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季 第7節(jié)
君熹震驚得無法開口,他這一段話里念了快十個名字,她聽得懂的都是學校里的領導或教授,聽不懂的是那些把事情徹底辦下來的人。 她雖知道應晨書有能力為她找場子主持公道,卻沒想這背后有這么多人情道要走。 而走了這么多道,才四十分鐘,而他卻說這是要退休的成績…… “這些人情,你們要怎么還?”君熹忍不住問。 男人嘴角的弧度往一側上揚:“你問這干什么?你沒能力還。” “……可能也是,”她很認真地說,“我都不認識,有點對不起您給我念了這么一堆人?!?/br> “也不是不能還哈哈哈?!彼麡泛呛堑匦α寺暎拔易罱胝页繒鴰臀肄k個事,你幫我跟他吹吹風?” “……” 君熹差點沒咬破嘴唇:“是什么情況讓您誤會我和應先生的關系的?我是他家家教,沒其他關系?!?/br> “哎我知道,我又不是讓你吹枕邊風,就是普通的風?!?/br> “……” 君熹說:“您這么厲害,怎么還有辦不了的事?” “什么?你管這叫厲害?”他一臉驚恐,“晨書身邊還沒有眼界這么低的。” “……”君熹默默扭開臉。 “哎哎哎,學妹學妹,我不是那意思,我意思是說你單純,單純多可貴啊在這個年代,不然你們那個狗輔導員敢欺負你,就是看你柔弱。我就慧眼識珠,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br> “……”君熹回過腦袋,“我就是非常普通的人,這事應先生也欠了您的人情債,您還不敢自己找他,那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br> “……”他一臉真誠地說,“真是小事,你能辦到?!?/br> “我和應先生不熟,再小我大概也愛莫能助?!?/br> 忽然,一抹影子兜頭籠罩下來,君熹眼前飄過一道淺淺的雪松香味。 伴隨著一道清澈而磁性的嗓音飄過她耳邊:“答應他吧,人情最難還。” 君熹怔愣,沒有回頭看他,只是默默問:“那我欠應先生雙重的人情,要還到哪輩子?” 應晨書:“不用還,我不是小人。” 趙高啟:“……” 君熹夾在中間,比夾心餅干還難做人,她火速溜之大吉,踩著高跟鞋哐哐哐去了自助區(qū)取水果吃。 大約過了十分鐘,發(fā)現(xiàn)應晨書和他朋友沒在一塊兒了,她就端著盤子找上了門。 “喲,學妹你還來啊,我以為你以后見了我都繞路?!蹦腥藰凡豢芍?,見了她無比高興。 “……” 君熹得體地朝他微笑:“說笑了,我欠您的,不至于這么沒良心。我只是怕確實辜負您的寄托,但是我覺得,聽聽也沒關系?!?/br> 他挺意外的模樣,舉著高腳杯晃晃悠悠,杯中的清明黃色液體在里面蕩漾,混著他的淺笑,君熹看到了游戲人生四個字浮現(xiàn)在眼前。 “不怪晨書找你當家教,這人品沒得說。” “您想要我?guī)兔Φ氖鞘裁词???/br> “你教的那個小姑娘,練安啊,她不是應晨書的親生女兒,你知道嗎?” “我知道?!?/br> “你這都知道你還說你倆沒關系?”他眼神一挑,露出了懷疑的眼色。 君熹平靜地接話:“是練安告訴我的,和她爸無關?!?/br> “哦…”他點點頭,笑說,“無所謂,知道就行。你回頭有機會多在晨書耳邊念念,說練安跟著他不合適,他一個還沒結婚的人帶著個小孩兒,加上他本身自身的原因,不太適合帶她。” 君熹很茫然,她沒想過是這個關于練安的問題。 “你跟他說,把孩子過繼給趙高啟?!?/br> 君熹:“趙高啟是誰?” “我。” “……” 君熹都呆住了,“你,你結婚了嗎?他還沒結婚不適合帶孩子,那你合適嗎?” “我不想結婚?!彼皭澋馗袊@,“所以我養(yǎng)練安最好了,我不用生孩子,家里也有人傳宗接代,老人就不會催我了,練安也沒有任何危險性,可以正常上學。” 危險性……上學。 君熹想起一開始接到這個兼職的時候,她很好奇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兒為什么不是去學校,而是要請家教在家里上課,她不需要那些社交環(huán)境嗎? 可是她也沒好去問人家的隱私,有人給錢她就賺吧。 可是她本來來找他,是想著如果他的問題不算大,那她可以試著和應晨書說,以她一兩年的教學時間來換取。 結果竟然是關于孩子過繼這么大的問題,且過繼給他后練安就可以上學了,她還教小練安什么?她沒法還應晨書的人情債了。 唯一的功能失效。 “怎么樣?”趙高啟試探性地問。 君熹:“可以說,百分之一萬我辦不到?!?/br> “……” “但是我可以試試,屬于無償幫忙。