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懷念的 第50節(jié)
這番話明顯是說給程父程母聽的,方瑾卻笑瞇瞇看著程予希。 程予希聽得出她這話什么意思,溫順點了點頭,又偷偷給父母使眼色。 程父程母心里再是氣不過,也只能悶聲閉嘴。 周聞笙在一旁聽得膽戰(zhàn)心驚,為了緩和氣氛,笑著打起圓場。 大家也愿意給她面子,暫且拋開心里那點不滿,裝也裝出一副高興樣子,又開始說說笑笑。 七點十分,玄關(guān)傳來動靜。 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 方瑾扭頭看去,竟是兒子回來了。 她以為兒子為了不顯得怠慢程家,特意趕回來,激動得起身,滿臉都是笑:“光彥,不是說凌晨才到嗎?這么早回來,是不是想——” “誰干的?”周光彥走到餐桌前,冷著臉打斷,眉宇間盡是駭人的戾氣。 旁人愣住,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他這話什么意思。 但以方瑾和周聞笙對他的了解,她們已經(jīng)預感到——這人要開始發(fā)瘋了。 方瑾心臟跳得飛快,緩緩放下筷子,望著他,強裝鎮(zhèn)定:“什么‘誰干的’?怎么一回來就說些叫人聽不懂的話?” 然而程予希此時此刻已經(jīng)明白,自己在書房里說的那些話,引起了周光彥的懷疑。他一定開始調(diào)查了,并且查到了些什么。 至于到底查到什么,查清楚多少,暫且不知。 程予希腸子都悔青了,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再說什么,生怕多說多錯,又讓周光彥抓到把柄。 她一臉懵懂看著周光彥,仿佛完全聽不懂他這話什么意思。 周光彥寒劍般的目光掃過來,從方瑾臉上,到程予希臉上。 在座的人中,除了她倆,周光彥不認為別人能干得出這種事。 要么,是她倆合謀,要么,幕后黑手只有一人。 如果是后者,嫌疑最大的,一定是程予希。 回程途中,周光彥仔細捋了捋目前知道的所有情況。 母親最信任的三個保鏢,分別是林然,孫勇,于向陽。 孫勇在周家干了這么多年,忽然被辭退,為什么? 孫勇被辭后,于向陽依然留在周家,而林然,周光彥近來從未見過一次。 周光彥敢肯定,護士口中沈令儀那位受了傷的“男朋友”,就是林然。 他和林然接觸不多,但印象中,林然身手了得,年紀輕輕便是國內(nèi)柔道散打和空手道冠軍,成年之前就已經(jīng)拿獎拿到手軟。 這樣一個實力雄厚的保鏢,怎么會輕易受傷? 受傷后,為什么這么久也不回京州? 而他的jiejie周聞笙,又為什么會忽然飛去海城照顧沈令儀? 周光彥推斷出的唯一答案便是:沈令儀遭遇的,不僅僅是車禍和流產(chǎn)。如果沒有林然和周聞笙,她很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周光彥甚至懷疑,那場車禍,真的只是意外,而不是幕后黑手的有意安排? 時間太倉促,他沒辦法細查,只能將這事暫且擱置。 但除了車禍,很多事情,推斷起來并不難。 母親和jiejie深信程予希是只小白兔,他可不信。 她們肯定從未懷疑過程予希,甚至就算證據(jù)擺在面前,也不愿相信程予希會這般歹毒。 周光彥不一樣。 他可沒那么好騙。 在他看來,即使沒有任何有效證據(jù)證明程予希就是幕后黑手,他依然覺得她是。 “光彥,有什么話好好說?!敝苈勼戏畔峦肟?,起身走到他旁邊,凝眉勸道。 她這個弟弟,發(fā)起瘋來六親不認。 外人雖然知道周光彥又狠又瘋,程家也肯定聽過添油加醋的傳言,可明天他跟程予希就要領(lǐng)證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在程予希父母面前發(fā)一場瘋,以后讓程予希怎么做人?讓她父母怎么放心自己女兒嫁進周家? 周聞笙無論如何也不希望發(fā)生這種事。 她暗暗抓住周光彥衣袖,搖了搖頭,眼神帶著幾分祈求。 周光彥卻抬臂一揮,甩開她的手,目光似箭看著她:“還有你,周聞笙,你也跟她們合伙騙我是吧?” 周聞笙自認為了他默默付出很多,聽到這話,百口莫辯:“我沒有!我——” 周光彥冷冷打斷:“沒有什么?沒有去海城看過沈令儀?還是沒有想過什么都瞞著我?” 周聞笙抽一口氣,看著面前的弟弟,眼眶泛紅。 小時候他們姐弟兩個沒少掐架,可再怎么掐,都知道對于彼此是對方的至親,掐不斷這份血緣和感情。 然而今天,此刻,周聞笙忽然覺得弟弟好陌生。 陌生得竟像是以前從未見過的一個人。 周聞笙含著淚,恍惚間不禁懷疑,周光彥是本性就如此涼薄,還是為了沈令儀,可以變得徹底六親不認? “光彥,冷靜一點?!