐至少是準(zhǔn)時的,這一年不知道怎么潦草度過的,一眼看去就瘦了很多,小臉蛋以往覆滿膠原蛋白,看著都軟乎乎的,現(xiàn)在就清瘦了不少。

    應(yīng)晨書找人去查一查,很快就告訴他,她年前從林州的律所辭職了,昨天從覽市飛的柏林。

    她昨天在覽市,這幾天在覽市……

    應(yīng)晨書不知道她作何打算,新的一年又要去哪里,只感覺她走哪兒都是一個人,小姑娘這些年也就是和他在一起時才顯得沒那么孤單,離了他,她連個家都沒有。

    可是分開一年了,她離開林州他送給她的房子,去的是他另一個房子,一年了這小姑娘一邊吃面,一邊翻他的相冊,沒忘了。

    應(yīng)晨書克制著不去看監(jiān)控窺探她的隱私,一個下午就只看著那張截圖,待到晚上睡前,終于忍不住重新點入想看看她還在不在客廳。

    入眼所見,相冊還攤開在桌上,泡面收拾走了,她躺到沙發(fā)上,蓋著自己的大衣,蜷縮著身子睡著了。

    正逢傍晚時分的柏林夕陽淡淡的如一層紗灑滿了她一身,小姑娘還是以往的睡覺習(xí)慣,喜歡把臉埋在枕頭里,陽光就曬不到她的臉了。

    …

    君熹睡飽了覺,爬起來舒服地伸個懶腰,再穿上大衣默默出門去找吃的。

    在附近一家中餐館吃了碗餛飩,覺得不好吃,她又去超市了,買了rou和菜打算明天自己包餃子,她也要過年,哼。

    回來把東西塞到冰箱后,她去樓上洗了個澡。

    睡了一下午,這一晚上她是沒什么困意了,想了想又去廚房,提前把菜和rou拿出來,洗洗切切,拌在一起,又和了面搟皮,終于大半個小時后,開始坐下包起了餃子。

    一個小時,她包完了所有餃子,又覺得大概吃不完,她也不會在這里待太久,不過又想著她也沒什么事,就吃完再走唄,不要浪費糧食。

    決定了,她先給自己煮了一碗,吃完愜意得不行,慵懶地上樓去找樂子。

    在樓上找到一個書房,在里面抽屜中看到一塊墨,拿起來一瞧,這墨還是國產(chǎn)的桐煙徽墨,一塊比金子還昂貴不可多得的墨,倒是很符合應(yīng)晨書的身份。

    她磨了會兒墨,再找了支毛筆,抽了張紙寫字。

    好多年沒動筆,畫和字都生疏了,一時間不知道要寫什么,半晌,下筆寫了句詩: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寫完覺得太浪費這沒寫完的墨了,這樣的墨也就是蹭應(yīng)晨書的,她都買不起,所以想了想又蘸了點,又落筆寫了一句詩: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停筆的瞬間,又覺得,大過年的,寫這樣的詩,好像略顯傷感,又安慰自己最后寫上一句: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收拾完書房桌面,君熹拿著紙溜下樓,想去找個相框給它裱起來,或許下次來這里就是她七八十歲的時候了,以后要死了她就來這里,看看曾經(jīng)年輕時她一個人在這兒過年,在這兒想應(yīng)晨書的畫面,看看這幾句詩,其實也是挺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