你的人情,我還欠著?!?nbsp;君熹直言,她知道一分能力都沒有,她這人就聰明識相,辦不到的事情絕不會應下。 他撲哧一笑:“你這小姑娘也太實誠了?!?/br> 君熹:“那我回頭有什么動靜再找你,估計是沒什么動靜。” “……” 余光見到遠處應晨書在朝她招手,君熹朝趙高啟點頭后就提起裙擺朝他走了過去。 君熹腳步有點虛,因為那邊都是西裝革履的人,唯一休閑的人就是應晨書,他和白天一樣的著裝,是一款剪裁合身利落的大衣。 “這是家里小孩兒的家教老師,貴校馬克思主義理論的一位大四的學生。叫君熹?!?/br> 她走到身邊后,應晨書朝邊上一圈四五個人介紹。 那一群人都是學院里的,沒人不認識她的大名,那名字今天在學校論壇和線下都刷屏了,是包括各學院的老師都當作茶余飯后必聊的談資。 但沒人想到眼前鬧出這么大事的女孩子竟然是應晨書家里小孩的家教老師。 “這么巧啊,小姑娘成績可很好?!币粋€老師首先開腔。 君熹微微點頭和一群人打了招呼,說了聲教授們好。 接下來就沒少被夸,是真心是假意的君熹也不知道,總之能夠百萬分感覺到人站在應晨書身邊,哪怕他不開口,周邊的人也都自帶光華,有被行注目禮的資本。 “小姑娘大四了,考研了嗎?”其中一個最年輕的男人問君熹,看著和應晨書是同齡人。 她搖搖頭:“還沒確定工作還是考研?!?/br> “照你這樣的條件,北市工作不難找?!?/br> “不啊,聊了半天一問工資連租房都不夠?!?/br> 眾人:“……” 被她純真的話逗笑,場面一度很樂。 君熹忽然想起趙高啟的話,說她眼界低,驀然就覺得有點給應晨書丟臉了。 正想偷偷看看他的臉色,卻忽然聽到他說:“那是他們不識人,君小姐愿意的話再做一陣子家教,我無限歡迎。” 君熹站得筆直,朝他淺笑點頭,覺得他給的面子真的讓人受用一生,那幾個教授的眼神都變了。 “那你有興趣考研的話,如果有跨考的意思,”那個年輕男人手指指了一圈幾個教授,“這些都是看得上你的人,你隨便挑一個上,比你去找工作碰的釘子可能確實要少些?!?/br> 君熹不是被盲目夸大的人,馬上謙虛道:“謝謝謝謝,教授們抬舉了,我也就那樣?!?/br> “實在不行你考我的研究生也行,法律的,你有興趣的話。我確實看得上你,不用謙虛?!彼φf。 君熹很意外,他看著真的很年輕,還以為只是一個和教授們混得好的學長,結果竟然是南師大的教師且有研究生指導資格。 寒暄完這一群人,接下來來找應晨書的人他也給君熹一一介紹,有企業(yè)的,在北市很有威望名聲且工資絕對不低的,有其他北市一些有關部門的,他給她介紹,也給別人介紹她。 最后終于只有他們倆時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后。 應晨書還給她總結了一下她的學習,工作,最后提起剛剛最晚聊天的那批人說:“其實你想考公也行。君熹,你要相信,路不通就換一條路走,你絕對不是無路可走的人?!?/br> 說起這個,君熹又想起很多天沒有想到的,關于他的身份,他到底是不是八年前的那個人……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應先生,是做什么的?!彼诵鬅o害地抿唇淺笑,“你懂得的,我一輩子也學不完?!?/br> “那你在我身邊,慢慢學。” “……” 老jian巨猾,不樂意說唄? “我是,無業(yè)游民?!?/br> “……” 君熹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而且,她不知道為何,對他說的這句看似玩笑的話一點都不覺得是玩笑…… 因為他現(xiàn)在貌似,和以前她認為的那種工作,一點都不掛鉤,雖然她還無法確定他是不是他…… “無業(yè)游民……”她感慨,“那應先生,更是我一輩子值得仰望的了,我的理想就是不用工作,混吃等死?!?/br> 他失笑,搖搖頭,雖然覺得沒有厘頭但也不說她胡鬧,還說:“是個好理想?!?/br> 君熹是真的對他這個人的性格致以了最高的崇拜。 但是不知道等她跟他提起關于練安的問題,他不知道會不會覺得她有病。 而且,她忘記了,她沒有趙高啟的聯(lián)系方式,環(huán)視一圈沒有看到他,不知道下次怎么給他傳消息…… 十點左右,吃飽喝足又打通了好幾條路,君熹感慨萬千如做夢般地隨他一起下樓。 應晨書喝酒了,已經提前找了司機來,但是君熹吃得有點撐,說想自己走回去,讓他們直接走就好。 但是應晨書揮揮手,司機自己便啟動了車子跟隨在她身后,或者說,他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