敝苈勼衔宋亲樱酥谱?nèi)心的難過,目光鎮(zhèn)定看著他,“予希父母來家里做客,你要是對我和媽有什么不滿,等人家好好吃完回去了再說?!?/br> 周光彥笑了,歪了歪頭,掃視餐桌旁這些人。 “我對你倆沒什么不滿。你倆合著伙騙我,難怪他們都說,周家人,個頂個的聰明。” 方瑾慌亂無力,幾乎站不住,一手撐在桌面上,一手捂著心口,閉著眼搖了搖頭,滿臉盡是無奈。 “你爸還躺在病床上,你是不是要把我也氣進醫(yī)院才滿意?” 周光彥仍是皮笑rou不笑:“您要氣病了,那就是自找的?!?/br> “周光彥!”方瑾狠狠拍桌,使了很大力氣,手掌痛到麻木,比起心里的痛,卻算不得什么。 她抬起拍得發(fā)紅的那只手,顫顫巍巍指向兒子:“我怎么生出你這個喪良心的東西來!” “對,我喪良心?!敝芄鈴c點頭,忽然猛地抄起餐桌上的盤子砸地上。 砸一個不滿意,挨個將桌上的所有餐具統(tǒng)統(tǒng)砸碎。 巨響一聲接著一聲,嚇得旁人膽戰(zhàn)心驚。 菜和湯汁四處飛濺。 一塊碎瓷片彈回來,劃過他臉頰,瞬間帶出一抹淺淺的血痕。 沒得東西砸了,周光彥終于停下,胸口起伏著,偏了偏頭,揚起下巴,抬手指向程予希:“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喪良心?!?/br> 血從劃破的皮膚下滲出更多,讓他冷俊的面孔看起來越發(fā)森冷。 他邁步走開,身后傳來一聲怒喝。 “周光彥,你給我站??!”程父怒然起身,抄起手機狠狠往地上砸去。 周光彥停下腳步。 他轉(zhuǎn)過身來,臉上掛著笑,深潭般的眸子里,沒有任何溫度。 盛怒之下,程父氣得聲音發(fā)顫:“你簡直欺人太甚!不把予希當人看,不給程家留半分臉面!既然如此,也別怪我們程家不客氣了?!?/br> 周光彥仰頭冷笑一下,頷首看向程父,張狂又輕蔑:“那就搞我唄,搞垮周家,搞垮我周光彥。我他媽倒是要看看,你程永進有沒有這個本事?!?/br> 程母氣得眼前發(fā)黑往后仰去,被周聞笙一把扶住。 程予希這會兒卻顧不上母親,疾步?jīng)_過來,抓緊周光彥手臂,哭著一個勁搖頭。 “不是我……光彥,不是我干的!” 周光彥垂眸,森冷的目光落在淚濕的臉上。 “我有說你干什么了?慌什么,程予希?”他冷笑,眸子里只有無盡恨意。 程予希不住地搖頭,口中辯解:“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沒有害過沈小姐!你跟她早就斷了,也承諾過會跟我結(jié)婚,我沒理由害她!我甚至——甚至都沒有見過她呀!” 周光彥甩開她的手,一把揪住她衣領(lǐng),冷淡挑眉:“你害沒害她,你心里有數(shù),我心里也有數(shù)。從你選擇傷害她那刻起,就該做好萬劫不復的準備?!?/br> 周光彥松手,猛地一推,程予希踉蹌倒地,跪坐著痛哭,仍是不斷重復著那些話。 “我沒有……不是我干的……真的沒有……光彥,別走!別走!你別走啊……” 方瑾徹底看明白了。原來兒子發(fā)瘋,是因為知道了沈令儀那事。 至于他怎么知道的,知道多少,方瑾一概不知。 她扭過頭,看著地上痛哭的程予希,心里五味雜陳。 以她對兒子的了解,如果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他就算再恨,也絕不會輕易失控,當著程予希父母的面,篤定程予希傷害過沈令儀。 即使現(xiàn)在還沒有充分的證據(jù),他既然敢這么說這么做,就說明沈令儀那事,程予希逃不了干系。 想到這里,方瑾心下一陣惡寒。 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從來都不了解真實的程予希。 原來那個溫婉如玉,懂事大氣的好姑娘,竟然如此有歹毒,如此會演戲,如此有心機。 可眼下這關(guān)頭,丈夫躺在病床不省人事,她深知如果得罪程家,不怕程家報復周家,就怕程家聯(lián)合周家其他敵人,一起圍攻周家。 兒子生性乖戾張狂,手段既狠又硬,長這么大以來沒少樹敵,外面多得是看不慣他的人,只不過礙于周家勢力,沒人敢說什么。 方瑾越想越怕,心一橫,將罪全都攬了過來。 “你少拿予希出氣!是我干的,”她走到程予希旁邊,俯身拉起程予希,抬頭望向兒子,“是我傷害了沈令儀,我向你道歉,也向沈令儀道歉。” 周光彥愣了片刻,隨即明白她為什么這樣說。 倒是周聞笙和程予希父母,被她這話騙了過去。 “媽,你說什么?”周聞笙輕輕搖頭,眼淚滾落出來,既不愿相信母親竟會做出這種事,又沒有理由相信,母親做不出這種事。 方瑾紅著眼看向女兒:“對不起,聞笙,mama不該騙你?!?/br> 周聞笙汗毛豎立,感到一陣窒息。